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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霧馱著王爺王妃走在前麵,霓光慢悠悠地跟在後頭。

姚黃掌心漸漸出了汗,因為惠王的雙手一直都握在她腰間。

她知道王爺必須扶著什麼保持平衡,可她不是木頭,大白天的,這樣的親密著實叫人臉紅,很怕叫下人們瞧見。

馬蹄規律地踩踏在石板路上,她的腰隨之小幅度地扭動,惠王大概怕她尷尬也沒有握得太緊,雙手一點點地順著腰往下落。

右手邊的菜圃成了救星,姚黃若無其事地問:“王爺以前吃過小白菜餡兒的包子嗎?”

趙璲掃眼那幾塊兒光禿禿的菜畦,道:“不曾。”

宮裡、王府送上桌的多是肉餡兒包,有素的也是素三鮮或是其他花樣,純白菜過於普通,除非主子們特彆點這個,皇家的廚子們都看不上。

注意到王爺把手挪上來了,姚黃放鬆了幾分:“等咱們地裡的小白菜長出來了,我給王爺露一手,我跟我娘一樣,都喜歡吃也喜歡做麵食。”

趙璲:“好。”

又往前走了一段,趙璲讓她下去了。

姚黃就知道,王爺也不想叫人瞧見夫妻倆同乘的樣子。

溜到第二圈,再次經過湖畔,姚黃邀請道:“王爺,等會兒我想坐船遊湖,你要來嗎?”

她是徹頭徹尾的旱鴨子,越旱就越喜歡水,每年景好的時候都要跟著家人賃船遊河,隻是她遊彆人也遊,河麵上的小船擠擠挨挨的,偶爾還會撞見七八歲的男童站在船頭大喇喇地往河裡撒尿,被人瞧見也不知羞!

現在好了,王府這一大片的湖水都是她跟王爺的,景美又清靜,坐船還不用排隊花錢。

趙璲看向湖麵,想到的是自己上下船的不便。

穩坐輪椅尚且能保留幾分體麵,除此之外,每一次被彆人搬上搬下都是在昭示他的無能,如非必要,趙璲不想讓王妃或任何人見到那樣的他。

“不了,你帶上丫鬟們遊吧,讓曹公公安排兩個會水的太監在岸邊守著。”

姚黃麵露遺憾,心裡鬆了口氣,王爺要來她肯定會好好地照顧他,但麵對這麼一個寡言少語的夫君,姚黃絞儘腦汁找話題其實蠻累的,既要小心彆犯了皇家或王爺的忌諱,還不能讓王爺覺得她在沒話找話,普普通通的家常,又怕王爺嫌煩。

這麼一算,姚黃忽然發現夜裡的王爺反而最容易相處,哪怕沒有話說,她去抱一抱也足以展現她對他的親密之心,王爺若有興致,她用身子配合就行,最多哭一哭叫一叫,腦袋裡什麼都不用想。

白天費神,晚上費身,非要選一個,姚黃更願意是後者。

自己肚子裡裝了多少墨水自己最清楚,讓姚黃跟左鄰右舍的嬸嬸婆婆聊家裡長短她能聊一天,讓她跟阿吉討論話本她能熬到半夜,讓她陪王爺說雅話,姚黃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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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遊湖,下午遊園順便敲定了幾處要放秋千架的地方,因為花園夠大景色依然新鮮,一天又這麼晃眼般地過去了。

黃昏一到,惠王爺準時地來了明安堂,姚黃的心也從坐在他身邊起就開始打鼓,白天想著晚上的容易,晚上真來了,她又怕了那一波波不給她喘氣功夫的浪潮。

盯著麵前的飯菜,姚黃暗暗給自己鼓勁兒,熬過今晚,接下來就能迎來四天日夜都不必跟王爺打交道的輕鬆日子了!

飯後,趙璲要等著郎中過來給他推拿,姚黃不知內情,也不好奇去打聽,一切隻按王爺的吩咐來。

姚黃是第一次嫁人,可她在長壽巷聽了太多彆家夫妻的事,基本都是爺們在外當官或做事賺錢養家,媳婦們洗衣做飯操持家務。有的爺們仗著自己賺錢,回到家後簡直把媳婦當牛馬使喚,飯菜口味稍有不合心意就破口大罵。

她的王爺雖然沒當官了,但王爺一年光爵祿就能拿五千兩白銀,比一品宰相的俸祿都多,家大業大的,說了銀子隨便她花,脾氣還好,也不需要她天天地在身邊伺候,遇到這麼一樁好婚事,姚黃真的彆無所求,無關利害的小事上王爺怎麼安排她就怎麼做。

在院子裡走走消食,再去西裡間沐浴。這間屋跟東邊的內室一樣寬敞,專門用來給主子們洗澡用的,北麵對應東屋床的位置擺了一張窄榻,主子們浴前浴後可在榻上坐著更衣。

窄榻的左前方離門近一些的位置,擺了一張香柏木雕花大浴桶,姚黃單獨在裡麵泡過幾次了,雙臂搭在桶邊,雙腳伸出去,稍稍用力,整個上半身連著腿都能隨著水波浮起來。

窄榻的右前方挖了一個圓形的池子,從池底到池邊一圈鋪得都是青石磚,邊緣磨得圓潤如玉。

這池子比浴桶還大,會水的人在裡麵可以轉著圈遊一遊。

池子與浴桶中間擺了一扇八幅的錦繡屏風,水霧蒙蒙,處處透著一股子雅。

姚黃暫且還沒用過池子,想著過幾日再享受一回,剛嫁進來就用的話,會顯得她急於鋪張享受。她在花園裡逛也是一種享受,但那不需要下人們如何辛苦地伺候她,而水房的婆子們要想灌滿這個池子,至少得提十幾桶甚至更多的水來吧?

姚黃麵朝屏風坐在桶裡麵,一邊由著阿吉、百靈給她擦胳膊擦腿,一邊幻想著後麵的好日子。

阿吉見慣了王妃的身子,專心致誌地做著事,百靈才是第二回,巾子移到王妃腋下時,她的臉已經紅透了,眼神飄移不知該落在哪裡。

被阿吉發現,阿吉笑她:“你怎麼還羞起來了?自己又不是沒有。”

百靈支支吾吾不知該怎麼解釋。

姚黃掃眼百靈,多少可以理解,畢竟不是每個十七八歲的姑娘都像她這麼能長,而她完全隨了母親,阿吉打小跟她吃差不多的飯,卻沒能跟她一樣。

姚黃也不知道到底哪樣的更好,小時候她耍槍打拳輕輕鬆鬆,過了十三歲,她再想練武就得先裹上一圈軟布,不然晃起來怪難受的,也是那時候開始,李廷望再見她的時候眼神都會往她身上掃一眼,被她察覺,李廷望就嘲笑她胖!

這次姚黃讓阿吉少倒了一些花露,從浴桶裡出來時,她的每根頭發絲都帶著一絲淡淡的桂香。

絞過的長發摸起來也泛著濃濃的潮氣,姚黃叫人把椅子搬到院子裡,就著舒爽的晚風吹頭發。

剛洗完澡,姚黃身上穿得齊整,腳就沒再穿襪子了,愜意地搭在另一把椅子上。

她的手肉乎乎的,腳背捏起來也很有肉,每次阿吉幫她洗腳,指頭都能在她的腳背上按進去一個小窩,而阿吉的腳背戳起來仿佛隻有一層皮。

以前姚黃最多用花汁染染手指甲,成親前宮裡派嬤嬤來好好替她打扮了一番,連十個腳趾頭也塗了紅紅的蔻丹,洗過好幾次腳了也不見丁點脫落。不過這樣的一雙腳瞧著圓潤可愛,姚黃挺喜歡的,已經決定蔻丹要繼續用下去了。

天一日比一日長,姚黃的頭發還沒全乾,西邊晚霞還未轉青,伴隨著木輪的滾動聲,青靄推著輪椅的身影出現在了西邊的遊廊上。

姚黃提前做好了準備,在聽到動靜的時候提前放下腳收進裙擺,然後就沒再慌了。以後的日子還長,姚黃要主動去習慣青靄、飛泉或其他小公公的近身,躲來躲去的純粹是自找麻煩。

“王爺來啦。”姚黃沒起身,坐在椅子上朝惠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好讓王爺知道她很盼著他來,“我在晾頭發,還沒乾透呢。”

這樣沒什麼意義的寒暄招呼趙璲通常都不會應,而傍晚的院子很適合納涼,趙璲示意青靄將輪椅推到王妃的椅子旁邊,就讓青靄退下了。丫鬟們這邊,自知王爺不喜人多的畫眉四人同樣離去,隻留下了該今晚守夜的阿吉,自去躲在堂屋裡頭。

姚黃沒料到惠王爺要陪她一起等頭發乾,見王爺看向她擺在一旁的繡鞋,姚黃悄悄縮了縮裙擺下的腳,解釋道:“這麼坐著不舒服,腿搭在椅子上又怕弄臟椅子,便把鞋脫了,順便讓腳也透透氣。”

趙璲看看她的太師椅,問:“有納涼專用的躺椅,怎麼沒用?”

姚黃:“我才嫁過來,躺椅在庫房放著呢,我叫她們明天去搬過來,今天懶得折騰了。”

趙璲點頭,靠到他的椅背上,抬眸看天。

姚黃趁此機會,悄悄探出一隻腳去夠旁邊的繡鞋。

兩隻都穿好了,見王爺並未注意,姚黃的心踏實了,不時摸摸頭發,全乾了後問:“王爺繼續在外麵待一會兒,還是進去歇息了?”

趙璲:“進去吧。”

姚黃自來推他,幾道門都沒有門檻,一路平平穩穩地進了內室,學青靄那樣將輪椅靠在床邊。

趙璲撐坐到床邊,側身,先把左腿搬到床上,再是右腿,他手臂力量足,這個動作也是做慣了的,看起來輕鬆簡單,毫不吃力。

姚黃:“我去熄燈?”

趙璲:“不急,我想看看書,你叫阿吉去前院拿,青靄知道我要的是哪本。”

姚黃便出去吩咐阿吉。

再進來,發現王爺背靠床頭,被子蓋到腰處,輪椅空著。

姚黃走到桌子邊,給自己倒了碗溫水。

很快,阿吉拿了書回來,姚黃遞給王爺,忽然不知道自己該上床躺著,還是坐在下麵等著熄燈。

趙璲拍拍身邊:“上來吧。”

姚黃隻好脫了鞋爬到床上。

鑽進被窩,姚黃保持距離,瞅瞅王爺認真看書的側臉,沒敢亂開口打擾人家。

翻了一頁後,趙璲似乎察覺了王妃的注視,看眼姚黃,他放下書,同時道:“轉過去。”

姚黃照做,聽見他將書放到一旁,聽見他挪腿褪褲子的聲響。

姚黃的心提了起來,王府富貴,光內室各處就點了好幾盞燈,屋子裡不說亮如白晝,至少也堪比外麵的黃昏光景,比新婚夜的喜燭亮堂多了。

她背對王爺半撐起來,一邊掀被子一邊道:“我去熄燈吧。”

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膀:“不用。”

姚黃側躺著,急得想哭:“太亮了,我睡不著。”

趙璲看著她緋紅的臉微微顫動的睫毛,左手撐床,右手將她掰正,慢條斯理地幫她解開中衣。

但凡他的腿沒事,就算他是王爺,姚黃也不會這麼乾躺著,怎麼也得躲一躲。

可王爺有腿疾,姚黃隻能雙手掩麵,顫顫巍巍地隨了他。

輪到褲子,趙璲拿走姚黃的枕頭,讓她往上躺躺。枕頭與床頭板中間還有一尺多寬的距離,姚黃的腦袋抵住床頭板的話,趙璲幫她會更方便。

姚黃發顫的聲音從指縫間漏了出來:“我自己來吧?”

女醫都說過,要她伺候王爺,不是王爺伺候她!

惠王回答的語氣很溫和:“不用,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