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進晚餐(1 / 1)

天色將明時,天上就下起了暴雨,瓢潑一般的雨水,將牆上、地上的血水衝刷了個乾淨。

怪物來過的痕跡,很快被清洗得一乾二淨。

雨霧將整個縣城和周邊的村子籠罩,氤氳而起的水汽,像是麻醉劑一般,撫平人們心中的驚恐,記憶也似潮水一般,隨著第一抹陽光的到來而褪去,再次睜眼的人們隻記得昨晚河堤上似乎發生了不明緣由的嚴重踩踏事件,導致死傷、失蹤無數。

不少的家庭失去了親人,整個縣城沉浸在一片悲慟中。

不到半天的時間,S省C市A縣的踩踏事件就成為了頭條新聞,而造成此次踩踏事故的緣由,卻是沒有說明,隻說公安機關正在調查中……

昨晚被網友實時上傳的圖片迅速從網絡上消失了蹤跡,少數留存的隻是些模糊的影像,被解釋為遊戲公司的宣傳圖像。

走在縣城的街道上,看著重新恢複正常生活的人們,雲舟微微歎了一口氣,看來,人們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接受殘酷的現實。

或許,對於很多普通人來說,不知道真相,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站在已經不陌生的縣公安局門口,她有些鬱卒,撿垃圾什麼時候也成了高危職業了?為什麼一有事就會找她?

這次問話的是另外兩副陌生麵孔,一個年輕的高姓警官,和一個上了年紀的劉姓警官。

“姓名?”

“雲舟。”

“身份證號碼?”

“沒有。”

“籍貫?”

“沒有。”

“學曆?”

“沒有。”

“……”

整個辦公室突然安靜,問話的高警官將頭抬起來,看了眼雲舟,片刻之後,他“啪”的一聲將手裡的簽字筆扔在桌上。

“……你搞怪是不是?”

雲舟被這小年輕搞得有些蒙,“我沒有”。

“沒身份證號碼,沒籍貫,沒學曆,你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我是我師父帶大的,從小跟他雲遊四海,確實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

“……”

一旁的老警察看了眼他,想起了什麼,趕緊湊近身邊的小年輕說了幾句,小年輕隨即一愣,反應過來,怪異地看了雲舟幾眼,“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這長得比明星都還正點,穿得也是正正經經的,怎麼就是個撿垃圾的?”

“天下之事,本就無奇不有,你沒見過的話,今兒不就是見過了嗎?我從小跟隨師父雲遊四海,早就不記得自己是哪裡的人了,如今師傅已作古,我的家鄉親人更無從考證,我不知道我的籍貫也無甚可奇怪的。我不偷不搶,也沒給社會添麻煩,靠撿垃圾為生,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我自己感覺挺好的。”

如泠泠清泉的聲音,仿佛一隻溫柔的手,將年輕的小警察心頭的煩躁撫平。

聲音長相皆好聽的人如此耐心與自己說話,高警官瞬間聲音變得柔和了許多,“我沒彆的意思,你不要誤會,你說的雖然有道理,但是……”

高警官又忍不住打量了雲舟幾眼,可惜道:“以你這長相,沒什麼文憑的話,可以試試去當演員什麼的啊,再怎麼都比撿垃圾強,真是浪費了”。

卻是剛說完,他腦袋就挨了一旁的劉警官一個大爆栗。

“你懂個錘子!人家自己的事,需要你來操心?你以為天下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掉進錢眼子了?算了你一邊去,我來問。”

說完,劉警官從他手裡拿過詢問筆錄來,歉意地看著雲舟道:“抱歉抱歉,毛頭小夥子,新招進來的,沒什麼見識。”

“無妨。”

劉警官朝著監控的方向望了一眼,清了清嗓子,客氣問道:“今天我們找你來呢,主要是想問下你跟我們執勤的武警同誌反映的情況,就是那個野釣的,我們同誌一早就去走訪了解了,經查,確實有個叫張斌的人經常在那裡野釣,我們隨即向他的家人核實了情況,他確實是去了那裡,一晚上都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他的家人去他常去的地方都找了,目前沒找到人。”

“我去的時候倒是沒注意周圍的情況,隻隱約看到好像有個穿灰背心的男人坐在河邊釣魚,但是我也不確定,我是在洗手的時候聽到有人呼救了一聲,但等我看過去的時候,什麼都沒看到。”

“那之後你又去了哪裡?”

“我就去了果山村……路上順便撿了些野果子吃……”

……

兩人就這般你來我去地問答著,待劉警官將陸玨他們所有想問的都問完了後才將雲舟放走,這是已差不多都快傍晚時候了。

此時,大街小巷,到處都傳來炒菜的聲音,煙火味兒的氣息惹得她肚子一陣咕咕直叫。

她竟是有點餓了,這種感覺……好久都沒出現了。

她的身體雖然已經是仙體,但是,若無靈氣供應,還是會有倦怠饑餓的感覺。

而這末法時代的空氣,裡麵的靈氣對她來說隻能是杯水車薪。

她在想,她會不會成為被天庭裁員的神仙中的第一批的第一個……因為靈力枯竭餓死的神仙?

陸玨這時候也拿到了雲舟的資料,看著一片空白的資料,他的眉頭皺了起來,轉頭不悅地看向杜航。

這一天的時間,他就給他找到這些?

杜航被他盯著有些發毛,“隊長您可彆盯著我,他就跟憑空出現的一樣,我已經用了最大的權限調動中心所有的資源,就是沒找到關於他的那麼一丁點的信息”。

“連他掛名道觀寺廟的信息都沒有?”

“沒有,所有的異人我們都一個個建立了檔案,他若是曾經入過道觀寺廟,我們不會絲毫信息都沒有。”

“……”

所以,這人真的就是憑空出現的?

陸玨煩躁地將煙碾滅在身旁的煙灰缸,起身直接往辦公室外麵去。

“隊長你要去哪裡?”

“我直接去問他,你們不用跟來。”

“……我們跟去了還打擾你們了嗎?”

看著隊長急匆匆出去追人的樣子,杜航忍不住吐槽,無奈轉身看向其他人,“隊長都單飛了,要不咱們也去找個地方吃點東西,盒飯太難吃了……昨天的火鍋我都沒有吃爽呢”。

吳玉玲看了眼陸玨離開的方向,開口道:“今天我請客吧。”

……

雲舟剛走出公安局沒幾分鐘,就被一輛有些熟悉的黑色越野車給追上了。

車窗降下來,她便看到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車裡的人一看就是過慣了精細日子的富家子,一身穿著看似隨意卻是不俗,麵上皮膚是健康的冷白色,既不油膩也不粗糙,隨意紮在腦後的金發像是絲緞一般柔順光滑,他的脖頸修長,脖子上帶著一個圓形的牌子,雲舟看著有些熟悉,卻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他上半身穿著的是黑色綢緞襯衣,上麵兩顆銅製紐扣散開,隱隱露出裡麵胸肌優美有力的線條。

“賞光一起吃個飯,如何?”

明明是吊兒郎當的字眼,卻是被他說得誠意滿滿。

他隨意地將手肘搭在車窗上,襯衫隨著他的動作幅度,勾勒出隱藏在下麵的緊繃著的性感肌肉線條,不用細看,她都知道,這具身體,隱藏著難以想象的力量。

他整個人給雲舟的感覺就是,帶著富家子弟特有的矜貴與不羈,卻又有些她一時間說不清楚的不同。

為何突然說請她吃飯?

本就被他的突然出現搞得有些不明所以,雲舟眼裡閃過審視的意味,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她好奇,這位陸隊長打算親自問她些什麼?

“上車。”

看著他的車,她卻沒動,“我不會開門”。

她來到這裡這麼久,隻坐過一次車,還是彆人幫著開的門,她從始至終不知道這種交通工具是如何用的,而且好似開門的方法有很多種,不同車不一樣,她怕她一不小心給拉壞了賠不起。

正在她猶豫著怎麼上去時,本來坐在駕駛位的陸玨已是利落下車,繞過車頭,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十分紳士地將副駕駛的門打開,並與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謝謝。”

待雲舟坐上車後,陸玨沒有馬上關門,看了她一眼,隨即低頭,彎腰,將她右肩處的安全帶拉出,繞過她的腰身,插在左邊。

“這是副駕駛,需要綁上安全帶,不然就違反了交通規則。”

“哦,謝謝!”

陸玨上車後,看著她問道:“想吃什麼?”

“您隨意。”

“這裡有沒有你喜歡的餐廳?”

“沒有,我很少過來吃飯。”

笑話,她一個撿垃圾的,能去哪裡吃?

陸玨反應過來,了然地點了點頭,“那我來選吧。”

他翻了翻手機裡的某APP,找了一家附近評分較高的餐廳,便直奔那裡去了。

不到幾分鐘的時間,他們來到了縣城中心一處在這裡算得上高檔的西餐廳。

陸玨看了眼裡麵的環境,不是很滿意,但想到是出差,就勉強接受了。

他轉頭跟雲舟說道:“就在這裡將就下吧。”

雲舟點了點頭,“我不挑的”。

“麻煩給我找個包間。”

當兩個長相俊美的男子出現在西餐廳的門口時,頓時惹得周圍矚目連連。

“哇,快看快看,美男子……一下還兩個……可惜金發的那個留了胡子,不然肯定帥的不要不要的。”

有人在替陸玨感到惋惜。

“這好像是雲家村那個撿垃圾的……原來他有男朋友呀,好有CP感呀。”

“……”

對於一眾人不著調的猜想,雲舟倒是沒什麼感覺,好在陸玨也似乎習慣了這些,全程神色淡定。

服務員將兩人引至了一處臨街的包間。

陸玨將菜單先交給雲舟,“隨便點”。

雲舟看了眼菜單,點了一個海鮮飯和M5戰斧牛排。

在朋友的幫助下,除了一些細節的問題,對於人間的情況,雲舟基本了若指掌。

陸玨跟她點了同樣的M5戰斧牛排後,又加了一盤法式焗蝸牛,慢烤波士頓龍蝦,香煎鵝肝焦糖蘋果配吐司。

待點完菜,陸玨的視線從菜譜上離開,看著雲舟道:“來點紅酒?”

“不用,謝謝!”

不和陌生人喝酒,對於雲舟來說是鐵打的底線和規矩。

正要與服務員要一瓶紅酒的陸玨便是沒有再點。

待包廂隻剩兩人後,陸玨看了眼曖昧的氛圍,突然意識到,似乎來錯了地方。

對麵的人在暗色燈光之下,被燭火映襯得仿若神祇,恍惚之間,似乎與他記憶裡的某個身影重合……

“怎麼了?”

陸玨回過神來,隨即將身子坐直,一本正經道:“沒什麼。”

雲舟看著他,開門見山道:“陸隊長帶在下來這麼好的地方吃飯,是想問我什麼?”

見著他如此問話,陸玨索性就不隱藏了,直接道:“我就是對你的身份好奇。”

“身份?”雲舟笑了笑,視線落在桌上燃燒的香氛蠟燭上,“我沒什麼身份”。

陸玨看了一眼門外,聽著沒人進來,才開口道:“你是上麵下來的吧?”

雲舟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故作懵懂地看著他道:“上麵?什麼上麵?”

“上麵就是天上咯。”

“聽不懂。”

見她沒有要承認的意思,陸玨歎了口氣,從褲包裡摸出支煙來,抽出一支遞給她。

雲舟搖了搖頭,拒絕道:“我不抽煙。”

陸玨挑眉,“煙這好東西,你竟然不抽?”

他將煙收回,兀自點燃,卻是剛吸了幾口,便是聽到對麵傳來輕微的咳嗽聲。

“怎麼了?”

“煙的味道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雲舟不明白,這種傷害身體的東西,抽起來有什麼好的。

陸玨愣了一下,隨即將煙掐滅在煙灰缸裡,“抱歉”。

見他將煙徹底掐滅了,雲舟才將捂著鼻子的手放下,繼續轉回剛才的話題道:“陸隊長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覺得不是誤會。”

“為何?”

“我們接到消息,前幾年開始就有一批天庭的神仙陸續下凡,我猜你就是其中之一。”

不然,他為何就似憑空出現一樣。

天庭下來的神仙,他們都是有單子的,有些是被地府挖了去,有些隱入了人間,做了逍遙散仙,而剩下的一些,除了入了道觀寺廟,就是進了他們研究中心任職。

之所以會來他們的研究中心,原因當然就是他們中心頗為豐厚的待遇,雖說比不上天庭,但是跟地府比起來,也是不相上下的。

這對於末世的修道之人來說,是莫大的吸引。

雲舟不承認,陸玨一時間也找不出有力的證據來戳穿她,隻得放棄,轉而問道:“那算了,我不問你了,向你打聽個人。”

“誰?”

“你知道天庭的淨塵仙君嗎?”

正在喝茶的雲舟一個沒注意猛地嗆了一口水,回過神來,故作詫異地看著陸玨,“你說什麼仙君?”

“淨塵仙君”,陸玨抽過紙巾遞過去,以為她沒聽清,便是解釋道,“乾淨的淨,塵土的塵,確實是挺……奇怪的稱號”。

雲舟接過紙巾將嘴角的茶水擦掉,“哦,不認識,我從小跟我師父雲遊四方,給人到處算命看風水,沒聽到有誰叫做淨塵仙君的”。

“他跟你一樣,好像也姓雲。”

雲舟搖了搖頭,“確實不認識,我跟著師父走了很多地方,沒見著哪個道觀供著陸隊長您說的這個仙君的”。

陸玨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再問些什麼,唯有滿臉困惑地歎了口氣。

“哎,我也是醉了,他明明那麼厲害一個人,怎麼在天庭就混成那德行……淨塵仙君是個什麼狗屁職位的稱號?”

“……”雲舟低頭喝茶掩飾臉上的尷尬,“這……天庭的事,我們凡人怎麼清楚?也許,天庭厲害的人太多了……”

陸玨搖了搖頭,“你不懂”。

“那陸隊容我好奇多問一嘴,您找這個什麼淨塵仙君有什麼事嗎?”

“找他決鬥。”

“……”什麼鬥?雲舟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小心的問道,“生死決鬥的意思嗎?”

“是。”

“為什麼?”

“我與他有些私人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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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