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體意識(1 / 1)

“接下來馬上開始考驗,你們有誰想去如廁的,趕緊去,半刻之內回到隊伍,超出半刻,便可以走人了。”沈樂妮加重其中幾個字的音道。

乍然聽到這幾句話,臊得一些人立馬忍不住低咳起來。

沒辦法,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如此“豪放”的女子。

霍去病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低頭小聲地清了清嗓子。

人群裡陸陸續續走出一些人往著同一個方向而去。

沈樂妮看著一旁桌台上點燃的用來計時的短香,靜靜等待著。

半刻鐘很快過去,然而卻仍然有部分人還沒有回來,或者尚沒有走到隊伍。

“站住。”沈樂妮對著那些稀稀拉拉朝隊伍走過來的人說道:“時間已到,沒有回到隊伍的人,可以離開了。”

有人登時就不太服氣,走上前為自己辯駁道:“是前麵的人太慢,我們才超出時間的!”

“就是,我們不服!”

沈樂妮微微一笑,“前麵的人慢,你就不會催他們?或者,你一定要在茅廁裡上?”

那些人半天憋不住一句話,氣得臉色比茅坑還臭。

“這就是我要教你們的第二點——集體意識。”沈樂妮看著隊伍,高聲道:“所謂集體,便是由兩人及兩人以上組成的一個群體。”[1]

她隨便指了兩個人,“你們兩個站在一起,是一個集體,你們所有人在一起,是一個大集體。在集體之內,每個人都應該相互理解相互幫助,共同遵守集體的規則,這個集體才不會輕易被瓦解,才會越來越強大,這便是集體意識。”

衛青等人認真聽著,邊聽邊消化,深覺如此。

治理家國,何嘗不是像這所謂的集體意識?

那些人羞憤難當,再也待不下去,憤憤離去。

沈樂妮指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對眾人道:“剛才那些如廁慢的人看見了?就因為你們,你們的隊友失去了拿到百兩黃金的機會,失去了成為大漢臉麵的機會。”她沉著聲,“而在他們這些人裡麵,或許有人等著這些錢去救命!去讓他們的家人過上好日子!就因為你們,或許他們就失去了親人,失去了翻身的機會!你們心裡愧疚嗎?”

她目光慢慢地在人群裡移動,將每個人的神情收進眼底,“我知道你們一些人心裡在想,不就是沒拿到錢麼?這不就是件小事?那如果有一日在戰場之上,就因為你們走慢了一步,你朝夕相處的戰友便因你而死!”

她聲音陡然一厲,“他失去了他的性命,他的父母失去了兒子,他的妻子失去了丈夫,他的孩子失去了父親!你們,愧疚嗎?但愧疚還有用嗎?他可還能活過來?”

眾人聽著,表情各異,但無一人說話,校場內安靜極了。

沈樂妮深吸口氣,把剩下的話說了出來:“所以,你們要知道,彆人因你們如廁慢了而失去機會,這不是一件小事,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我希望你們此後牢牢記住,集體意識這四個字。”

安靜。

死一般的安靜。

在場所有人似乎都被此番語重心長的教導給擊中,陷入集體靜默。

衛青、霍去病等人早已被震住,似乎有什麼新的東西正在努力打破某種束縛,鑽進他們的腦中,鑽進他們的思想裡。

久久無言。

而一邊的李廣也沉默著。

他望著高台上身姿始終挺拔的沈樂妮,麵上沒什麼表情。

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訓練,確有些不太一樣。

沈樂妮等了會兒,見沒人反駁甚至沒人說話,便指著站在她身邊的何平安說道:“不知道你們有誰注意到了這個十二歲的少年,從我讓他站在這裡開始,他就沒有動過。”

眾人的視線隨著她的手看過去,突然發現那個被叫上去站立的少年竟仍保持著原來的姿態,眼神堅毅,絲毫不動,穩如泰山。

其中一部分人早已注意到何平安,心中不免詫異驚訝。

“所以接下來的考驗便是,抬頭挺胸地站在原地,分毫不準動。若是誰手指頭動一下,腳動一下,身體動一下,隻要是動了一下,直接淘汰離開!還有,被其他人碰到而動了的,也算。”沈樂妮望著底下,繼續道:“所以我現在給你們一些時間,相互之間可以站遠一些。”

她剛說完,隊伍裡立馬就開始動了,有的人是主動,而有的人則是被動。

沈樂妮等了片刻,見他們都相互隔的差不多後,又道:“我再給你們半刻鐘時間,可以活動活動筋骨,做好準備。”

人群裡也隨著她的話再次動起來。

半刻鐘很快過去。

沈樂妮示意他們停下動作,最後道:“我再重複一遍,隻要是動了一下的,直接淘汰,離開這裡。還有什麼疑問?”

話落,有人便問道:“能否可以說話?”

“有正事,可以提出。”

“站多久?”又有人問。

沈樂妮麵色平淡,“反正會站很久。”

“那中途想如廁怎麼辦?”

“那就憋著。”沈樂妮看向說話的人,“機會我已經給過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那人被懟的臉色有些難看,低下了頭。

“要是體力不支該如何?”又有人開口問道。

沈樂妮回道:“隻要你暈了能保持不動,就不算。”

說話之人憋紅了臉,險些吐血。

沈樂妮視線又在隊伍裡掃了一圈,見眾人表情各異,但大都是憋著氣的,便又解釋道:“可能你們有些人仍然不清楚,那我再說一次,今日考驗結束後選中的九十餘人,兩個月後會代表大漢臉麵,展現給陛下、給天下百姓看!所以我要求這九十餘人,必須是精銳中的精銳,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必須足夠強大,經得起所有考驗!”

“現在,還有沒有人想退出?”

過了好一會兒,也沒人離開。

“那麼現在,你們都給我站端正了!”沈樂妮高聲道。

人群裡立刻響起此起彼伏的摩擦衣物所引起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等他們都站好後,沈樂妮這才示意一邊的下屬點燃桌台上的長香。

煙氣嫋嫋,場麵安靜。

沈樂妮走下台,和趙破奴等人圍著整個隊伍開始走動,眼觀八方。

剛開始,有些人就因為站姿不對,或者手腳沒放好放舒適,就忍不住動了,但都被一一揪了出來,直接淘汰離場。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有人開始腿顫,有人抽筋,有人身體忍不住搖晃,有人直接站不穩移了位,還有被人撞到的,都被淘汰。

短短半個時辰,就走了一百多人。

又過半個時辰,有人動了暈了,甚至直接放棄,這便又淘汰幾十個人。

到後來,竟有人憋不住尿當場尿了。

總共近兩個時辰,長香燃儘。

原本加上衛青霍去病共四百二十七人,最後隻剩下不到兩百人。

李廣等老將著實想不到,這看似一個輕鬆的考驗,竟有這麼多人過不了。

但話說起來,不說他們如今一把年紀,要是換作年輕時的他們,還真不一定能過得了。

他們一時覺得羞臊極了,替自己羞臊,也替這些大漢將士羞臊。

終於,在沈樂妮喊停之後,所有人當即癱倒,就連衛青也覺得很痛苦。

隻有霍去病等少數人看上去還算平淡。

本來到後來李敢有些堅持不住,但是他爹李廣就在他附近一直轉著,時不時還突然盯他一眼,每次都嚇得他險些一抖。想到他爹打人的力度,李敢便咬牙堅持了下來。

但現在感覺要廢了。

躺在地上的李敢這樣想著。

李廣看著李敢的樣子,臉色難看至極,毫不客氣地罵了聲廢物。

在眾人歇息的時候,沈樂妮走到高台上,麵對著隊伍沉著聲音說道:“僅僅是一個考驗,就走了兩百人,連一個小孩子也比不得!”

她指著還在站軍姿的何平安說:“我看你們,也不過如此!現在還有沒有想走的,可以馬上離開!”

軍士們陸陸續續站起身,一個個蒼白著麵色。

雖然他們覺得沈樂妮這番話很難聽,但是他們確實也親眼看見,一個小少年到這時候還一動不動地站著,確實令人佩服。

而且都到了這時候,現在走,豈不是劃不來。

所以即便有些人恨不得殺了沈樂妮,也沒有離開的想法。

“平安,停下吧。”沈樂妮對何平安下了口令。

然後她對眾人道:“現在原地休息,稍後吃些東西補充體力,再活動活動,半個時辰後繼續考驗。”

這句話如同天籟之音般,眾人一聽,當即鬆懈下來,像被抽絲剝繭,失去所有力氣。

沈樂妮趁著他們都在休息,命人把早已準備好的餅和水抬了過來,讓人發了下去。

衛青和霍去病兩人坐在地上吃著餅,沈樂妮走到二人麵前,蹲下身低聲問:“感覺如何?”

霍去病也不隱瞞,“你再讓站半個時辰,我也要堅持不住了。”

衛青一手揉著酸疼的腿道:“想不到這站著不動的考驗看似簡單,實則很難。”他看著何平安,問沈樂妮道:“你用了多長時間將他訓成這樣的?”

“也就不到十天吧。”沈樂妮解釋:“不過那段時間每次訓練一站就是一兩個時辰,加上他自己也很刻苦,後來自己也在練,所以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有如此成效。”

衛青很佩服欣賞這個小少年。

“你讓我們補充體力,不會待會兒是考驗體力的吧?”霍去病突然詢問道。

“你猜對了!”沈樂妮笑眯眯道:“所以多吃些吧,要是堂堂大將軍和冠軍侯沒通過考驗,傳出去怕是不太好聽。”

霍去病生無可戀。

而李敢這邊,他走到李廣身邊,低聲對他道:“父親,這女人的考驗好可怕,要是我過不了怎麼辦?”

李廣見他一副萎靡的樣子,眼珠子一瞪,當即罵道:“看你這副廢物模樣!過不了,老子打斷你的腿!”

李敢臉色既蒼白又難看,不敢再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