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對這次的家宴十分看重,早早請大廚準備了一桌好菜。
夜幕降臨,左芊芊和君濯這才姍姍來遲,不過顯然沒人因這個找他們的麻煩。
一番客套之後,家宴正式開始。
“我腿腳不好,就不喝了。”君濯拒絕了左父遞過來的酒。
左父有些尷尬,又很快擠出笑容來,說:“那就嘗嘗新沏的龍井。”
左父拎起茶壺,卻又被君濯拒絕:“吃飯不宜飲茶。”
這一次,就算左父再如何遲鈍,也知道君濯對他不滿了。
按理說,家宴上向來都是晚輩給長輩斟茶倒水,可君家實在家大業大,左父便也腆著一張老臉討好小輩。
可君濯這樣不給麵子,讓左父的臉一下子便拉了下來。
“爸,我給您斟酒,一杯酒滿,家庭圓滿。”左素雲說著吉祥話斟酒,也為左父解了圍。
左父頓時慈愛地看向自己的長女。
“怎麼沒人給我斟酒?”左芊芊將自己的酒杯遞向左素雲。
這種明晃晃的找茬,頓時讓左素雲臉上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
左父立刻喝斥:“彆不懂事,怎麼和你姐姐說話呢?”
“可我腦子不好啊。”
左父頓時被噎了回去。
“你剛剛不也給君濯斟酒嗎?長輩給小輩斟酒都可以,我讓她給我倒一杯酒就不行了?彆忘了,我現在也算是半個君家人。”左芊芊嘲諷著左父剛剛的諂媚。
左父的老臉頓時又有些掛不住了。
左素雲雖然對左芊芊恨得牙癢癢,但此刻也沒有發作,甚至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為左芊芊倒了酒。
“我的好妹妹,姐妹之間不說什麼,我給你斟就是了。”
“可我腦子不行,不能喝酒。”左芊芊又將酒杯放下。
左素雲頭都大了,左芊芊左一句“腦子不行”右一句“腦子不行”,好像將這個理由當做了免罪金牌,可她的腦子明明沒差到這種程度。
左父立刻又要對著左芊芊發火,卻聽君濯開口了。
“左先生,不知道你今天喊我們過來是要做什麼?”
左父皺眉,君濯的稱呼有些不太對勁兒。
他又看向君濯,頓時被他眼神中的冷意給駭到了,君濯和結婚之前簡直判若兩人,少了幾分死氣沉沉,這種激昂的戾氣倒更加鋒銳。
君濯輕笑,眼底帶著幾分戲謔。
左父卻不得不暫時壓下對左芊芊的怒意,低聲下氣地和君濯商量:“我們兩家已經聯姻,結婚之前,你的母親答應過我,說日後兩家肯定會多多合作,如今是不是該好好商量一下,看從哪個方麵進行?”
“她和你說的,你自己可以去找她。”
左父一聽便有些急了:“和君家的合作,她一個人又做不了主。”
君濯似笑非笑地看著左父,“可我並沒有答應過你。”
左父的臉色一片鐵青,聲音發狠:“君濯,你這是要不認賬了?”
“左先生,慎言,沒有答應的事情怎麼能叫不認賬?如果你一定要追究,可以自己去找我的母親,這是你們的私事,和君家無關。”
左父一拍桌子,“騰”地站了起來,怒道:“君濯,你放肆!你出爾反爾,不怕我讓芊芊和你離婚嗎?”
君濯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他看向左芊芊,左芊芊正在吃東西,見事情扯到了自己身上,立刻用紙巾一抹嘴,朝自己的父親露出燦爛的笑容。
左父的表情漸漸緩和,自己的女兒自小癡傻,一直都是這樣傻嗬嗬的模樣,但對他的話是很聽的。
可這一次,左芊芊開口就是一句:“我不會離婚的。”
“你說什麼?”左父難以置信。
“是不是很難以置信?我腦子好了的事情她沒告訴你嗎?”左芊芊看向左素雲。
左素雲心虛地移開視線。
左父又驚又喜,問:“你……你腦子……”
“我腦子雖然好了,但麵對惡人,我也可以犯點病。”左芊芊冷冷看著左父。
左父頓覺手足無措。
左母也紅了眼眶,朝左芊芊訴苦:“芊芊,爸媽都是愛你的,怎麼能說是惡人呢?我們小時候也沒少帶你看醫生,就希望你能夠正常一些。”
左芊芊對此無動於衷。
君濯冷漠地看著左父左母,更沒有半點同情。
根據森叔的調查,左父左母最初的確帶左芊芊求醫,但幾次無果後便將她棄置一旁,家裡的傭人都是見風使舵的,大人不重視,自然也不會重視,所以從小左芊芊便經常挨餓,身上甚至還經常出現傷口。
左父左母不是看不見,他們隻是並不在意。
相比起身材高挑、性格聰慧的左素雲,一個不能為家族帶來利益的廢物自然沒什麼好關心的。
結果現在左芊芊嫁入君家,左家人卻又想扒在左芊芊身上吸血?
彆說左芊芊已經清醒,不會任他們吸血,就算左芊芊還是個傻子,君濯也不會讓左家人得逞。
“芊芊,你小的時候不小心跌下河,我們都很關心你。”左母又弱弱開口,企圖哄好她。
左芊芊卻冷冷看向左素雲。
君濯皺眉,開口道:“芊芊小時候分明是……”
左芊芊摁住了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開口。
左芊芊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了左素雲的身後,將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說道:“我掉下池塘後,是君濯救了我,他母親甚至親自帶著他給你們道歉,隻是君家勢大,所以你們不敢聲張,對外一直說是我調皮才墜河溺水。”
“你都知道?”左父很驚訝,沒想到左芊芊連這個都記得。
左母已經在旁開始默默垂淚:“對不起,芊芊,我們真的不敢說。”
左素雲的臉色卻一片煞白,身體都僵硬了。
君濯抿緊了嘴唇,卻沒有開口辯解,反正這麼多年的誤會都熬過來了。
“很害怕?”左芊芊低頭看著原身的姐姐,故意湊在她的耳邊問她:“是不是很緊張啊?既然我記得那些,就一定也會記得,當初其實是你將我推下去的,宮忱禹甚至也在,隻是他當時無視了我。”
此話一出,滿桌嘩然。
左素雲更是甩開左芊芊的手站了起來,大聲反駁:“我沒有,你胡說!”
“給我坐好。”左芊芊一用力,硬壓著左素雲重新坐下。
左素雲又慌又急,期待地看向自己的父母。
左父皺緊眉頭,大聲喝道:“芊芊,不要亂說,素雲是你姐姐!”
“芊芊,你彆誤會你姐姐,她對你很好的。”左母也幫忙反駁。
“是啊,給我吃夾生飯,往我嘴裡塞花壇裡的泥,心情不好還打我出氣,可真是對我很好啊。”左芊芊語氣嘲諷。
君濯眼神一厲,看著左素雲的眼神簡直像看著一個死人。
左素雲被嚇壞了,整個人釘在座位上,不敢再掙紮。
“你沒看到嗎?你看到了。”不等左母回答,左芊芊已經自問自答。
左母的臉色也一下子灰敗。
“就算左素雲做得隱晦,但你們做父母的天天看著,怎麼會看不到呢?”左芊芊又看向左父,問:“我記得有次你就在窗外,她打我的時候,你看得很清楚吧?”
左父的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左芊芊失望地看著他們。
這些事情,都是書內一帶而過的話,但對於原主來說,無異於是從小到大的噩夢。
可惜,這對父母根本不知悔改,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麼。
“你們當時不管,我現在告訴你們,是她推我下河,你們也不會管咯?”左芊芊質問著兩人。
左父左母都心虛地低下了頭。
左父甚至還嘴硬:“你沒有證據,你不能汙蔑你姐姐。”
左芊芊冷笑,又感到一絲淒涼。
看啊,左芊芊,這就是你的父母。
左芊芊在心底對著原主說道。
“既然你們選擇了左素雲,那就將我的東西還給我。”左芊芊不再對左父左母抱有期待,直接和他們撕破了臉:“當初君家為了和我結婚,答應給我百分之一的君氏股份,當初我腦袋渾噩辛苦你們為我保存了。”
“芊芊,你這是要做什麼?”左母連忙起身想拉著左芊芊到一旁說:“和媽過來,媽有話和你說。”
“有什麼事不能當著君濯的麵說?”左芊芊一動不動。
君濯也似笑非笑地看著左父,敲打著他:“既然芊芊開了口,左先生,您還是將股份交出來比較好,人最好還是不要去肖想不配得到的東西。”
左父會對著左芊芊發火,但麵對君濯,他雖然仍繃著一張臉,卻不敢出言不遜。
“芊芊,你是要逼死我和你爸爸嗎?”左母質問著她。
左芊芊淡淡看了她一眼,表情無動於衷:“我隻是來拿回我應得的。”
“芊芊……”
“父親,這場鬨劇該結束了。”左芊芊甩開左母的手,望向自己名義上的父親。
左父深呼吸,語重心長:“雖然我過去對你有些疏忽,但我們畢竟是一家人,我幫你拿著股份,也是希望這未來可以成為你的一份保障。”
“君濯從沒有疏忽過我。”
一句話,將左父的深情與慈愛全部打斷。
左父的麵部抽了抽,最終隱忍著點了頭,答應將股份還給左芊芊。
“簽字吧。”左芊芊從包裡拿出已經準備好的股份轉讓協議,隻剩下雙方簽字了。
“芊芊,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
“你放心,從今往後,我不會再求你們在做什麼,左家也不用再做我的靠山。”左芊芊冷淡地表明態度。
左父的表情變了變,最終卻露出一副慈父態度:“我們虧欠你太多年,你放心,如果以後君濯對不起你,哪怕是豁出我這條老命也不會放過他。”
左父說完,神情嚴厲地看了君濯一眼。
左芊芊一言未發,也沒有繼續進行家宴,對方簽了字後便帶著君濯離開了。
車上,司機開著車,君濯在後排輕輕握住了左芊芊的手。
“芊芊,他剛剛說那些話……”
不等君濯說完,左芊芊已經非常明白地開口:“他根本不愛我。君家勢大,他當然不想和我劃清界限,你以後不必給我留麵子,有利益就合作,沒利益就拒絕。”
君濯便什麼都不說了。
他的這位妻子,在感情上遠比他看得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