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汪家人此次前來,除了要個說法外,最主要的還是這一萬的營養費,汪小春並未傷及根本,都是些皮外傷,休息一兩個月也就差不多了,不過這一萬塊錢倒是能改善下生活。
可如今見到孫荷花跟丁香花氣勢衝衝的模樣,也不好多說什麼,就摞下幾句狠話回去了。
幾個小時已經過去了,天也慢慢黑了下來,孫荷花跟丁香花身上也都掛了彩,頭發也被抓落了一大把,此刻孫荷花隻覺渾身疼痛,就連頭皮也是火辣辣的疼得很。
當然剛剛那場大戰,王秀花第一時間就把張哆哆摟在懷裡,生怕誤傷到了她。
“我說你們兩家是想乾啥?大家都是張家的人,有什麼事兒不能解決呢?非要當著外人的麵兒大打出手,這不是把我們村的臉麵都丟去布甲村了?”族長張五良坐在兩人中間,本來他是不想出麵的,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但沒辦法他是族長,總不能什麼都不管。
“五良叔,這事兒明明就是那張富財的問題,你又不是不知道張富財可是咱們村出了名的小混混。要不是他勾搭我兒媳婦,也不會鬨出這麼大的事情來!”孫荷花揉了下自己又紅又腫,有一大片淤青的手臂,越想就越氣。
“我兒子怎麼了?我兒子好著呢,每天早出晚歸的都在乾活,我兒子連跟個女人說話都哆嗦,怎麼可能去勾搭你兒媳婦?你也不看看你家汪小春是什麼貨色,走個路那個腰扭得都快斷了,就這樣一走一扭,一走一扭,嘖嘖……”這丁香花自然也是不服氣的,還當著大夥兒的麵模仿汪小春走路,隻不過這丁香花又矮又胖,那個腰粗得跟水桶有得一比,胸前更像是種了個長長的北瓜,都快掉到肚皮上了,兩北瓜隨著她扭動的腰肢而晃動著。
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兩人看似都沒錯,都在儘力把過錯推向對方,但這事總不能一直這樣擱著,總要有個解決的法子,不然這張家村還怎麼管得下去。
張五良思考了一下,才說,“正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事兒啊,汪小春有錯,當然張富財也有錯的,而更大的錯就是張大發不該砍人,要是沒砍人,事情也不會鬨這麼大,所以啊,這一萬塊錢的事兒,就阿財這邊出四千,其他的六千就由大發自個兒承擔。”
有錯的人,都按照比例承擔點,這樣誰也不討好,誰也不得罪,張五良自鳴得意,覺得自己真是個機靈鬼。
可這麼一分公,丁香花就不樂意了。
她立馬扯著嗓子大喊,“這還得了,整個村的人都聯合起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這還讓不讓人活了,老頭子啊,你看看你這一走幾十年,我都是過得什麼苦日子啊?你要麼回來把我一起帶走吧!我都快被他們逼得活不下去了,我這就尋你來了。”
丁香花一邊哭一邊用頭磕地,一開始她以為會有人來攔的,沒想到大家都隻是由著她胡鬨,誰也沒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畢竟這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戲碼上演得多了,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
於是她鉚足了勁,使命地把頭往地上一磕,嘭的一聲,額頭紅了一大塊血跡流了出來,就連她自己也都嚇呆了。
平時她也就隻是鬨鬨,還從沒下過狠手來傷害自己,這下張五良慌了,他忙把丁香花給扶起來,“香花妹子,我這也不是偏袒誰家,要是阿財不去招惹人家的媳婦,那自然也不會惹禍上身,這件事啊,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要不然就知道報官了。”
一聽到報官,丁香花心裡更是慌了,要真是報了官,自己的這個兒子說不定會被抓起來。
張清華見丁香花被威懾住了,也補了一句,“香花嬸娘,要不這樣吧?不報官也可以,畢竟這個事兒還真跟阿財脫不了乾係,等汪小春接回來後,讓她住到你家去,你負責照顧她,這樣也就不需要出這幾千塊錢了。”
丁香花惡狠狠的看了屋堂前(相對於現在的客廳)坐著的一群人,總覺得這群人是故意串通好來整她的,先是讓她沒了男人,如今又想讓她沒了兒子。
此時不是逞強的時候,得忍,一定得忍,砸鍋賣鐵她都會把這三千塊錢給補上。反正隻要她在這個村的一天,她就一定會出這口惡氣。
想通之後,丁香花猛一拍大腿,咬緊後槽牙吼道,“這錢,我出!”
說完之後,就離開了。
見事情都處理好,眾人也都紛紛從堂前散去,但眾人都沒發現,整個談判過程張大發都一言不發,好像整件事都跟他沒什麼關係。
孫荷花回到家後,長長歎了口氣,看著自己男人的牌位,心裡更是五味雜陳,原本以為兒子討了個好媳婦,卻不曾想出了這麼一樁奇恥大辱的事兒。
將來她去了下麵,該如何跟自己的男人交代?又該怎麼跟列祖列宗交代?
她沉重地擦著牌位一遍又一遍,等牌位擦好後,又上了三柱香,還拿了些祭果過來,等弄好這一切後,衝張大發吼道,“還不跪下!”
從張大發出生以來,就一直被孫荷花嚴加管教,做任何事都要問過孫荷花的意見,從不敢行差踏錯,他一直都是彆人眼裡的孩子,各方麵都很優秀,而孫荷花更是把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張大發身上。
好像她的人生就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讓兒子成為全村最優秀的那一個。
可見此時的她,有多麼的失望!
張大發毫不遲疑跪了下去,跪在祖宗的牌位前,滿眼都是疲勞。
“你說,阿娘把你養到這麼大,到底是為了什麼!早知道你這麼不聽話,我當時就應該把你給扔了!你知不知道,我們那時候的日子有多難?阿娘活不下去的時候,都是在撿隊裡的爛菜葉,用開水燙下湊合著吃!山裡的樹皮都快被啃光了。就指望著你能出人頭地,你看看你都乾了些什麼混賬事!你這混賬東西,是想把阿娘給生生逼死嗎!”
這一刻孫荷花真的是失望透頂,她的哭嚎響徹整個張家村的夜空,牌位前的三柱香也即將燃燒乾淨。
而張大發依舊是不說話,隻是任憑手臂粗的樹棍一下又一下打在自己身上,不記得打了多少下,他隻感覺到由最先的鑽心的痛到後麵的輕痛,他知道自己的阿娘已經快沒力氣了。
果不其然,孫荷花叉著腰大氣呼呼,她怒道,“你什麼時候去把汪小春接回來?”
相比而言,雖然一萬塊錢也不是瞬間就能湊齊的,但人得先接回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把人接回來了,其他的事兒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不過張大發可不這麼想,他可是讀書人,一肚子的墨水,他是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背著自己偷野男人,三妻四妾是男人的專利,不是女人的專利,彆說去接人了,他現在看到汪小春就犯惡心,嫌棄人家不知檢點,看一眼都嫌棄得很。
見張大發不說話,孫荷花更慌了,她自然知道她的兒子在想些什麼,隻是如果人不接回來,恐怕他這鐵飯碗也保不住,要知道他能當個教書先生,孫荷花可沒少往汪家送禮。
任何事都好商量,唯獨不能休妻,更不能讓人家一直住在娘家,這樣下去可是被人說閒話的。
孫荷花噗通一聲跪在張大發麵前,老淚縱橫道,“阿娘知道你滿肚子的委屈與不甘心,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不能放著汪小春一直住在娘家,還有得趁現在事情還有得商量的時候,儘早把事情給解決了。就當阿娘求你了,阿娘今日當著祖宗的麵兒求你,去把人給接回來。”
“阿娘……你彆這樣,你快起來,這不是你的錯兒!”張大發試圖把孫荷花給拖起來,可是孫荷花一副他不答應就跪著的強勢態度,無疑是給了張大發很大的壓力。
“乖兒子,是阿娘為難你了,但我們已經沒有彆的法子了不是嗎?”
“阿娘……”
張大發的這一聲阿娘包含著太多複雜的情緒,此時此刻母子倆抱頭痛哭。
很多事情不是哭過就行了,還是得想辦法去解決,次日一早孫荷花就去找丁香花要那四千塊錢,誰曾想這丁香花怕人家來要錢,一早就躲起來了,沒有去隊裡,整個村的人都不曉得她去了什麼地方。
最後沒辦法,這孫荷花便以個人名義去了族長那借了這一萬塊錢,還族長拿了兩扇風肉跟一些乾菜。
說實話這兩扇風肉可都是前腿肉,肉質鬆軟,質地飽滿,不管是煎炒還是煨湯都是佳品,還有那些乾菜,夠她們母子倆吃上個小半年了,一下子拿出這麼多,孫荷花的心在滴血,但為了兒子不得不舍。
就這樣孫荷花母子以及族長隊長齊齊出發布甲村。
見到孫荷花一行人離開後,丁香花這才從薯窖棚裡爬了出來。
在農村每家每戶都有一個薯窖棚,通常是挖的一個地窖,位置也很偏,裡頭儲藏些吃不完的糧食。
從薯窖棚爬出來的丁香花灰頭土臉的,頭發也是淩亂不已,她看到坐在堂前看書的張哆哆一直盯著她看,惡狠狠的瞪著張哆哆,“你這丫頭,看什麼看!”
張哆哆將書藏進懷裡,衝著孫荷花他們離去的方向大喊,“香花阿奶在這兒,香花阿奶在這兒……”
“你這小祖宗,快住嘴,快住嘴!”丁香花一個箭步衝上去用手捂住張哆哆的嘴,“彆喊,阿奶帶你去看戲,去不去?”
看戲?這老婆子不會又憋著使壞吧?
張哆哆那張小臉上都是好奇,“就我一個人?”
當然,她現在隻是一個幾歲的孩子,如果隻帶自己一個人看戲的話,萬一這老婆子憋著壞,可就沒人救自己了,得拉上幾個小夥伴一起才行。
“要不,把平時跟你一起玩的小夥伴都喊上?”
張哆哆在張家村彆看年紀小,但是小夥伴們都聽她的,一吆喝就來了好幾個,除了張大陽跟張端午外,還有張學毛跟張學習家的幾個孩子,也一並來了。
這麼多小孩,想必這老婆子不敢亂來,況且今日大人不在家,於是丁香花就帶著五六個孩子一起往後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