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網之魚(1 / 1)

隻是那人側頭看過來的那一瞬,仿若神明降臨。

眾人隻覺周圍的一切景物都失了色彩,不,他們的眼裡,便隻有眼前之人了。

明明是灼熱燥人的盛夏,麵前之人卻仿若自冰雪變幻而來。

他留著一頭少見的柔順長發,用一根白色絲帶隨意綁在腦後,五官清晰雅致,周身氣質清冷似冬天的第一場初雪;狹長的鳳眼帶著東方人特有的高貴與典雅,雙眸清澈,斂在纖長睫羽之下,瀲灩似二月初春的湖水,浩瀚平靜中蘊著深沉的冰寒;唇上未著顏色,卻是在白瓷般的膚色映襯之下,綺麗若此時天邊的紅霞。

微風撩起他耳旁的碎發,他抬手,素白纖長的手指將之彆在耳後。

他的美並非傾國傾城的美,這樣來形容眾人倒是有些唐突褻瀆了,而是一種讓人舒服的自然之美,就似,他就該這般模樣一般,讓人不覺有任何突兀之感,且是那種不分男女的美。

見眾人隻是呆愣愣地看著他,他的視線在車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嘴裡叼著半支煙的陸玨身上。

兩人視線在半空交接,陸玨莫名覺得耳朵有些發燙,卻又覺心口的位,似突然落了冰涼的雪花一般,在炎熱的盛夏涼涼的,很舒服。

“你……煙掉了。”

中性的聲音,不過分低沉,亦不顯半分柔弱,如空穀幽澗,又如皚皚白雪從青鬆落下。

“隊長,你煙掉了。”

一切的美好,被趙永勝低沉粗啞的聲音打破。

回過神來的陸玨不解地看著他,問道:“啥掉了?”

趙永勝指了指他腿上,重複道:“煙掉了。”

“哦。”

陸玨低頭,果然就見著腿根兒上躺著不知何時掉下來的煙,已經將寬鬆的牛仔褲燙了一個洞出來,他趕緊撿起來扔出車窗。

再轉過身來時,車外的人已是轉身離開了。

“哎,等等。”

他趕緊打開車門,上前將人攔下。

“有什麼事嗎?”

明明都是男人,卻是被麵前人這麼一盯,陸玨就忍不住地耳根子發燙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看來,男的長得好看也是罪過啊,他暗自鄙視了自己一番,深呼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才麵色淡定地看著麵前的人,問道:“我今天見著你兩次了。”

對麵人眨了眨眼,不解地看著他,“所以呢?”

好不容易淡定下來的人,被麵前人無辜的眼神一盯,心頭又起了漣漪,他趕緊將視線挪開,不敢再多看一眼。

他感覺自己好不爭氣,又不是沒見過美女,何況麵前的人還是男的……自己這狗眼睛,怎麼就黏上了扯不開?

若不是確定了好幾次麵前的人不是什麼妖魔鬼怪,沒有妖魔鬼怪的絲毫痕跡,他非得……非得收了他,看看他到底什麼精怪變的!

於是,他打定主意不看這人,視線落線遠處的仙渡河上,直接道:“你形跡可疑。”

“我來這裡撿瓶子。”

聽到這如清泉泠響的聲音,陸玨本來落在遠處的視線,又似被一股無形的強大磁力拉扯過來了一般,就這麼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了麵前之人。

完球了,他覺得自己眼睛肯定有病。

微微歎了一口氣,他放棄了掙紮,看向眼前的人,無奈道:“這麼危險的地方,你給我說你來撿瓶子?”

“不危險啊,有人守著,這段時間來了很多人,他們在這裡丟了很多瓶子,還有些不要的紙箱子,我撿了拿去賣,一天收入能接近20塊。”

從來沒為錢愁過的人抽了抽嘴角,實在不明白20塊錢是個什麼概念,“20塊能過活嗎?”

“早上買個包子,中午吃個饅頭,晚上一碗麵或者不吃,還能留幾塊錢。”

陸玨一臉的不可思議,湊近他,仔細瞅了瞅他身上的風衣,見著裁剪十分精致高檔。

“我瞧你這穿著,也不像是撿垃圾的啊。”

“你說這個啊,上次見朋友的時候,他送的,很貴嗎?”

陸玨點點頭,“反正不便宜我覺得”。

對麵的人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如此,那下次碰到他要好生謝謝他了”。

“……”

見著他如此……讓人覺得矛盾但又實在是坦誠的反應,陸玨實在是找不出任何為難的理由來。

想了想,他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確定你不是哪個富家少爺出來體驗生活的苦的?”

“……”麵前的人被他整得有些無語起來,“先生您開什麼玩笑,我要是貴公子,為何來吃這個苦?您可知道,我一天來回這裡可要走上十多公裡呢,鞋子都走壞了好幾雙了”。

聽著他這麼說,陸玨覺得實在沒有繼續問下去的必要了,索性不再繞彎子了,於是,開誠布公道:“我們中午來的時候,我感受到的那股神識,是你的吧?”

男子眼裡閃過一抹驚訝,隨即點點頭道:“是我的,我就是好奇看看。”

陸玨沒想到他一下就承認了,心頭對他僅剩的那麼點點懷疑也完全消失了,了然道:“原來是同道中人。”

說完,他便向男子伸手,友好地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陸玨。”

男子看了他一眼,隨握上他的手,“你好,我叫雲舟”。

“你也姓雲?”

“怎麼了?”

“沒事兒。”

陸玨從兜裡掏出一張名片來,交給雲舟道:“這是我的名片,兄弟以後有啥需要,可以打上麵的電話。”

雲舟接過來好奇看了看,待看清了上麵的字眼後,他眼角抽了抽。

名片上麵,赫然寫著陸氏棺材鋪……全國連鎖,總負責人:陸玨,電話:XXXXXXXX。S省分店某某某,電話:XXXXXXX;L省分店某某某,電話:XXXXXXXX。

見著雲舟的臉色,陸玨尷尬地笑了笑,趕緊解釋道:“沒彆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以後需要幫助的話……不是……需要我幫忙的話,可以打上麵我的電話。”

“多謝!那,沒彆的事兒的話,我就不打擾閣下了”,雲舟與他指了指手上的蛇皮口袋道,“我得去廢品站把這些東西賣了,不然去晚了他們就關門了”。

“哦好的,那就不打擾你了,你忙。”

“再見。”

“再見。”

目送那人走了老遠後,陸玨才轉身回到車上。

剛上車,他就接受到了來自隊友們的眼神拷問。

“一個個什麼眼神?看著我乾嘛?”

“陸隊不會是……”陳天應不懷好意地看著他,揶揄道,“看上人家了吧?”

陸玨對他翻了一個白眼,“看個屁!眼瞎啦?沒看到是個帶把的?”

“帶把的咋了,不影響咱們隊長看得兩眼發直了呀,這褲子都燙了老大一個洞了呢。”

“我靠!你說我?你沒有?你們沒有?”

陸玨不服氣,挨個指了一遍。

杜航也跟著起哄,黑框眼鏡下的眸子裡精光一閃,“可我們也沒像隊長這樣,巴巴地跑下去找人家聊天呀”。

陸玨聽著臉上一紅,啐道:“我呸!老子是見他形跡可疑才去問他的,這是為了公事。”

“公事?”陳天應抱胸看著他,揶揄道,“是啊,可不是嘛,為了公事,名片都遞出去了”。

“……”陸玨被問得一時語塞,作勢要揍人,“你小子皮癢了是不是?沒完沒了了?火鍋還想不想吃了?”

“吃吃吃,當然吃了。”

陸玨冷哼一聲,將車子發動,報複性地一腳猛地踩下油門,坐在後座的三人一個不防紛紛向後倒去。

杜航坐起來,冷靜分析道:“看來隊長這是被我們拆穿了心思,氣急敗壞了。”

陸玨剛要點煙的手一頓,“……”

一旁的吳玉玲看不下去了,不耐煩地看著杜航道:“得了,你倆玩笑不要開過了,隊長做事總是有他的分寸和理由的,一天天的都看了些啥東西,動不動在這裡賣腐!”

陳天應萬分委屈,反駁道:“啥呀,我們可沒賣腐,我們是愛美人之心,人皆有之,剛才那人確實是真的很……帥嘛。”

“還說!”

見著吳玉玲臉色有些不好起來,一旁的杜航拍了拍趕緊製止陳天應,正經了神色,看向前麵專心開車的陸玨道:“那隊長現在可以給我們說說,那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能引起隊長注意的,必然不是普通人。

“他也是修行之人。”

杜航挑了挑眉,原來如此。

“隊長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前麵的人抬起右手,指了指腦袋,“感覺出來的”。

“感覺?”

“他已是修煉出了神識。”

“為什麼我們沒感覺到?”

“可能修道不久,道行還比較淺。”

杜航了然地點了點頭:“怪不得,這氣質和常人一看就不同。”

陳天應也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的,我本來還擔心他,怕他會被人欺負呢”。

一旁的吳玉玲白了他一眼,“你這小子成天腦子裡都想著什麼呢?你以為這滿大街都是覬覦男人的好色之徒嗎?”

“姐,你真的誤會了,我真的沒看什麼。”

“回去就趕緊相親去吧,我都替你家裡著急。”

-。-!!

*

晚上,正在縣城裡高興地吃著火鍋的幾人突然接到了上級的電話。

“喂?”

待聽清楚了電話裡麵的內容後,陸玨的麵色,少有地變得難看起來。

“好,我知道了。”

吳玉玲好奇地看著他,問道:“隊長,怎麼了?”

陸玨放下手中的筷子,拿了一張衛生紙將嘴上的油水擦乾淨,臉色沉了下來,“大意了”。

正在鍋裡挑著菜的陳天應不解地看著他,“啥情況?”

陸玨看著他道:“你還記得你給我說過,地穴的西北角有風聲嗎?”

陳天應一邊吃著千層肚,一邊點頭應道:“是啊。”

卻是剛說完,他嘴裡的動作一頓。

不會是……

“那是他們打的洞……”

眾人手中的動作紛紛停下。

趙永勝轉頭看了眼夜色下祥和安寧的小縣城,問道:“跑出去了幾隻?”

“根據祭台四麵的圖案初步判斷,其實下麵至少有一千多隻……”

“……”

眾人臉色一白,回過頭來仔細一想,似乎,他們遇到的都是些老弱病殘和小孩。

那……

陸玨騰的一下站起身來。

“回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