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颯颯,皇宮內落葉飄了一地,灑掃的宮人每隔半個時辰就要出來清掃枯葉,以免敗了主子們的興致。
乾清宮內,三貝子正在殿內與皇帝商討北方旱災顆粒無收的事。
宋揚讓人沏了兩杯茶,一一端給三貝子和皇帝後,三貝子還朝他頷首表示感謝。
“多謝公公。”
三貝子長得好,以前就因為那張臉惹了不少桃花,現在朝宋揚一笑,宋揚都感覺自己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三貝子最後會謀反,他可能都愛了。
【不愧是男主,瞧這鷹眼薄唇,妥妥的帝王之姿。難怪引得無數人為他篡位出謀劃策到處鋪路。】
要說三貝子和李瑾玉長相區分就在於,三貝子不怒而威,就算他剛剛朝宋揚笑了,宋揚也覺得他目光淩厲,頗有一種看人在審視人的感覺。但主角光環不是蓋的,莫名就覺得吸引人。
而李瑾玉如果不是特彆生氣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更儒雅溫和一些,不穿龍袍的時候沒一點皇帝該有的威儀,自帶著清貴的氣質,讓他看著更像是一個與世無爭的閒臣。
李瑾玉也終於從宋揚的腹語中知道,從自己手中成功篡位的人是誰了。
三弟在父皇在位時就不顯鋒芒,許是知道自己這個太子不會失德失位,所以早做打算,直接把籌碼壓到了自己繼位後。
“皇兄,臣弟自請去北方山城平民亂。”
北方乾旱,今年顆粒無收,還時不時有橫行霸道的山賊頻頻向百姓們索取糧食,百姓苦不堪言。沒想到官兵出手平亂卻打不過山賊,現在山賊幾乎占領了北方的一座小山城。
現在朝廷不得不出麵了,而三貝子以前就出兵打過仗,確實比其他兄弟合適得多——
【到了男主關鍵的時候了,什麼山賊,全是女主搞出來的事情。男主假意帶兵打她,實則出去度假外加會情人,回來後還能領功封賞,白白得了個王爺的封號,百姓也對他稱頌有加,他的勢頭也越來越大……】
宋揚用同情的眼光看了一眼李瑾玉,沒想到李瑾玉也正在看他,兩人視線交加,是李瑾玉先收回的目光。
李瑾玉乾咳了一聲,正色道,“山賊們下手凶狠,怎能讓三弟以身涉險,此事朕另有安排。”
李成玉沒想到會得到皇帝的拒絕,登時掀起裙擺,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皇兄!臣弟願為國效勞,肝腦塗地,責無旁貸。”
“朕倒是不知,三弟竟有一腔護國之誌。”
他的聲音清冷,李成玉竟聽出了不悅的感覺,抬眼一看,李瑾玉麵上並未有任何怒意,隻覺得自己想多了,一向溫和的二哥怎會無故對他生氣。
他的計謀完美無瑕,也剛剛動了一個棋子兒,皇帝又怎麼會發現。
隻是李瑾玉沒鬆口,不管李成玉如何請命都以他年紀尚小經驗不足駁回了。
等他走後,宋揚讓人進來收拾沒人喝過的茶,李瑾玉回到龍案,沉默半晌,在紙上寫下兩個名字:魏則剛、藺承寅。
李瑾玉用毛筆杆尖分彆點了點這兩個名字,問宋揚:“你覺得這兩人誰更合適?”
他沒問合適什麼,但是宋揚知道他在選人出兵。
【此次出兵,如果是李成玉帶兵那就是出去玩的,但凡換了一個人去那就要真槍實棍的和女主的山賊們打一仗了。】
“奴才覺得,魏將軍經驗豐富,更合適不過。”
藺承寅尚不知忠不忠心,確實還不能賭,他的經驗也更少一些。隻有魏則剛忠心不二,確實是最好的人選。
“嗯。”
李瑾玉沒多問,直接擬了個聖旨,寫上魏則剛的名字。擬完後也沒讓人去喊禮部的人,直接塞給了宋揚,“你去宣旨吧。”
宋揚哎了一聲,喜滋滋接過這個肥差。
奉旨出宮還有專門的馬車接送,帶他到將軍府宣旨了以後說不準還會給他塞銀子請他頓好的。
但等他坐著馬車晃到將軍府後,宣了旨,將軍夫人都沒謝恩,直接撲在魏則剛懷裡痛哭了起來,“將軍,此行凶險,妾身不放心啊。”
魏則剛一把將夫人推開,接過聖旨磕頭謝恩。
雖然他沒有將軍夫人那麼失態,但臉上也是一片愁容,看到宋揚探究的眼神才麵前擰出笑意。
“微臣的夫人失態了,請公公莫要責怪。今日多謝公公前來宣旨,來人——”
魏則剛要喊人給宋揚塞辛苦費,宋揚拍了拍他的肩膀,“將軍不必太過擔憂,陛下看重您,派您前去也是因為相信將軍的領兵能力,將軍定能剿滅山賊,凱旋歸來。”
等宋揚走後,魏則剛品了品宋揚的話,覺得可信度很高。
首先宋揚已經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了,他親自來派旨,便能看出皇帝的重視,而宋揚麵上輕鬆,對他也是十分有禮。
將軍夫人眼淚還沒止住,“我以前就說過你,勸誡陛下那是言官之事,你作為武將,對陛下言聽計從即可。你偏不!次次都要把陛下惹怒,這下好了,山賊起事動起手來凶險無比,你此次前去,怕是再難回來了!”
山賊的凶惡不是尋常反兵能比的,他們通常手下都不留情,殺男人奪女人,有的連小孩都不放過……
魏則剛知道自己不受陛下喜愛,但自從上次南下支援災區後,他真的感覺陛下不一樣了。好似……有高人相助一般,甚至不需要他過多的勸誡。
“莫要胡說,在其位自當謀其事,夫人不必擔心。”
此行不管是凶險與否,隻要是陛下下的旨,他都在所不辭。
難得出宮一趟,宋揚還特意繞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宅邸。
宅邸內正井井有條地整修中,已經快到收尾了,他特意進去指點了一番。
前兩天小皇帝說以後出宮了也要住他這,要給他留個大一點的房間。
“屋內的床榻和桌椅都要金絲楠木做的,被子要蠶絲織的,屋內擺設要簡單大方。”
宋揚把李瑾玉的原話轉達給藺丞相,隻見他臉上的笑都兜不住了,這一套下來,少說也得四五百兩。而宋揚這陣子根本沒傳什麼消息出宮,甚至不久前還聽說他失寵了,陛下不待見他。
藺丞相思及此,被宋揚屢次大開口索拿的不悅就要爆發,他沉著臉剛張了張嘴。
宋揚連忙打斷他,說一句:“陛下聽聞雜家要出宮置辦宅邸,特命雜家給陛下留個房間,陛下金貴,自然不能與雜家一般用普通的東西。”
一聽這話,藺丞相的不悅一點點消散,臉上重新掛上了笑意,“陛下要住,那自當要選最好的。這都是小事。”
藺丞相拉著宋揚,又親熱起來,“公公如此受陛下看重,真真是千裡馬遇見了伯樂。”
“過獎過獎,剛剛辦完差事心係宅邸,才來一看,丞相可彆覺得雜家事多。”
一聽差事,藺丞相連忙讓下人去準備點好吃的,拉著宋揚讓他坐下,又問,“不知公公此次出宮所為何事?”
宋揚作出一副本來不能說但是看咱倆關係好你也砸了這麼多錢,我還是告訴你吧的模樣,小聲在藺丞相耳邊說,“南方有反賊,三貝子心係百姓要帶兵前去與反賊一戰,您猜陛下同意了沒?”
宋揚賣了個關子,見藺丞相猶豫著搖了搖頭,自己喝了口茶才繼續道,“陛下當然沒同意。反而派魏將軍前去,雜家此次便是去將軍府宣旨的。”
“這……是為何?”
就連藺丞相都覺得三貝子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皇上的兄弟親自帶兵自然會比將軍來得更有震懾力,除非,皇上忌憚此人……
像是應了藺丞相的猜想一般,宋揚笑而不語,“丞相身居高位已久,定能知道這是為何。”
自從上次宋揚給他遞話,讓他注意李成玉開始,他便派人專門去盯著,這一盯發現了許多不得了的事情。
李成玉在宮內有眼線,每月與外族人保持著密切的聯係,甚至,藺丞相還查出他似乎在某地秘密養兵……
他的意圖與自己的相似,藺丞相將他視為擋路石,正搜查證物中。大概是動作太大,被李成玉察覺到了,此次才迫不及待要出頭,早得爵位和民心,才能更好進行篡位的下一步。
宋揚深諳宮中之道——說話不能說全,說一半讓人自己去猜最好。
這樣自己既不用負責任,還能讓對方想更多、更全。
他一向藺丞相那如臨大敵的表情,回宮後仍然心情大好,沒什麼比看狗咬狗更精彩的戲碼了。
而殿內,李瑾玉不知道在看什麼,勃然大怒,氣得滿臉通紅。
穀荔跪在地板,這次沒有磕頭了——上次的傷口還沒愈合,頭上還裹著白布條。可以想見李瑾玉並沒有真的生氣,不然穀荔那膽子肯定直接嚇得又磕頭磕得滿頭血。
李瑾玉遠遠看見宋揚回來,腹語中還在哼著莫名其妙的歌,想起穀荔剛剛遞上來的東西,忍不住冷哼一聲,把手裡的那張紙朝一無所知的宋揚甩去。
怎奈紙張太輕,直接飄到穀荔麵前,穀荔還一臉無辜地撿起紙來,高舉雙手遞給宋揚。
原來是穀荔要傳出宮給國師的信。
“毒已下至皇帝菜肴中,食後腹痛,喚來太醫診治,皇帝並未起疑。但不知為何,宋揚已複寵,頗受皇帝看重,恐已重回皇帝床榻,再成臠寵。”
什麼玩意兒!?
宋揚自己都忍不住要摔點什麼東西在穀荔臉上。
“你寫的是什麼東西!?什麼臠寵!?”
穀荔倒不覺得自己寫的信荒謬,反而解釋道,“陛下讓奴才像以往那麼寫……”
“你以前就這麼寫的!?”
宋揚不敢置信的問,隻見穀荔緩緩點了點頭。
“國師察覺陛下有貴人相助,要奴才格外留心陛下身邊的動靜。”
根據他的觀察,李瑾玉確實和宋揚格外親密,每日早晨都單獨相處一段時間,一起用膳也是常事,並且李瑾玉還不愛去後宮,卻常常因為見不到宋揚而讓人去尋他。
“胡扯!”李瑾玉也覺得十分荒謬。
“可笑!”宋揚也生氣了,“速速重新寫一封信澄清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