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地奔波回來便到了公司研討會的日子，每月例行一次月中總結，舒燦作為新入職的一員，更是不能缺席。
作為圈裡頗為有名的娛樂經紀公司，外人看來自然是光鮮亮麗，可在內裡派係鄰裡複雜，表麵笑臉相迎，背後橫叉一腳的大有人在。
這座位也是很有講究的，得益於剛來的緣故，舒燦在最末尾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坐著，閉眼假寐的一小段功夫過後，再側身竟然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登時坐直，小聲說道：“你怎麼來了？”
程茵：“我特意翹了我們組的例會，來給你進行當麵教學，好讓你儘早融入。”
舒燦：……
“靳總常年兩邊跑，在你沒進光熠之前，公司裡鮮少有見到他的機會。你沒看坐在第二位的鐘全仗著自己手底下的藝人很是揚眉吐氣嘛，儘管都不服氣但他向來都是笑著的，公司人稱‘笑麵虎’，他的那些事情我以後再和你講。”
舒燦小幅度點頭，心裡卻忍不住盤算。
其實不用程茵詳細說，她也能略知一二，畢竟圈子裡騷操作多到礙眼的人屈指可數。
鐘全如今也算得上是光熠的“老人”了，這些年手底下的藝人除了已晉升頂流小花的聞麗姿外，不乏有一二線藝人，新帶的藝人也算待爆組裡的人選。不說彆的，光看他將聞麗姿推上頂流的步步操作，就夠腥風血雨的。
“總之你能不和他說話就不要說，離得越遠越好，他去年還被評選了圈內最受人討厭經紀人排行榜第二呢。”
話音剛落，程茵怪異地瞥她一眼，而後緘默不言。
舒燦還饒有興致地問：“怎麼不說話了？”
問完就後悔了。
她倒是不甚在意，佯裝恍然大悟地說道：“哦，忽然想起來那個排行榜上第一是我。”
程茵恨鐵不成鋼：“你說你也不差，美貌、運氣、能力、人脈兼備，怎麼就偏偏上了野榜被人群嘲。”
還不忘教訓她，“我都提醒你很多次了，一定要和那些媒體朋友們打好關係，起碼明麵上要過得去吧。”
舒燦滿不在乎：“彆氣彆氣，你也說了是野榜，就不要在意了，總歸我想要的誰也搶不走。”緊接著轉過話題，“坐在第三排對麵的是呂知涵嗎？”
程茵點頭：“知涵姐本人性格比較溫柔，就連藝人犯錯也不會大聲訓斥，而且態度認真，工作勤懇，很會為人處世，八麵玲瓏，各項風評極好，人稱‘八爪魚’，這些年裡她手底下的藝人們不說是大紅，但起碼不會犯大錯，知名度也有，相對更自由些。”
舒燦又細細問了在座眼熟的其他人，最後才想起問了句：“靳熠遲在公司裡有什麼綽號啊？”
程茵麵色複雜，抬眸朝他的方向飛速看了一眼又撤回，糾結須臾，俯身低頭向她低聲輕語：“靳綿羊。”
“？”
“性格挑剔。”
舒燦強忍住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這個綽號，還真是貼切得很。
……
此時偌大靜謐的辦公室裡，隻餘下幾名經紀人而已。
舒燦自散會後就坐得板直，腦子裡不受控製地開始神遊，手裡捧著的提案像是擺設，乾脆擱置在一邊。
片刻後，靳熠遲不鹹不淡的聲音悠悠響起：“你對公司有多少了解？”
察覺到周遭的目光都投向她，舒燦倏然怔住，而後開始循著記憶將之前他灌輸講解的企業文化進行囫圇吞棗式地贅述，剛剛開了頭便被打斷，又聽他問道：“作為經紀人，對圈內了解的又有多少？”
她小聲嘶了口氣，顯然不解。
此刻眉頭輕皺，內心忍不住腹誹：他到底什麼意思？是想聽官方話還是想知道八卦啊？
於是一臉真誠：“不知道老板想聽什麼回答？”
靳熠遲聞言也不惱，右手輕撫上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微微轉動，指腹在內不住地摩挲，在與她視線交接的刹那垂眸，視線落於桌麵的文稿上。
舒燦注意到他的動作，莫名有些心虛，手指無意識地將戒指轉到內側，虛虛掩蓋住。
糟糕！
之前為了示好一直將戒指戴著，眼下在公司裡未免太招眼了。
得想個法子換掉才行。
研討會後半場靳熠遲讓在座的經紀人們各抒己見，討論公司接下來的項目規劃，並將其形成文字呈交，她當時並沒有參與討論，隻是結束後草草地寫了一份，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公開受批評了？
她掩住異樣的心思，細細想著一氣嗬成的提案，正想著補充細節辯駁一下，卻聽到他開口：
“不會有人為彆人的失敗買單，但是想法不錯，稍微修改立意、究討細節方麵的問題之後可以考慮。”
自從三年前金雲視頻自製的選秀綜藝一炮而紅後，諸如此類的選秀節目便如雨後春筍般湧出，年年四大平台都會按照此模式推出成團，甚至後續操作都相同，如此一來很難不令人產生審美疲勞。
除卻最初一批吃到紅利的團隊外，剩下的到現在幾乎是銷聲匿跡，尤其現在市場上關於男團女團呈現出飽和的狀態，想要推陳出新實屬不易。
舒燦乾脆另辟蹊徑，提議將各平台的那些不溫不火的愛豆們一起請來，在短時間內教她們各項技藝，到最後由網友們評選出最有希望的和最沒有希望的，這樣最有希望的有了曝光度，最沒有希望的可以選擇就此止步，也不至於蹉跎青春。
她的想法很簡單，每個人本就有自己擅長的與不擅長的，有時候再怎麼努力，沒有天賦的事情做太多也是徒勞，不如及早放棄。
退一萬步來講，她根本沒想過這麼荒謬的提案會通過！
眼下見靳熠遲頗有執行的意思，不免有些慌亂。
雖然圈裡是弱肉強食的狀態，但一錘定音，強加枷鎖也有點武斷吧？
舒燦頓時覺得眼前的提案像是燙手山芋，一時之間處於幫彆人放棄也是善舉但是太缺德和越挫越勇萬一能成功的兩種矛盾心理。
沒等她開口，其餘的人接著出聲。
鐘全：“我覺得大方向不錯，唯一一檔沒有導師參與，全憑觀眾做主的節目，更能激發她們的熱情，至於最沒有希望的結果無非就是轉行或轉型，到時候規劃好了還可以走黑紅的路線，沒準熱度更高呢。”
“我認為鐘全哥說的不錯，可是彆人的夢想也是夢想，我覺得我們應當考慮得更為周全一些。”呂知涵說道。
……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話說一半而未滿，直到最後也沒個定論。
硬生生拖到華燈初上。
舒燦拖著疲憊的身子最後走出會議室時，四周已然靜悄悄的，程茵靠在欄杆一旁等著她，她說話便沒了顧忌，小聲嘟囔著“資本家果然都是沒有心的。”
“午飯匆匆忙忙地也就算了，連晚飯都要扣著，天知道要是再晚一步，我就打算餓暈在裡麵，讓靳熠遲長個教訓，明白員工的命也是命。”
程茵樂得輕鬆：“你想吃什麼？我來點。”
舒燦雙手輕晃，做出拒絕的姿勢，漫不經心地嚷道：“不吃了，餓過勁了。”
“今天少吃一粒米，明天靳總掉溝裡！”
“你說靳熠遲怎麼這麼討厭……”話還沒說完，便看到朝向她的程茵猛地向她使眼色，輕咳兩聲。
舒燦頓悟。
連忙改口道：“討人喜歡、百看不厭啊，因為有他在，我覺得會議室裡的空氣都變得清新宜人了呢。”
兩人配合默契，落尾結束趕上程茵一句：“靳總”。
卡得剛剛好。
舒燦完美完成轉身佯裝驚呼問好等一係列招牌虛假動作後，對上他深邃無波的眼眸，心涼了半截。
程茵打完招呼就溜。
舒燦慢了一步，被他叫住。
“走吧。”
“去哪兒？”
“不是餓昏頭了？資本家請你吃飯。”
很好，剩下半截也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