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手鐲(1 / 1)

沈溪瑜沒說話,因為他還在思考。

他記得符瑾不是這個時候回來的,應該是和出戰的大軍一起回來的才對。百官迎接,好不威風。

良久,對麵人開口道:

“沈公子,好久不見。”

她的聲音鋒利又冷硬,好似裹挾著風沙,沒有半分溫柔的意味。

沈溪瑜回過神來,神色淡淡:“符小將軍。”

他就知道,這人講話總是這樣,和她這個人一樣,冷冰冰的。

成親前喊他“沈公子”,成親後喊他“沈溪瑜”,從來都是一個語調,半點意思都沒有。

沈溪瑜不想問她為什麼會提前回來,隻道:“符瑾,我要和你退親。”

他再試一次,看能不能退掉。

沈溪瑜等了幾息,對麵人還是那個凶悍的表情,好像什麼都沒聽見。

“你沒聽見嗎?”他重複了一次,“符小將軍,我要和你退親。”

良久,沈溪瑜聽見符瑾開口了,卻是問他:“你可是心悅景南王之女……祁珞?”

“啊?”

沈溪瑜有些意外,符瑾怎麼知道京城前陣子傳的風言風語?

為什麼都覺得他喜歡那個景南王之女?

他一點都不喜歡好嗎!

上輩子就沒喜歡過,更彆說那人還是破落戶的妻君,他更加看不上了。

但這些話沒必要和符瑾解釋,他不是想退婚麼,這就是個機會。想來這天下沒有哪個女郎能接受自己未婚夫心裡有彆人。

不過破落戶的妻君是叫這個名嗎?姓祁……應該是吧。

於是沈溪瑜裝作認真地點點頭,道:“嗯……也算吧,祁珞她……溫柔儒雅,容貌俊秀,文章也寫的不錯。”

對麵人眸光似乎閃爍了下,沈溪瑜不確定自己是否看清了,乾脆不管它,繼續道:

“所以我們退親吧,京城還有那麼多未婚公子,雖然都沒我好看,但你——”

“不退。”符瑾的聲音有些重,聽起來更凶了。

“你這人!”沈溪瑜不悅地蹙眉,他都這麼說了,這人怎麼還這樣頑固?她對他又沒什麼感情,為什麼不退親?

符瑾道:“兩家長輩皆無退親之心。”

沈溪瑜被這理由氣笑了:“這是我們倆的親事,如果我們都不同意,長輩們還能壓著我們成親不成?”

“婚約已定,即為事實。”符瑾直視他,說話像是在念法文律令。

沈溪瑜瞪著她,又是這套說辭,這人簡直是木頭做的,把那婚約當成金科玉律了。

“符瑾,我可告訴你!本公子脾氣不好,規矩多,最不喜歡有人壓我一頭。京城人人都說我囂張跋扈、張揚蠻橫,一點都沒說錯!”

“而且我最討厭彆人和我用同樣的東西,妻君也是如此。和我成親後,你彆再想著要納美侍、享齊人之福。讓我不高興了,我就把你符家拆了!”

沈溪瑜張牙舞爪地說完這堆話,等著看符瑾的反應。

豈料對方依舊是那副表情,那雙下三白眼定定地看著他,道:

“嗯。不退親。”

“符瑾!”沈溪瑜惱怒至極,臉都氣紅了。

他都自毀名聲了,還是說不通,那他是真沒辦法了。

他還能怎麼說,直接說和他成親的話她將來可能會死在戰場上?

不會把他抓了吧?

他才不要被當作妖怪。

哼!

沈溪瑜不滿地瞥了她一眼,道:“我回去了,你要是想見我阿娘,自去找人帶路。”

也不知道這麼晚了,還來他府上做什麼。

沈溪瑜轉身走了,沒注意有道目光一直跟著他,直至再也看不見。

進入大堂,沈溪瑜看著桌上堆積的禮品,微微挑眉。

“阿爹,怎麼這麼多東西,誰送的?”沈溪瑜思索片刻,“還沒到您和阿娘的生辰呀,我和阿姐的也過了。如果是送外祖的,那也該送到國公府去。”

坐在主位的沈主君吹了口茶,卻不答,隻輕笑道:“小瑜看看,可有喜歡的。”

沈溪瑜掃了兩眼,桌上有名貴藥材、綢緞布匹、珠寶首飾,還有成箱的金條,沒多大興趣。

看了一圈,他拿起離得最近的木盒,打開一看,裡麵是個白玉手鐲,溫潤細膩,觸感舒適。

“這個不錯。”沈溪瑜當即戴手上了,正好合適。

“小瑜喜歡就好。”沈主君滿意一笑。

沈溪瑜還不忘了問:“誰送的呀?”

沈主君不徐不疾道:“你回來的時候,不是遇上了麼。”

沈溪瑜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符瑾送的?”

“那我不要了。”他癟癟嘴,作勢要把鐲子取下來。

沈主君見狀也不阻止,笑眯眯地說了句:“送你了,就是你的了,在乎那麼多做什麼。”

沈溪瑜動作一頓,琢磨了下,覺得阿爹說的很有道理,手鐲也不褪了。

好看,他喜歡。

*

舒府。

某間院子。

舒千推開門,一臉疲憊地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涼茶。

不過還好,要辦的事辦成了。他很期待,那個囂張惡毒的男人會是什麼反應。

“千兒,你回來了。”裡屋的舒父聽見聲響,連忙走過來。

“這是去哪兒了,這麼晚才回來。”舒父一臉關心。

舒千下意識皺眉:“有事。”

舒父小心觀察他的神色,遲疑道:“阿爹聽聞,千兒你今日在國公府,同人起了爭執?還摔了國公府的茶盞?”

舒千眉頭皺得更緊了:“又是誰告訴你的?舒府的下人?真是多嘴。”

見傳言屬實,舒父慌了:“千兒當真是欠了銀錢?”

“沈家郎君隻是讓你賠一個茶盞的銀錢,你為何說賠十倍呢?千兒你也太任性了。咱家這個條件,十倍,如何還得起?”

“罷了,阿爹去找堂姐,看她能否通融一番……”

“不用了。”舒千打斷他的話,語氣有些僵硬,“這件事我能處理,你不用管,也彆去找舒侍郎求情。”

“你這孩子,你來解決?怎麼解決?”舒父急了,語速急促,“我們爹倆來京城投奔堂姐,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給你尋一門好的親事?你阿娘不在了,自然得我這個做爹的人來操心。”

“你也過了成人禮,怎麼還不如兒時懂事?”

“你彆說了!”舒千站起身來,滿臉煩躁,“我說了自己能解決,你彆管了。”

話落,他破門而出,徒留舒父一個人站在原地。

舒父看著空蕩蕩的大門,眼角含淚,呢喃道:“這孩子,自從上次落水後就性情大變,我瞧著陌生極了……”

舒府小院並不安穩,沈溪瑜那邊卻是十分閒適。

他靠在藤椅上看琴譜,一旁是剛做好的鮮花餅,香味清甜,好不自在。

外麵有人通報:“公子,羅家小郎君來了。”

“小瑜,你可知道現在京城都在議論你呢。”羅頤和快步過來,有些著急地道。

“嗯?”沈溪瑜放下琴譜,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都怎麼議論我的?”

羅頤和在他身旁坐下,一邊道:“說你囂張跋扈,欺壓庶子呢。”

“嗬!”沈溪瑜冷嗤一聲,眼底儘是不屑。

“欸,小瑜,你不生氣呀?”羅頤和有些意外,這種不好的傳聞,誰聽了都會不高興吧,更彆說高傲至極的小瑜了。

“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還鬨得人儘皆知。”

“我不生氣,有什麼好氣的。”沈溪瑜聳聳肩,絲毫不以為意。

還能是誰,當然是破落戶乾的了。破落戶貫喜歡做這些上不得台麵的事,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

他上輩子就領教過這一招了,當時的確是氣得不行,還想過要把議論的人揪出來,不過沒成功。

現在的沈溪瑜覺得上輩子的他好像有點蠢,輕而易舉地被破落戶攪動情緒,不夠沉穩。

嗯,一點點。

就一點點。

他還是很聰明的,現在已經不會輕易生氣了,反而是破落戶被氣得不行。

隻要破落戶不高興,那他就心裡舒坦了。

“說就隨他們說,我又不會掉塊玉佩、少張銀票什麼的。”沈溪瑜開始開解羅頤和,“小和你也是,以後不用在乎旁人說什麼,那些人也隻敢在私底下說說,哪敢當著我們的麵講?”

“你說的對。”

羅頤和點點頭,隨意一瞥,注意到沈溪瑜左手手腕上多了個東西,笑道:“小瑜,你這新手鐲不錯呀,雖然樣式簡單,不過戴在你手上好看極了。”

沈溪瑜揚眉一笑:“是吧,我也覺得。”

哼,符瑾還算有點眼光。

“對了小瑜,我要定親了。”羅頤和突然說道,還歎了口氣。

“定親?對方是誰啊?”沈溪瑜趕緊回想,羅頤和上輩子是嫁給了誰來著?婚後生活並不幸福。

好像叫關……關什麼來著?

羅頤和:“關尚書家的孫女,關二小姐,名叫關和風。”

“對,就是這人!”沈溪瑜記起來了,表情很是凶惡。

“怎麼了,小瑜你認得?”羅頤和有些好奇,“她人怎麼樣?”

“她不是好人,羅小和你絕對不能嫁給她!絕對不能!”沈溪瑜堅決道。

“是嗎?”羅頤和很是迷惑,“我阿娘說關二小姐品行端正,滿腹珠璣,後院也清淨,是個不錯的妻君人選。”

沈溪瑜看著他,思索該怎麼說。

羅禦史與夫郎成親數十載,才生了羅頤和這一個孩子,自是愛如珍寶,百般寵溺,為他擇選妻君當然也是往好的挑,不可能找些歪瓜裂棗。

但問題是,那關和風裝得好啊!這不就將人騙著了?

沈溪瑜一想起上輩子羅頤和那憔悴模樣就生氣,忙不迭道:“你是不知道,那關和風看著是個潔身自好的,但在外麵偷偷養了個人,孩子都有了,簡直是……人麵獸心!”

“什麼?她敢!”羅頤和猛然站起身來,“正同我議親呢,她竟敢養外室,把我麵子往哪兒擱呢!”

“等等,她既然是瞞著人養的,那小瑜你是怎麼知道的?”羅頤和發現了不對勁。

“我、我當然是……”上輩子聽你親口說的呀,哭得稀裡嘩啦的,日子過得也不好。

沈溪瑜能直說嗎,不能。

於是他找了個借口:“當然是偶然間看見的,聽你說名字就記起來了。”

羅頤和將信將疑:“是嗎,我怎麼覺得你看著有點心虛呢?”

“你信與不信,去查查不就知道了嘛。”沈溪瑜說道,“你又不是沒人要,定親不著急啊。”

他記得,羅頤和以前定過一回親,不過後來因為什麼解除婚約了。

正回想著,沈溪瑜聽外麵有人通報:

“公子,馬舉人求見。”

沈溪瑜:?

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