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燦輾轉反複一夜，幾乎在夢裡的場景都是和靳熠遲手拉手蓋章約定的畫麵，於是她連夜草擬一份協議，天將明時便馬不停蹄地往光熠跑。
沒想到靳熠遲早就擬好了合同等著她。
舒燦細細瀏覽著內容，雖然說經紀人跳槽這事兒在業內早已見怪不怪，可是自願和被迫還是有很大區彆的。
更何況這三個月說是試用期都勉強，她可不能吃虧。
“合約存續期間，乙方一切意願以甲方為主。如乙方違約，則賠付相應違約金……”
她深咽一口氣，在心裡罵罵咧咧，臉上依然保持得體的微笑，直接翻頁——
“個十百千萬……爹！”
這完全就是霸王條款。
舒燦將合同摔在桌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靳熠遲不作聲，緘默片刻。他避開舒燦的目光，慢條斯理地將合同拾起整理，整整齊齊地又放在她麵前，嘴角揚起輕微的不易被人察覺的弧度，聲音是一貫的雲淡風輕：“你不是一向有信心嗎？為了保證你不是在給我畫餅，我總得要點保障吧？”
舒燦哼笑，忍不住在心裡腹誹，那是一點兒嗎？
胃口也忒好了些。
靳熠遲手指修長，指節微微屈起輕敲桌麵，像是早已準備好，說出來的話平靜而又沉緩，不緊不慢地：“經紀人不同於藝人，不需要太高的曝光度，實在避免不了的話，也儘量是一些好的影響。而你作為經紀人，顯然不太合格。”
舒燦深知他在說的是被牽扯進薑紀的事情。
舒燦：“我會解決的。”
靳熠遲：“所以在你解決之前，需要過渡一下。”
他握在手裡的筆尖微頓，片刻後手指合同上的某處示意。
舒燦望過去，最先看到的還是他的手。
靳遲的手極為好看，先不說修長寬厚的手掌，光是指甲便圓潤飽滿，修得極為整齊，一看就是嚴苛守矩。
死板得很。
靳熠遲：“三個月內你可以暫代經紀人職位的事情，但大小事宜都歸我管。”
舒燦：……
懂了。
就是個替老板打工的苦命傀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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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檸台的全明星經紀人戶外生存真人秀《偶然生存的一天》在九月份的尾聲裡開始最後一期的錄製。
舒燦看見剛下車的熟人，忍不住在心裡嗤笑一聲。
裴清阮和薑紀跟著同一經紀人來參加節目，其中心思不言而喻。
自從戀情曝光，薑紀高調示愛繼而兩人官宣後，一時將所有矛頭對準了她。畢竟有了比較才會更好的抉擇，更何況在一番操作下，順水推舟般地使支持小情侶的人猛增。
眼下節目組趁著最後一期收官的噱頭，蹭著尚有餘溫的熱度，滿足吃瓜網友們的心理。
早就在放出嘉賓線索時宣布全程直播，網友們可在平台為每位嘉賓貢獻熱力值，分時段彙總，最後熱度最高的人將會獲得節目讚助的代言人資格。
如今破例兩人一組，可不就是明晃晃地放水。
舒燦與她們一起出現的時候，彈幕立刻由零星幾條突變為密密麻麻地鋪蓋。
絕大多數都是粉絲們在搖旗呐喊，呼籲著不要給舒燦加熱度，中間摻雜著對她的明貶暗嘲。
舒燦心下了然。
她偏頭望向和她一組的年輕藝人，身量頎長，板正勁瘦，劍眉星目，越看越歡喜，嘴角不禁染上幾分笑意，連連在內心發出讚許的喟歎。
想起在公司櫥窗裡看到的人物小卡：宋曜揚，男，20歲，鬆寧電影學院大三級學生。
特長：擅長整活兒。
舒燦：有意思。
完全就是陽光開朗大男孩。
——
最後一期的錄製地點是剛剛修建完成還未對外開放的仿古街建築群。
今天為了行動方便，舒燦特意將頭發盤起，紮成兩個小揪揪，妝容也一改往日的烈焰紅唇性感風，僅僅描眉淺化，多了幾分俏皮靈動。
一身乾練的漸藍色運動裝襯得她膚白盈玉，身姿儘顯。
比平常順眼了不少。
站在宋曜揚旁邊非但不遜色，反而很養眼。
節目組要求各組嘉賓根據已有任務卡提示，在隱藏人群中找出擁有線索卡的人物，通過完成任務來湊齊六種食材以換取午飯。
她們交換信息，將手裡的任務卡提示拚湊到一起：
籠中取栗、泥潭滾打、水下摸魚。
……簡直一頭霧水。
眼下日頭正盛，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在仿古街群的南側，道路的左右兩旁開著各種店鋪，不遠處望去，儘頭拐彎處佇立著一棵參天大樹。
舒燦環顧四周，緊接著用眼神示意他，而後進了一家包子鋪。
映入眼簾的是五屜蒸籠，放在最上麵一層掀開的蒸籠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二十個小包子，一邊的店主熱情的招呼：“包子，新鮮出爐的大包子。”
舒燦直接開門見山：“請問，您是不是有線索卡？”
店主笑嘻嘻地回應：“有沒有你得先嘗下包子才知道，兩位可以挑戰一下。”
“挑戰什麼？”宋曜揚適時出聲詢問。
“一個人一分鐘內吃完十個包子就算挑戰成功。”
店主剛說完，宋曜揚瞥見舒燦猶豫的神情，便主動要求挑戰。
舒燦卻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躊躇了片刻後發問：“我們可以試吃嗎？”
店主爽快答應。
以免有詐，舒燦率先挑了一個放入小碟子裡，包子捏的小巧精致，幾道微微的褶皺也很有層次感。她拿起竹筷，為避免濺汁，小口輕咬了下去——
興許是剛出籠，小包子稍微有些燙，麵皮很薄，入口即化，隻是瞬間便化為了濃烈的苦味。
她勉強吞咽下去，再看向手中包子，發現裡麵竟然是由苦瓜和野菜為餡做成的。
蒸熟後味道散發凝聚在其中，吃下去巨苦無比。
宋曜揚那邊也不例外，他一口下去便被嗆得咳嗽，顯然裡麵包裹了香辛辣料。
也是難為孩子了。
店主提示的聲音響起：“包子的餡料各不相同，所以你們可以先挑戰任務，任務完成後沒準會有線索，助於你們最終找到需要的東西。”
舒燦覺得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算耗時間把包子晾涼了再挑戰，裡麵的餡料也會令人難忘。
節目組果然就想通過這種千奇百怪的方式讓他們出醜。
既然如此，她徑直開口：“我們不挑戰了。”
“你這包子要賣的話多少錢一個？”
宋曜揚聞言，立刻心領神會，右手伸入口袋裡掏錢。
哪知店主迅速說道：“本店概不賒賬，包子一銅板三個，童叟無欺。”
意思就是不接受其他紙幣。怪不得事先節目組並沒有硬性要求不讓帶紙幣，原來是帶了也沒用。
舒燦讚許般點點頭，連聲音裡都洋溢著歡快的氣息：“既然如此，我們全要了。”
說罷，她不顧兩人探究的目光，雙手握住自己頭頂上的小揪揪。
將外圈纏繞的簪花小繩解開，內側用來固定裝飾的卸下，展開來赫然是兩串小銅錢串，沒了固定，披散下來的頭發被她隨意用簪花係成了一個高馬尾。
一係列操作下來，驚呆了兩人。
舒燦：“不用找了。”
“燦姐威武。”
宋曜揚在一旁忍不住雀躍，微微上揚的嘴角泄露了此刻的好心情。
店主頗難為情，但是反駁的聲音也逐漸減小：“這不符合規定吧？”
“怎麼不符合規定？這確實是年代裡通用的貨幣啊，況且還是你親口說的。”
舒燦附和道：“我們也不知道要取什麼，乾脆全買下來，等到晌午時節目組也不會為難我們的，畢竟需要的東西確實都在我們手裡。”
甚是有理。
屏幕器後想看她們絞儘腦汁完成任務的狼狽樣子的節目組：……大意了。
店主還想著掙紮一番：“可是籠屜你們不能帶走，帶走的話要加錢的。”
“我們不搬，太沉了。”舒燦道，“我有袋子。”
店主：“……”
宋曜揚喜滋滋地做苦力，一個個地將包子裝進袋子裡，速度快地仿佛後麵有人在催趕一樣，儘管店主默默退到一邊獨自惆悵。
直播彈幕裡也是一水的歡樂：
大部分都是路人的誇讚與調侃，也不乏摻雜著一兩條對舒燦的認同，頂多是不明過往的路人的打趣。
粉絲們最多隻能做到不謾罵，該有的嘲諷是一樣沒少：
“不就是會耍點小聰明嗎？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還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
“什麼樣的垃圾袋啊那麼能裝？怎麼不去乾活裝包子，我看某人也就會嘴上逞能了吧。”
“拜托有空就去看真情侶不好嗎？三兒姐彆在這挽尊了。”
“眾所周知善於鑽營走捷徑的人往往最後會不行。”
“……無語了搞得全世界就她厲害一樣。”
……
片晌後，兩人拿著成果走出，沒走幾步路，舒燦腳步放緩直到停下，宋曜揚疑惑出聲：“怎麼了？”
“你累不累？”
宋曜揚不明所以，到現在為止他們並沒有什麼艱難的任務，況且按照平常的強度，這根本不算什麼，所以他是不累的。
但是看見舒燦的神情，他小心斟酌開口：“我可以累。”
舒燦：“？”
“不是。”舒燦笑道，“我的意思是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可以讓我們事半功倍。”
宋曜揚低頭對上她的眼眸，裡麵仿佛盈滿了細碎的光，興許是熱的，額頭上沁出的幾滴汗順著輪廓到了她的眼尾，被她輕撫拭去。
舒燦希冀地看著她，臉上還掛著狡黠的笑容：“隻是需要你的幫助與奉獻。”
舒燦此刻滿腦子都是靳熠遲囑咐她的話，對待這名藝人，你儘可以讓他多吃點苦頭，儘早認識到生活的艱難。
舒燦：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嘍。
宋曜揚有求必應，雖然沒弄清要做什麼，直接回應：“好。”
兩人順勢走進另一側的成衣紡。
從裡麵出來不過須臾，緊接著他們來到南街巷儘頭處，拐彎便可見大樹，近處是一處小寺廟，寺廟簡樸，處處充滿著古樸的氣息，許是尚未歸攏完畢，廟裡麵空蕩一片，隻餘著幾座木頭桌椅，屋子正中間擺放著幾碟小盤，盤子裡有沾著灰塵的蠟燭和金元寶。
舒燦：“考驗你演技的時候到了。”
話音剛落，她就將手中包裹的袋子打開，裡麵赫然是一件古樸玫紅質感的衣袍，領口與袖口處分彆鑲嵌著點點鳳白，更添雅致。
宋曜揚臉上絲毫不顯慌亂，隻泛著好奇的目光耐心問道：“要我做什麼？”
“扮財神爺啊。”舒燦漫不經心的回道，“其實我是想讓你反串扮下觀音的，但是怕你一時接受不了……”
話點到為止，她繼續忙著鼓搗手上的東西，四處摸索著尋找道具以備用。
身後的人沒了聲響。
半晌後，宋曜揚似是下定決心般，清亮的嗓音傳來，舒燦當即愣在了原地：
“也不是不可以。”
舒燦：？？？
還是大學生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