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不歸(1 / 1)

“當然認識長公主殿下,長公主殿下安好。”樓聞戰戰兢兢的行禮。

“樓公子安好,本宮當然不安好。”溫顏不鹹不淡的回應。

樓聞手指絞在一起,實在摸不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會是還要再打一頓吧?

樓聞被自己想到的可能性嚇了一跳,長安誰不知道,這裡除了皇上,就長公主最大,床上躺著的日子當真是生不如死。

樓聞大驚失色,惶恐的說道:“長公主饒命啊!”

溫顏一時沒料到是這副反應,樓易都替自己的兒子告禦狀了,自家兒子不省心,這時候還是這副懦弱樣子。不過這哭戲還真是一脈相承,隻哭嚎不掉眼淚,都惹人生厭。

旁邊的讀書人哪見過這個場麵,樓聞是這屆學子裡唯一的官二代,也是他們能接觸到的最高的大人物,竟然能有人讓樓聞這樣說話討饒,場麵一時間像被凍住一般,沒有人敢說話。

一聲輕笑打破這個尷尬的場麵,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同一個地方。那人手裡拿著毛筆,青色的衣衫上染上幾滴墨水也毫不在意。

春天柳樹都發了芽,被風吹過微微搖晃,但竟然沒有靠在樹乾上那人抓人眼球。

“草民沈竹字鬆清,見過長公主殿下。”

溫顏前幾日一眼就看到了這個與眾不同的人,他就像周敦頤的蓮花那樣,出淤泥而不染。

溫顏感興趣地問道:“本宮觀你一直拿筆,你的詩呢?不如一同品鑒一番。”

溫顏對這些詩沒有一點興趣,就算是矯揉造作的詞句,溫顏也自信能把它誇上天。

總之上麵寫的無論是什麼,溫顏都會扯到樓聞身上。看著樓易一天天無事可做,日日在朝中告狀,總想給樓易找點不痛快。

沈鬆清拿起自己的畫卷,手輕微一鬆,整個字就鋪展在人的麵前。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沈鬆清的字像他的人一樣,清雋瀟灑,蒼勁有力。

“字寫的不錯,還望沈公子願景成真。”溫顏隨便說了兩句,然後立馬看向樓聞,“樓公子覺得如何?”

樓聞一時間沒聽清是在叫自己,經旁邊的人提醒,才褪去倨傲的神情又換上戰戰兢兢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說道:“詩非常好?”

溫顏笑著問道:“哪好?”

樓聞紅著臉憋了半天,終於在萬眾矚目的目光下蹦出一句:“都好——”

“哎呀呀,聽聞樓大人博學多才,樓公子自然也是天之驕子。”

溫顏一番陰陽怪氣之後,樓聞再遲鈍也反應過來是在譏諷他,臉上青一片紫一片。

溫顏瞥了一眼那備受吹捧的詩,原本以為隻是他們在討好樓聞,可是掛在這裡的詩疏狂豪放,必然不是樓聞所做。

樓聞的父親樓易,可是堂堂禮部尚書,此次科舉就由禮部主持,溫顏覺得這其中大有文章。

溫顏走遠,樓聞才長舒一口氣,卷起那首詩,準備今日早點回府,明天再聽眾人誇讚。

樓聞走之前,特地走到沈鬆清麵前,威脅道:“你今日讓我在長公主麵前出醜,沈竹,你給我等著瞧!”

“沈某並沒有做什麼虧心事,而樓公子——”

沈鬆清話還沒說完,樓聞就仗著自己比沈鬆清壯,準備直接把沈鬆清推入水裡。

樓聞的手剛碰到沈鬆清的肩膀,就覺得自己傳來一陣阻力,然後像是拎雞崽一樣放到一邊。

樓聞怒氣上湧,罵出口:“誰敢碰老子?”

“俺。”

樓聞順著聲音抬頭看去,是一個壯漢,他的身體感覺像山那麼高,就算穿著衣服也能看到他手臂上巨大的肌肉,他嘴裡噴出來的氣息打在樓聞的頭頂,幾乎遮掩住樓聞麵前所有的太陽。

“樓公子沒必要為庶民生氣,您將來可是要當父母官的人,咱們這些人還得靠您提攜。”一個穿著布衣,身後還背著書的人,笑眯眯的湊到樓聞麵前說。

雖然當時誇讚詩詞的人好像沒這號人物,但樓聞的確被說的順心了不少。

樓聞看了一眼自己那個壯漢,就算讓家丁把這個人打一頓,回府後父親也不會讓自己好過。

最終樓聞狠狠瞪了一眼沈鬆清,卷起詩揣在懷裡,在家丁的簇擁下回府。

“多謝兩位仁兄相助。”沈鬆清待人走的差不多了對剛才解圍的兩人說道。

他們兩個都不是當時恭維樓聞的人,隻是當時未相熟,沈鬆清沒想著認識,今日倒是有緣。

“不必客氣,沈兄。在下姓安,名海道,字光良。”安光良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他看起來像是個儒雅的書生。

“俺叫孫大鵬,字進寶,招財進寶的進寶。沈兄有事就跟俺說,俺有的是力氣。”孫進寶拍著胸脯保證道。

“我觀沈兄有淩雲之誌,放眼望去,當今朝堂,除了尚書令,竟無一人是寒門出身,真是可歎。”安光良感歎一番後,又對著孫進寶說道,“孫兄也看不慣樓聞,可也有同樣的誌向?”

孫進寶摸著後腦勺,笑起來憨憨的:“那個啥,俺不識字,俺是個粗人。”

這句話倒是令沈鬆清震驚:“那孫兄來這是——”

“那個啥,俺娘說跟著讀書人混,自己也會有書卷氣。”孫進寶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哈哈哈哈——那你跟著我,算是跟對人了,我們十裡八鄉都說我有書卷氣。”安光良笑著說道。

“好。”孫進寶豪氣萬丈的說道,又發出了喝酒的邀請,“今天結實兩位兄弟,俺有好酒,喝他個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安光良笑嗬嗬的說道,然後用手臂戳了戳旁邊的沈鬆清。

沈鬆清抿唇,點點頭,算應下來此事。

“哦!我的好妹妹啊!讓我這當哥哥的看看,我親愛的好妹妹都瘦了!”

溫顏左腳剛邁進門,就聽見院內的人跟唱戲一樣,誇張的手舞足蹈但並不走心的關心。

院內之人穿著一身鎧甲,手裡的劍插在地上,霸占了公主府內的亭子,正站在桌子上給溫顏訴說衷腸。

溫顏要進門的右腳頓在空中,震驚的一時間懷疑這到底還是公主府嗎?

然後以一種翠翠都反應不過來的速度衝向站在桌子上的人,溫顏站在地上用力狠狠的揪著他的頭發,怒吼:“徐敘,徐雲霆!你給我下來!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桌子!”

徐雲霆一聽說桌子花了大價錢,立馬跳下來,憐惜的摸著桌子被踩過的地方:“花了多少銀子?”

溫顏麵無表情的說道:“夠買你一個將軍府了,徐雲霆大將軍。”

徐雲霆趴在桌子上,撅起嘴唇親了好幾下,然後痛心疾首的指著溫顏:“這麼多銀子你就買個桌子?”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徐雲霆又伸出雙手放在溫顏麵前:“你就不想著你親愛的哥哥手上還缺個扳指?”

又從地裡將劍拔出來:“你就不想著為你親愛的哥哥弄把好劍?”

又把翠翠推到溫顏麵前,聲淚俱下的控訴:“你就不想著為你親愛的哥哥,已經有二十歲的哥哥,找個媳婦?”

溫顏將馬上就要被徐雲霆嚇瘋的翠翠拉到後麵,木著臉說道:“桌子你搬走吧。”

徐雲霆的眼淚說收就收,立馬又恢複了正常人的樣子,衝上去對著桌子就是一頓親,然後抬起頭來,擺出諂媚的表情:“我親愛的妹妹——”

溫顏冷著臉宣布:“上菜。”

徐雲霆一下子激動的跳起來,又把劍重新扔回地上,狂野的脫掉盔甲,在溫顏剛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裡的時候,徐雲霆以一種風卷殘雲之勢,吃完了桌子上的所有東西。

溫顏看著空蕩蕩的餐桌,這還能忍?

溫顏咬著後槽牙攥緊拳頭,一下子捶在桌子上怒吼:“你幾天沒吃飯了?”

“三五天吧。”徐雲霆終於從盤子裡抬起頭,看了溫顏的手一眼,“你手沒事吧?”

溫顏又捶了一下桌子證明自己沒事,實則將手背在身後瘋狂顫抖。

這花了大價錢的桌子質量就是好。

“這次回長安待多久?”

徐雲霆一腳踩在另一個凳子上:“不回了。”

“什麼?”溫顏沒懂徐雲霆的意思。

“不回戰場嘍,你親愛的哥哥要一直陪著你了,高不高興?”徐雲霆興奮的張開雙臂等著和溫顏一起慶祝。

好半晌,溫顏一壺茶都喝完了,徐雲霆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溫顏根本不想理他。

徐雲霆訕訕放下手臂,解釋道:“皇上的旨意,我也沒辦法。”

“嗯?勇猛無雙、智勇雙全的驃騎大將軍,也有解甲歸田的一天?”溫顏重重的將茶杯放在桌子上。

徐雲霆捧著心臟,一臉春心蕩漾:“哦!我親愛妹妹,你竟然誇我勇猛無雙,還誇我智勇雙全!雖然我真的是這樣的人,但做人不要太驕傲,謙虛一點,謙虛一點。”

“那北狄的事誰在管?”溫顏受不了徐雲霆這副發瘋的樣子,和徐雲霆說上一會話仿佛就被抽走了全部力氣。

“現在是我的一個副將。”

“又是柳——”

溫顏的話被徐雲霆沉聲打斷:“彆說了。”

溫顏也知道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處,柳疏桐想讓自家的人拿到兵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新帝登基,自然是她的大好機會。

“算了,你喝酒嗎?”溫顏問道。

“不了,戒嘍。”徐雲霆伸著懶腰,指揮著公主府的人將桌子扛到將軍府,而他自己扛著劍,施施然回府。

溫顏長舒一口氣,終於送走那個瘋子了。

沒兵權的男人真可怕。

溫顏回到房中,淩亂的看著這被洗劫一空的房間,可謂是雁過拔毛,剛剛的一拳就應該打在徐雲霆的身上泄憤。

又是一個陰雨天,溫顏不喜歡這樣的天氣,平白無故的讓人心煩。

“不好了,長公主殿下,有人在府衙外擊鼓鳴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