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白虎成長日誌 東織 4606 字 16天前

陳舊的房間裡有些發黴的味道。

銀白色短發的小男孩坐在角落珍惜的吃著分給他的午飯。

鐵勺的手柄上坑坑窪窪的曲折著,被小孩瘦弱的手握住。

中島敦咽下菜湯,抿了抿嘴想要味道留的更久一些。

小孩的臉頰沒有多少肉,抿著唇顯得更加瘦了。

但他不敢停太長時間。

低頭將剩下的菜湯全部吃完,中島敦看著空了的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這一碗菜湯不能消除饑餓,但也給了他虛假的飽腹感。

中島敦嘴角有些高興的笑容,他在為自己順利吃了飯高興。

哪怕這隻是一碗隻有幾片菜葉的湯。

紫金色的眼睛看向前方,渴望的目光放在裝著菜湯的桶。

他還想吃一碗。

但是每個孤兒院的小孩午飯隻能吃一碗。

早飯一碗菜湯,午飯一碗菜湯,晚飯是珍貴的米湯。

他的視線太過強烈,站在桶前的廚娘瞪了他一眼,眼角的皺紋增加了幾分凶悍。

內心對這個孩子抱怨了幾句。

麻煩精。

也不知道院長從哪裡弄來的小孩,一點也沒有孤兒院的其他孩子乖巧。

和其他孩子的關係也不好,還總是用這種很麻煩的眼神看著她。

其實要讓廚娘說出中島敦具體哪裡給她添麻煩了,她又說不上來。

她隻知道中島敦經常被關到禁閉室,那肯定是個不乖的孩子,總說謊闖禍的孩子。

不乖的孩子她還給他什麼好脾氣?

中島敦被這個一瞪嚇到,他縮了縮脖子低下頭,手指攪緊洗得發白的衣服。

他沒有想要再吃一碗。

小孩在內心愧疚地掩飾著,仿佛這樣心裡會好受一些。

中島敦低著頭,他為什麼不能習慣呢?如果他習慣了這樣的目光他就不會愧疚了。

“中島敦!”

銀白色短發的小孩猛地抬頭,這個聲音,是山田的。

孤兒院會給孩子按身高分組,山田是他們組的組長。

可中島敦不太親近這個組長,也可以說他和這個組裡的任何一個成員都不親近。

原本不是這樣的。

他也曾經和山田他們一起去爬樹,一起抓小蟲子玩。

他是他們之中爬樹爬得最好的那一個,以前他們還會給他鼓掌。

可是從他第一次被關了禁閉開始,一切都變了。

他從禁閉室出來,山田他們就開始疏遠了他。

中島敦知道這很正常,孤兒院每一個進了禁閉室的小孩之後都是自己一個人。

他可以接受自己沒有朋友。

但是事情變得被他想的還要壞。

每個月不停的禁閉成了他的標誌。

中島敦已經記不清他最開始進禁閉室的理由。

他隻記得那天他是去幫院長打掃衛生。

這是給每個孤兒分配的勞動,那天正好輪到他去打掃晚上的衛生。

接下來的事他不記得了。

再次醒來就是在禁閉室裡,手腳都被鎖上了鎖鏈,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被院長允許解除禁閉。

中島敦想要低頭藏起自己,可他的銀白色頭發太明顯了。

山田也是一個瘦弱的小孩,但他要比中島敦早來這個孤兒院,所以他在這裡要比他有更多的朋友。

他之前也是中島敦的朋友。

隻是現在不是了。

山田看著曾經的朋友,露出一個笑容,“中島,院長先生找你。”

中島敦聽見院長兩個字瑟縮了一下,臉色蒼白了一分。

又一次,山田這次做了什麼?

“他希望你能解釋你偷吃糖果的事情。”山田的聲音有些得意。

偷吃?

這兩個字讓中島敦抬頭,紫金色的眼睛睜大,他為自己辯解,“我沒有偷吃糖果!”

偷東西是孤兒院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中島敦被山田告狀頂罪了很多次,但他也不能認下這個罪。

他站起來想要證明自己沒有偷吃,“我沒有去過院長的辦公室。早上打掃了寢室衛生後我就在這裡了!”

悶聲帶著鐵鏽味的聲音乍響。

那是食堂裡響起鐵勺敲擊在鐵桶上的聲音,震耳也足夠嚇人。

中島敦的心臟被這個聲音震懾住,他的聲音也消失了。

準確的說是食堂裡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廚娘看著這個麻煩精收起了手裡的鐵勺,“在食堂保持安靜,中島敦!你再喊以後就彆來這裡吃飯了!”

“是。我知道錯了!”中島敦立刻站直了認錯,哪怕他的心臟還在不停的恐懼著他還是立刻認錯。

銀白發的小孩害怕著,他不想失去吃飯的地方,也不想聽見鐵勺敲擊的聲音。

廚娘隻說了中島敦一個小孩,她不在意剛剛發生了什麼事,還能是什麼?

肯定是這個麻煩精又撒謊或者偷東西了。

山田在廚娘吼過之後聲音也弱了下去。

在孤兒院大人就是權威,他們必須服從比他們年長的人。

“你最好趕快去院長先生那裡,乖乖認下你的罪。”

山田靠近中島敦,他警告他:“如果你還想回寢室睡覺,認下是你偷吃的糖果。”

紫金色的瞳孔緊縮,渾身發冷,直到他手腳僵硬的走到院長辦公室前,他的身體還沒有暖過來。

中島敦在害怕,他不想認下這個罪名,可是他也不能失去床鋪。

天氣還沒有完全熱起來,在寢室外過夜會發燒。

沒有藥品就會死。

他見過被欺負的小孩孤零零躺在牆角死去的樣子。

中島敦還記得那個孩子,黑發的有著一雙棕色眼睛的男孩。

那時候他還沒有被孤立,山田還曾經安慰他,他是組長永遠不會把組員趕出去。

快要進入夏日的這一天,中島敦恍惚間仿佛自己變成了那個黑發小孩。

躺在牆角,冰冷的死去。

“你在乾什麼?還不快進來?”高大的男人打開門看著這個銀白發的小孩,聲音冷漠。

他不會對這個孩子有任何的好臉色。

中島敦本就僵硬的身體更冷了,他的內心已經做了決定,他必須認下這份罪。

他不能死去,他想要活下去。

銀白色的孩子已經有了生死的概念,他畏懼死亡。

“是。院長先生。”中島敦的聲音緊跟在院長的話音後麵,這是孤兒院的準則。

必須回答大人的問題。

走進院長辦公室,中島敦在桌子麵前抬頭看著院長的肩膀。

他不能低頭,這是他經曆許多次懲罰後的經驗。

一旦低頭就會有戒尺打在肩膀上。

“你的組長說看見你進了我的辦公室。”院長坐在椅子上看著這個孩子,冷了眼神。

他總是闖禍。

這次又乾了什麼壞事。

中島敦等了等,沒聽見院長繼續說他的罪名。

“說話。”

院長的聲音讓他站得更直了一些,心裡緩緩地燃起微弱的火苗。

院長先生是不是知道他沒有偷東西。

中島敦不能忽視這個想法了,從它出現在他心裡他就沒辦法忽略了。

心臟在他的胸膛跳動著,血液的流動促使他說出了真相。

“我沒有偷您的糖果!是山田對您說了謊!”

他說完目光希冀地看著院長,院長會相信他的吧,他真的沒有偷吃糖果。

被汙蔑懲罰了很多次,小孩心中還是有反抗的火焰。

但他的反抗再次被碾碎了。

孤兒院院長的麵色更冷了,他找到鑰匙打開了一個櫃子,看清裡麵明顯少了些的糖果,嘴角拉下。

中島敦看著院長彎腰查看了一個櫃子,天生的直覺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紫金色的雙眸下一瞬緊閉,雙手抱住了頭。

疼痛刺入他的靈魂。

戒尺轉移了地方抽在了他的腰上,抽在了他不久前的燙傷上。

院長訓斥地說:“我隻說了山田看見你進了我的辦公室,從沒有說你偷了糖果。”

“你怎麼會知道糖果少了?”

他心中失望,這是個難以管教的孩子。

被抽打的疼痛讓中島敦本就瘦弱的身體顫抖著。那碗菜湯給予他的力氣仿佛都被抽了出去,他年幼的身體在不停的眩暈。

但他還在回答,他下意識反駁著因為他骨子裡的想要彆人相信他的血液。

“山田說我偷拿糖果,他說的。”

院長沉默了一下,彎下腰對這個小孩搜身。

中島敦隻感覺自己像是孤兒院破舊的甩乾衣物的轉筒,眼前的一切都不聽他的。

接著他心中的火焰熄滅了。

紫金色的眼睛看著院長手上的糖果,糖紙皺巴,但對他來說已經是很漂亮的包裝。

是他最期待在孤兒院做到的事情:好好完成工作得到第一顆糖果,嘗嘗它的味道。

可他現在不能欣賞和渴望了。

它成了他的罪證。

中島敦的嘴張了張,“我沒有偷。”

他不知道山田怎麼把糖果放在他衣服裡的,中島敦已經沒時間想這個了,他蒼白的為自己辯駁。

“我一直在打掃寢室,我沒有來這裡。”

院長失望的目光放在了中島敦身上。

山田沒有說他偷了糖果,他自己暴露了。

如果這裡還能有是山田汙蔑他的嫌疑。

這顆從他身上搜出來的糖果就是鐵證。

事到如今他還想要狡辯。

想起中島敦從前也在不停狡辯,院長握緊了戒尺。

他必須讓他服從和害怕,這樣他才會懼怕暴力,不會成為暴力。

銀白發的小孩的聲音消失了。

在這個快要進入夏日的午後,陳舊的房間裡隻有抽打的聲音。

他原本眩暈的大腦更加迷蒙,中島敦分不清疼痛了。

直到眼前黑了下來,他才驚恐地清醒,“不,院長先生,不要關我的禁閉!”

混亂的恐懼讓這個幼小的孩子胡亂地乞求年長的大人心軟,“求您不要關著我。我知道錯了,求您放過我。”

他向他認錯,恐懼和饑餓讓他認下不是他的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