“公子方才點的都上了,諸位瞧瞧,有需要再叫我便是。”
幾道鮮美菜肴被端端正正抬上來,挨個放在每人麵前。
掌櫃剛給太子上完,旋即拂袖向後退,她斜髻紫裙,言語間儘顯婀娜多姿,和沉香之前所言無差。
真是一個驚鴻豔影的美人。
離得近了,那股迷蒙香氣也愈發勾人心魂。
眼見她端著點心向自己走來,常景好一時屏住了呼吸。
不一樣,長得不一樣。
但對她來說,容貌本就能隨心所欲改變,唯獨不可改變的是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姑娘認識我?”掌櫃望著常景好,莞爾一笑。
嗒。
一盤點心被放在自己桌上。
常景好搖搖頭,狀若無意般向太子那兒望了一眼。
太子已動筷品酒,沒有絲毫異樣。
想到之前的種種懷疑,她又鬼使神差看了一眼裴佑之。
那人的目光也係在掌櫃身上,他淺笑著,問道:“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姓楊,喚我楊掌櫃便是。”
楊掌櫃將最後一道菜擱在常溶溶麵前,直起腰看向他,道:“公子看我這麼久,是有什麼想說的?”
“有一事,”裴佑之坦然點頭,“聽聞掌櫃每日都會換人,那麼換掉的那些姑娘都去哪兒了呢?楊掌櫃可否告知?”
“人有各誌,自然是做她們想做的事去了,恕我不能直言。”楊掌櫃微微頷首,向他們示意後轉身出去,又將門輕輕帶上。
沉香聳肩道:“蹊蹺。”
“確實蹊蹺,她身上好香,就不怕被凶手盯上麼?”常溶溶附和道。
沉香看著她,歎了一口氣:“你的注意點也很蹊蹺。”
兩人插科打諢起來,還不忘拿常皎皎打比方。
倒是常景好心裡波瀾不定。
雖然楊掌櫃方才從容自然,除了香味,毫無讓人懷疑的點,但常景好還是憑直覺感到有什麼不對。
此女一定不簡單。
裴佑之偶爾在案上圈圈畫畫,邊聽他們繼續推測趙畫師幫助阿鯉的可能性,邊蹙眉沉思。
少傾,他正欲開口:“若……”
與此同時,左側也傳來一道女聲:“或許……”
眾人怔住,看向他們二人,疑惑道:“怎麼了?”
常景好與裴佑之遙遙相望,目光交織一瞬後常景好率先開口:“或許阿鯉不是阿鯉。”
“什麼意思?”常溶溶覺得這句話有點兒不對勁。
“裴大人,你方才想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常景好朝他揚了揚眉。
“你是什麼意思,我便是什麼意思。”
常景好癟了下嘴,她心領神會,接著解釋:“既然趙畫師與阿央有情,阿央阿鯉二人又很要好,這兩點是確定的。”
“阿姐。”
“嗯?”常皎皎目光柔和,彎眸看她。
“你能確定阿鯉先前與趙畫師沒有糾葛麼?”
常皎皎思索兩瞬,認真頷首。
“所以阿鯉與趙畫師有情這事根本沒道理,阿央離世還沒一個月,除非趙畫家實在是登徒子,除非阿鯉兩人的情誼之前是假。”
“不排除這兩種可能性的情況下,我的推斷是,現在的阿鯉實際是阿央,之前死去的阿央才是阿鯉。”
“……啊?”沉香怔愣許久才緩過神。
“那、那怎麼做到呢?”
常溶溶也不解:“對啊,她們不是孿生子啊,長的…”她極力回想,又篤定道:“不像。”
常景好卻言儘於此。
連裴佑之這種笑麵虎都沒把易容放在明麵說,她這個時候提,就顯得有些荒謬了。
幾番思索後,常景好淡然道:“裴大人先前說趙畫師的畫作有奇效時,我便在想,他是不是有什麼秘招使人的容貌改變,弄清這個,阿鯉是誰的問題便能迎刃而解了吧?”
裴佑之看著她沉默了會兒,而後勾起唇朝她鼓了鼓掌,道:“三小姐天資聰穎,令裴某折服。”
常溶溶立馬噓道:“還大理寺少卿呢,這樣看我們好好也能做。”
“好啊!”沉香眯起眼探身朝他們笑,道:“我回去便向父皇請示!”
“我也可以進言一二。”太子支著下頜,忽然插進話題。
常溶溶說了這麼久還不知他究竟是誰,於是試探道:“敢問這位殿下是哪位皇子?”
“草包皇子,不足為道。”
“草包皇子?”常溶溶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語調微揚:“難不成你是六皇子?”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的那瞬,對麵的裴佑之忽然嗆了一下:“噗…咳咳。”
常溶溶還沒反應過來:“裴大人這是怎麼了?”
“沒事,茶水比我想象中要涼。”裴佑之艱難搖搖頭,臉上笑意不退。
常皎皎也意識到什麼,點頭道:“今日是有點晚了。”
“殿下,我們也該回去了。”李懷安沒吃幾口便又站在沉香身後,聲音無甚波瀾。
沉香還沒從太子扮草包的笑話中反應過來,抬頭瞪了他一眼:“李懷安。”
“在。”
“……”
“唉,”她歎了口氣,旋即起身,看向裴佑之道:“查宮裡的線索可以給我報信,我一定會幫忙的。”
裴佑之朝她頷首。
幾人正欲向外走,沉香又忽然道:“噢,我聽母妃說父皇和丞相過幾日便回來了,還會辦場宮宴。”
“你們可一定要來啊,不然我會很無趣的。”她拉起三姐妹的手疊在一起,又晃了晃,模樣尤為可憐。
“好。”常皎皎拍了拍她的手背。
眾人又說了幾句驗屍的事,不知不覺出了酒樓。
裴佑之稱夜裡還要繼續查案,先行向他們拱手告退。
常景好本想找個借口與他同去,卻在伸手的那刻感受到了一抹涼薄視線落在自己手上。
太子趁其餘幾人不備,不知何時默默站在她身後。
有幾日沒聽的聲音隨著冷風一起灌進她的耳朵:“你乾的?”
常景好心裡驀然一驚,她知道太子在說“幫凶”的事。
常景好沒什麼反應,太子卻心知肚明。
他隻輕飄飄撂下一句:“退步了。”
“有些事不用提點他們。”
常景好這次垂眸點了點頭。
確認其他幾人聽不到後,常景好微微側身問:“裴佑之的事……”
“在查,此人不簡單,平日盯緊他。”
“是。”
太子最後叮囑道:“找機會跟蹤他,或者借配合查案的理由跟著他,有什麼異動立馬向我發暗信。”
常景好心裡波濤洶湧,連坐馬車時都在思索怎麼能合理接近裴佑之。
她本想主動去找裴佑之,說在府裡發現了案發時的其他證據。
但沒想到不待她去找,裴佑之便火急火燎來了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