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聽到聲響,基尼奇有些警惕地望向門口。
“基尼奇?”
門口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次的聲音裡還帶著些急促。
......索理婭?
基尼奇有些疑惑,這兩個月間,他和索理婭可以說完全不熟悉,唯一的交集也隻有今天的委托。
索理婭平時也及有分寸,見他不願和人相處,除了學習時必要的交集,可以說是從不打擾他。
她怎麼會突然來找他,難道是為了委托的事?
想著兩人之間確實有一筆委托還沒結清,本想休息的基尼奇也隻能站起身,用清水草草清洗了手上的血液後才去開門。
“是關於委托的事嗎?”基尼奇半掩著門,望著麵前麵露擔憂的女孩,“隻剩樹汁還沒有收集了,你是想要現在出發?”
索理婭搖搖頭,沒有說話。
從他推開門的那一刻,索理婭的目光就隻停留在基尼奇的身上。她的目光來回搜尋,最終定格在他還未凝結的傷口上。
都過了這麼久還沒止血?看起來傷的很深啊。
“你受傷了,需要處理。”
她抬起手,將自己帶來的東西舉到他麵前。
基尼奇這才注意到,索理婭的手裡拿著繃帶與藥物。
真是奇怪,明明平時都是各自處理的,怎麼今晚反應那麼大?
“......多謝,但我已經處理過了。”疑惑的念頭一閃而過,基尼奇的手搭在門上,似乎隨時準備回到房間裡去。
“集市裡的醫生說你沒在那裡包紮傷口,”索理婭早有預料,提前一步抓住了門把手,“穆拉老師家裡的傷藥也用完了,你根本沒有好好處理吧。”
基尼奇並不回話,但索理婭的力氣並不算小,他也不能使用太過強硬的手段掰開索理婭摁在門上的手,隻能報臂站在門口。
“基尼奇,那是深淵,哪怕殘留一點都有可能要人命的!”
索理婭瞪大眼睛,音量也隨之提高,“現在不是該拒絕的時候吧!作為獵龍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深淵的危害才對!”
“所以我知道,這樣的傷口並不會帶來多少的後遺症。”
基尼奇並不讓步,事實上這道傷口看起來可怖,但更多還是他後來自己造成的,與深淵並沒有多少關係。
但基尼奇並不想對索理婭解釋。
他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對一個不怎麼熟悉的人解釋,這傷口究竟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對每一份善意保持該有的距離,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
索理婭也沒有再勸說,隻是將傷藥再次舉到他麵前。
兩人就這樣陷入了無聲的僵持。
這是基尼奇第一次看到索理婭露出對某事執拗到不肯放棄的神情。像是叢林裡緊追不舍的猛獸,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在他日常的觀察中,索理婭一直是有些懶散的。即使是被穆拉老師逮著加訓,也隻會露出一瞬間的生無可戀,而後繼續以一副提不起勁的樣子接受學習的命運。
但今晚的索理婭不一樣。
那雙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月色下顯得暗沉極了,像是醞釀了許久的悲傷終於被揭開,於是其中的氣味便肆無忌憚地揮發,令人忍不住去好奇其中的原料。
明明語氣那麼憤怒,但她看起來,似乎很悲傷的樣子。
這樣的念頭在基尼奇心中遊蕩了一圈,又悄無聲息的消失。但那不肯鬆動的厚重壁障,似乎還是被稍微消解了一點。
透過朦朧的月光,索理婭也在觀察著對麵的人。
那雙眼睛向來散發著淡漠與冷靜,哪怕是剛才與她對峙,那他的眼睛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就好像是......豎起了一道堅實的壁壘,將自己包裹在其中,隔絕著其他人的靠近。
她私下也做過不少猜測,將基尼奇送過來的利克長老也在閒聊期間和她透露過一些事。總結起來也差不多能知道,基尼奇的過去可能不太好。
平心而論,她是很佩服這樣的人的。
目標清晰,實力強大,並且願意不斷學習,哪怕休息日也要訓練。
但也正因如此,她不想這樣的人出事。
即使那雙眼睛下湧動著的更多的情緒,她並沒有能穿透的手段,索理婭也想儘力試一試。
月光由索理婭背後灑向屋內,那雙金色的眼睛顯得更加固執;而基尼奇站在陰影中,那雙綠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反而更加耀眼,並且看起來並不肯妥協。
他們都有各自不想讓步的理由。
“你們兩個,大晚上的在這裡站著做什麼?罰站嗎?”
一道突然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峙,也讓索理婭的神情又回到平時的懶散,仿佛剛才的怒火隻是錯覺。
“……算了。”
眼見驚動了穆拉老師,索理婭才從剛才的情緒裡抽出身來。
她不該強求基尼奇的。她對深淵再怎麼恐懼,那也不過是她一個人的情緒,不該把彆人牽扯進來。
索理婭垂下眸子:“抱歉,是我的情緒太激動了。”
鬆開握住門把的手,索理婭恢複笑容:“我打擾你太久了,好好休息。”
不,她並沒有恢複。
基尼奇看得清楚,悲傷與憤怒隻是被她強行掩藏在最深的眼底,它們從不曾消失。
有關深淵的傷......是不是,讓她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
“我知道了。”
基尼奇伸出手,接過了索理婭手中的藥物。
“上藥我可以自己來,多謝。還有,這次的幫助,你希望得到什麼報酬?”
聽到基尼奇的話,她本想說不需要什麼報酬。但話到嘴邊,想到基尼奇的性格,索理婭還是改口說道:“那你之後幫我送一次信吧。”
見索理婭有具體要求,基尼奇的戒備看起來少了許多。他“嗯”了一聲,拿著傷藥關上了房間的門。
終於了了一樁心事的索理婭轉過頭,就看到穆拉調侃的神色。
“沒想到啊索理婭,你們倆關係都這麼好了?”
“......?”
“......哈?我和基尼奇?關係好?”
索理婭合理懷疑,穆拉老師是因為熬夜看輕小說看得太多,已經開始老花眼了。
不然,她是怎麼從剛才還在吵架的兩個人眼裡看出關係好的?
“隻是讓他上藥而已。”
“因為你們今天去集市的時候遇到深淵入侵了?”穆拉恍然大悟,“難怪你大半夜堵著門也要讓他處理。”
見索理婭臉色不太好,穆拉拍拍她的肩膀:“放心,那個時候是......總之,會沒事的。”
剛結束一場大戰的索理婭也沒什麼聊天的興致,隻是懶懶地應了一聲。
“行了,基尼奇的事告一段落,接下來我們來談談你的事。”
穆拉的臉上有了些笑容,如果以索理婭的角度來看,那笑容應該被叫做——不懷好意。
“你學習也挺久了。雖然成果感人,做出來的也沒幾樣,但一般的藥物原理也差不多都搞懂了。”
說到這裡,穆拉又嫌棄地看了她一眼。
“課程先暫停吧,下周準備一下,讓基尼奇陪同你正式獵龍。不用擔心,委托費我交了。”
獵龍啊......乍聽到這個詞,索理婭還有些激動。
她已經上了快半年的理論課了,但是除了實驗用的小動物,她都還沒真正地實踐過呢。
“等等,不對。”
已經開始盤算獵龍需要做哪些準備的索理婭猛地抬起頭,臉上還殘留著剛才激動的神情。
“您剛才說,跟誰?!”
這個世界終於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