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楊家老宅,內宅。
楊宴宇筆直著身子恭謹地站在月洞門外,片刻之後,才有一留著中長紅發,身著黑色露肩短旗袍的女子從裡麵走出來,向他微微行了禮之後,才道:“家主,老祖請您進去。”
楊宴宇朝女子點了點頭,“多謝朱雀姐”。
然後,他才大踏步往著內院而去。
待繞過了一畝見方的荷塘後,他停在了臨著荷塘的涼亭前,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宴宇見過老祖宗。”
淡淡的聲音,從涼亭裡傳出:“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嗎?”
“宴宇特來向您彙報今天的任務。”
“進來。”
楊宴宇抬腿走上涼亭下的木製台階,每走一步,腳下吱呀作響,仿佛在講述著古老的故事。
約三米寬的涼亭四柱上,綁在上麵的霧霾藍輕紗在夜風中輕輕搖曳,仿佛濾去了整個城市的灼熱和喧囂,獨留此方天地一片清涼的寧靜。
紅色的、白色的、粉色的玫瑰花,穿過鏤空的圍欄,一簇簇一叢叢開得彆般熱烈,花香四溢地簇擁著涼亭。
涼亭的裡麵,一身穿玄色身衣的長發男子正斜躺在紅木貴妃軟榻上,他的身下,枕著的是與輕紗同色的藍色抱枕,俊美帶著些邪肆的麵龐,若是放在外麵,定是要教無數的女子為之癡狂。
這就是楊家少為人知的老祖宗。
無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少歲。
能夠與他直接對話的,也隻有楊家的每位家主。
他的名字叫,楊箏。
似是才剛睡醒,待楊宴宇走到了紅木茶幾旁,他才睜開睡意朦朧的狹長眼眸,懶懶地看了一眼楊宴宇。
“坐吧。”
楊宴宇恭敬地行禮道:“宴宇的不是,擾了老祖宗您休息。”
“無妨”,楊箏向他擺了擺手,然後從軟塌上坐起身來,“對我來說,睡不睡都無所謂”。
他倒是好奇,這大晚上能讓楊家的家主匆匆來找他的,到底是何事。
楊宴宇撩起衣衫恭敬地坐在他的對麵,“宴宇是來請罪的,讓老祖宗失望了,今天的任務沒有完成”。
“說來聽聽。”
能讓楊家家主失敗的任務,他倒是好奇,到底有如何的難度?
楊宴宇簡單地將白日裡看到的向他陳述了一番。
“大致如此。”
聽後,被他稱作老祖宗的人挑了挑眉,拿起茶幾上的茶壺,與楊宴宇和自己斟了茶,“所以,你這麼一大晚來找我,就是說你任務失敗的事?”
“倒也不是,宴宇來找老祖宗,主要是想與老祖宗商量一下關於雲仙君的事,對於他的處置,宴宇有彆的考慮。”
坐在他對麵的人喝茶的動作一頓。
“說。”
“關於招攬雲仙君的事,宴宇建議暫時擱置。”
對麵的人放下手中的油滴天目茶盞,抬起眼皮子看向他,“為何?”
金絲鏈條眼鏡後,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睛,仿佛蘊含著千年不化的寒冰,儘管楊宴宇早就習慣了他這樣的眼神,卻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抖害怕。
“我看他目前有意進入超自然現象研究中心,若是她取得了研究中心的信任後,再為我們所用不是更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茶水續至七分。
男人伸出食指敲擊一下桌麵,“你對他與彆的有些不同”。
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對於宴宇來說,雲仙君自然是與彆人不同的。”
“原因。”
“作為觀察者,宴宇覺得,他是宴宇見過的最強大、最特彆的存在。”
他居然用了兩個“最”?這……太不尋常了。
楊箏撐著頭,側目看向他:“你可知,你如此說時,已是失了偏頗。”
楊宴宇端正地坐在黃花梨八足圓凳上,認真地看著對麵的人,坦誠道:“宴宇知曉。”
楊箏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那你為何還如此?”
楊宴宇垂眸,沉默了幾秒,才抬頭,眼神堅定地看著對麵的人,回答道:“因為,他是我此生唯一喜歡、敬重的神明,我不希望他對我們楊家有任何不好的印象,我會以我至高的真誠,讓他心甘情願地來我們楊家,成為老祖宗的座上賓,我相信,當老祖宗您見到他以後,一定會喜歡他的。”
夜色下,燈火明滅,輕紗搖曳,對麵的人的表情,隱在一層朦朧的霧色中,有些模糊,讓人琢磨不清。
夏夜的涼風徐徐吹過,沒有蟲鳴的涼亭格外的安靜。
良久,他才開口道:“你可知,身為觀察者,最忌動情。”
楊宴宇立馬站起身來,恭敬地向老祖宗鞠躬道:“請老祖宗放心,我並非對雲仙君有彆的心思,隻是欣賞他罷了。”
同是身為男子,他自然是不會生出些彆的奇怪感情來的,他很篤定。
楊箏思索了片刻,以著現代人的方式問道:“偶像崇拜?”
“您可以這麼認為,宴宇自接受觀察者的身份後,便一直崇拜、喜歡他。”
就是他今日隔著那麼多人看了他一眼,他……其實都高興極了,現在都心緒未平。
低沉的笑聲在他的對麵響起,原本凝滯的氛圍突然變得輕鬆了些許。
“他就這麼大的魅力,引得我們堂堂楊家家主這般小心追捧?”
楊宴宇麵色不改,聲音堅定道:“待哪日宴宇引雲仙君來老祖宗的麵前,您自然就知曉了。”
這孩子就這麼看好?
“哦?那我就拭目以待。”
得聞此聲,楊宴宇眼裡閃過一絲狂熱的驚喜,猛地抬頭看向對麵,“老祖宗您是同意了?”
“不同意還能怎麼的?這遊戲你們年輕人喜歡玩兒的話,就去玩兒吧,我一個作長輩的,為何要乾涉?”
總不能一來就讓他們年輕人像他這個老年人一樣,對什麼都興趣缺缺,提不起興趣,那多沒意思?
“多謝老祖宗!”楊宴宇的嘴角難得地勾起了微笑,“那宴宇就不打擾老祖宗您休息了,這就告辭”。
“等等。”
剛要離開的人卻是被叫住了。
“老祖宗可有彆的吩咐?”
“這規矩立下了,可就不能因你而破了,該罰的,還是要罰。”
楊家有規矩,素來沒有完成任務,要根據任務的完成度接受相應的懲罰。
懲罰?
楊宴宇反應過來,臉上卻是毫無懼色,毫不猶豫地向他的方向拘禮道:“當然,宴宇這就去領罰。”
看著他匆匆向刑堂去的背影,坐在紅木貴妃軟塌上的人搖頭笑了笑,無奈歎了一口氣,第一次見著這麼高興去領罰的人。
這年輕的靈魂啊,總是經不住誘惑,就像是見到了醉人的禁果,明知有毒,卻還是忍不住想去嘗嘗……不到黃河心不死吧,這就是。
他俯身斜躺在軟榻上,任著柔順的長發服帖地披散在身側,思索了片刻,才喃喃囈語般念出一個名字來,“雲家嗎?”
這麼古早的家族,他都快忘了個乾淨。
都是那麼久遠的記憶了,既是宴宇感興趣,他就好好想想吧。
刑堂。
這個刑堂是專門為每代家主開的,目的當然是為了警示每一位家主,不可任性妄為壞了整個家族的前途。
一家之主比不得彆人,身上的重擔,責任,比任何人都要重,他們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事關家族興衰,所以必須冷靜自持,慎重行事,為自己的決定承擔後果和責任。
楊宴宇是楊家曆代家主中,少有得到楊箏青睞的存在,自然也是家族中最後天賦的存在,在楊箏的親自教導下,不到25歲便是有了五級異能,可謂是整個華夏少有的天才。
對於這樣的天之驕子,自然少有任務能難住他的。
刑堂,他也隻因為小時候頑劣進過幾次而已。
而這次,是他第一次,正式接受任務失敗的懲罰,在那麼多曆代家主的靈位前。
對於他的懲罰,小時候是罰跪和父母的鞭子,而這次,他不知道行刑的人會是誰。
當然,朱雀的到來,很快給了他答案。
“朱雀姐?”
朱雀與他彎腰恭敬行了禮,開口道:“老祖讓我來為家主行刑,他讓我與家主帶一句話,既是你自己做出了選擇,那就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
“多謝老祖宗提醒”,楊宴宇低頭看了眼她纖細的右手,心裡有了些眉目,“那我的刑罰是?”
“收複零族失敗,鞭刑五十;招攬天神失敗,鞭刑五十,總共一百鞭。”
“宴宇願受刑罰。”
說完,他抬手,一顆一顆,將衣服上的扣子解開,一件件脫下衣衫,露出精瘦有力的上半身。
看著楊宴宇脊背上光滑的皮膚,朱雀眼裡閃過一絲不忍,隨即搖了搖頭,右手伸直,手中便是出現一閃著冰藍色電光帶著倒刺的黑色長鞭。
“家主得罪了,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還請朱雀姐莫要留情,我不會怪你,這是我應得的,宴宇甘受懲罰。”
“那我就開始了。”
朱雀右手一動,黑龍鞭便是“啪”的一聲,毫不留情地落在了楊宴宇的脊背。
伴隨著一聲猝不及防的悶哼,原本光滑軟彈的皮膚瞬間被鞭子上細細的倒刺勾得皮開肉綻。
皮肉破得太快,鮮血都還未來得及滲出,露出白森森的肉,片刻之後,才又細細的血珠。
楊宴宇咬著嘴皮,臉上瞬時也起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朱雀姐的黑龍鞭果然是名不虛傳。
“家主後悔還來得及。”
“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