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邊頃刻沒了任何動靜。
程梨又問了一遍:“閣下何人?”
不出所料,這一次對方說了話。
那是個男子的聲音,程梨確定沒聽過。
“後日下午未時一刻,鬆濤長廊。”
程梨立馬回口:“你是誰?又或,你的主人是誰?”
對方亦如適才,並不答話,明顯有所顧慮。
程梨直言:“你既是用此方法見我,我什麼處境你知道,不知你是誰,我怎麼可能聽你之言赴約?又怎麼可能知道於我而言赴約是弊是利?可會引來來殺身之禍?你說了,我難道會在這兩日出賣你的主人,把你的主人聯絡我之事泄漏出去?”
沉默半晌,對方終是再度答話。
“永陽公主。”
程梨心中有所波動,萬萬沒想到。
永陽公主,此人,她這幾日聽人提起過一次,就是寧元。
“所以,你跟著寧元,藏在暗處,偷聽了我們的話?”
“奉公主之命。”
“公主為什麼要這麼做?眼下又意欲何為?”
“幫王妃。”
“幫我?”
“王妃或有不信,後日赴約,可見公主本人,證明我所言句句屬實......”
“公主為什麼要幫我?”
“我不知曉。”
“那,你可否回稟公主,後日幫我帶些東西?”
“王妃想要什麼?”
程梨略一遲疑,終是沒說那最想要之物。
“蒙汗藥。”
“可以。”
程梨聽他答應的如此痛快,心口微動了一下,斟酌著,“避子藥”三個字就要說出口,聽對方語聲急促,突然道:“有人來了。”
這一句話後,牆外再度沒了聲音。
程梨但覺那人輕功應是極好的。
她沒聽到任何動靜,但人,確是走了。
接著不時,牆外傳來了士兵的巡邏聲。
程梨幾人也立馬噤了聲,待得士兵走遠,方才悄然回去。
返回重華宮後半晌,程梨皆坐在床榻上,未再度躺下,也未說話。
永陽公主,她自然是認得,也見過。
她與蕭懷玹、蕭知硯皆同父異母。
永陽是倆人的妹妹。
人生的極美,很是豔麗,隻是性子有些冷。
是以,程梨往昔雖同皇家走的頗近,卻從未與她有過過多接觸,換言之,沒什麼交情。
就是因為如此,她才不懂。
眼下她這般處境,幫她要承多大的風險,永陽公主不可能不清楚,所以,她為什麼要幫她?
經此一事也很是分明,她與蕭懷玹的事,永陽公主也是知道的。
這事知道的多為宮女太監,雖人數不少,但絕不可能有人敢外傳。
永陽公主知道,也證明著,她大抵是一直在暗暗注意著東宮,注意著她。
所以,她到底什麼心思?
不知曉她的心思和目的,程梨始終不安。
再有便是讓她後日帶藥一事。
蒙汗藥雖她也需要,但不是目的,隻是試探。
轉眼到了第二日,無事發生,一切安詳。
蕭知硯醒來陣子,程梨陪了他一會兒。
人一直看著她,很珍視。
程梨不知他是否已經知曉她已非處子之身,已與蕭懷玹......
程梨覺得陳公公不會與他說,但蕭知硯不是傻的,他或是隻是精力不夠,沒願往那想。
轉而到了第三天,正是赴永陽公主之約的日子。
一上午,程梨都在掙紮。
畢竟,那鬆濤長廊在大明宮,且正是在去蕭懷玹書房的路上。
程梨覺得公主像是特意安排好的。
她知道,她去大明宮的理由很少,隻能是去找蕭懷玹。
這,也是程梨掙紮的原因。
她當然不想見蕭懷玹。
但她勢必要去。
不為彆的,如若事情為真,永陽公主真願意幫她,於她而言將是很大的助力,且不說日後的事,眼下“避子藥”這個燃眉之急,便解了。
及此,程梨穿好了衣服,戴了麵紗,準備就緒,隻待時辰差不多便動身出門。
這次,跟著她同去的是惠香與春喜。
三人亦如上次,很順利的出了玄德門,進了大明宮。
她算著時辰,未時一刻,正好到了那鬆濤長廊附近,半分不差。
小姑娘心口狂跳,繡鞋抬起,步入長廊,一雙含水般的眼睛緩緩轉著,留心四處,尤其前方。
沒用太久,對麵遙遙地現了人影。
一共十一人,後邊的十個是宮女。
為首之人衣著華美,容貌昳麗,靡顏膩理,若芙蕖灼灼,顧盼間自見風華,正是永陽公主。
程梨的目光便就定在了她的身上,心口跳的愈發厲害。
那永陽公主也同她一樣,注視著她。
倆人越來越近,就要碰上,轉眼已不過兩臂之遙。
程梨停下側讓,這時,隻見那永陽公主拿了帕子,輕輕掩著鼻息,而後下一瞬那帕子在經過程梨之時便脫落了下來。
程梨心口狂跳,立馬從容不迫地俯身拾去,拾起那帕子的同時,以袖遮掩,纖柔的手神不知鬼不覺地便把那後拾的帕子同自己手中的調換了去,直身交還給永陽。
“殿下拿好。”
“你是何人?”
永陽停步,豔唇微揚,看向程梨,故作不識。
程梨答道:“妾身賤名恐汙尊耳。”
永陽輕輕笑了一下,未再多言,接過帕子,與她對視一眼,抬步錯過離去。
程梨心中打鼓,手中緊緊攥著那張帕子。
適才一晃,她看到了上邊有字。
是個地點。
想來是她藏蒙汗藥的地方。
此番相見確是證明著昨夜那人之言不假,永陽有意幫她。
也確實幫了她。
事情到此,若可以,程梨定是想轉頭回去,可已到了此處,又如何回得去,如何能避過蕭懷玹,假裝不曾來過?
顯然已是不可能。
終程梨還是硬著頭皮,朝前繼續了去。
*********
碧霄殿門外。
太監進去通報,程梨侯了大致半刻鐘,而後,被帶了進去。
小姑娘微低著頭,緩緩而行,過了屏風,轉而入了大殿。
人隻抬眼朝那上位看了一眼,便又慢慢低下了頭去,摘下麵紗,遙遙跪下,拜見了人。
“臣婦拜見陛下。”
上位無聲,隻有奏折落案的聲音。
大致過了三本,那男人方才張口:“何事?”
程梨心中翻騰,但麵上鎮靜,微微揚聲開口。
“臣婦今日前來,是有關東宮日用之事,想向陛下討個賞,眼下已入冬,天漸寒,東宮煤炭不足,地龍不暖,妾身,怕冷的很。”
她越說聲音越小,也越說越是楚楚可憐。
程梨所言為真,但事實上於她而言,即便是真,隻要不至於冷到過不下去,程梨也絕不會因此而特意來見蕭懷玹。
言畢良久,程梨方才聽到那下一聲奏折落案的聲響,旋即是那男人起身之聲。
小姑娘緩緩地抬起頭去,心口起伏,果見那男人徐徐地一步步下了台階,朝她而來。
這般邊行,邊開了口。
“朕給你出一個好主意,你住在大明宮。”
程梨抬起的頭慢慢地又低了下,那男人沒得一會兒已到了她跟前,捏起了她的臉,微微俯身:“朕給你燒的,暖暖的。”
程梨彆開了臉去,錯開他的目光,下一瞬,猝不及防,那男人扣住了她的手腕,隻微一用力,一把把她拉了起來。
程梨心口起伏,無疑臉麵已經燒燙起來,依然躲著那男人的視線。
“陛下不賞有不賞的道理,妾身不要了便是。若無他事,妾身回去了。”
她說著轉身欲走,卻順覺腰間一熱,一緊,卻是被蕭懷玹的手箍了住。
程梨轉過頭來便對上了他垂下來的眼睛,囂張、凜冽、又夾雜著滿滿的疏離,冷聲道:“彆走啊...朕看到你就硬了。”
言語間那雙手摸上了她的腰間,一寸寸地拍捏著...
程梨瞳孔驟然放大,雙重驚恐。
一重為他所言的話語,二重是他的動作。
他,分明是在搜她的身!
程梨無法鎮靜,因著那張寫有字跡的帕子!
她腦中瞬時一片混亂,萬萬未曾想到,即便此時事情已經發生,她依然無法理解!
適才在廊道上有宮女看守,但永陽公主帶的人很多,加之她自己身後也有兩個。
她又穿著披風,換帕子的時候重重遮擋,怎麼可能被人看到,絕無可能。
再者,她一直在前,不可能有宮女提前來跟蕭懷玹稟報了什麼。
適才在殿外候著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人來,蕭懷玹是怎麼知道的?
“陛下...”
程梨的腰被他捏的有一絲絲疼,下意識喚了他一聲。
這時也抬了眼眸,與他對上了視線。
男人眸色依舊,欲-色中夾雜著冷峭,寒氣逼人。
程梨害怕,然心中雖驚未亂,很快理明白了。
他應該不知道什麼,也沒甚證據。
他是疑心太重。
在她之前,永陽公主必然來見過他。
她二人之間,間隔時間太近,就因著這個,他便心有懷疑。
他,太敏銳。
程梨慌亂至極,不知如何能過此關。
如若真被他搜出那張帕子,永寧公主與她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思及此,程梨更加慌亂。
這般慌亂之際,眼圈泛紅,一麵承受著他手上的力度,一麵大著膽子開了口。
“陛下是,又懷疑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