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真是誤會了那心高氣傲,始終不肯替自己述清原委的小丫頭,他們簡直心焦壞了,就日日想著法的搭救她。
但曲洋的出現,且一回來便展露了線索,自是成了他們目前唯一的期望。
因此童百熊等人拚了命的替曲洋說好話。
可惜教主的臉色更沉,並不賣帳,冷冷說道:“曲洋去了中原三年,膽子倒是愈發大了,不經本座準許就私自前往地牢,這是不把本座放在眼裡了?”
“教主息怒!”桑三娘馬上替他辯解,“曲長老萬不敢對教主不敬,定有苦衷,請教主網開一麵!”
“苦衷?”教主冷笑,“本座看他的苦衷就是嫌自己命太硬,急需找人克一克!”
葛長老與曲洋有多年的老友情分,此次也是看在曲洋的麵上才答應與他們同來。
因此一見教主有發怒的趨勢他當即身先士卒,拱手告罪。
“教主萬萬恕罪,屬下與曲兄弟相識快有二十多年,對他的性子十分了解,他對教主恭敬有加,對神教忠心耿耿,絕非慢怠忠事之徒。”
教主的目光冷得入骨,倒是沒有立刻展開下一步的動作。
他就再接再厲:“此次老曲魯莽行事定有他的道理,還請教主稍安,待他回來向教主說明前因後果。”
葛長老是教裡說得上話的老人,曲洋亦是侍奉兩朝的元老人物,還有童百熊與桑三娘苦苦懇求,這三分薄麵怎麼也要給。
教主忍了怒氣,背靠軟枕沉色說道:“好罷,既然你們幾人都為他懇切求情,本座便耐心靜候他能帶回什麼了不得的消息。”
見狀,幾人的臉色才是稍作安心,便乖聲站在原地與教主一起等候曲洋回來。
幸而半柱香不到,曲洋就真的昂首挺胸的回來了。
一名索索老者從屏風後大步走近,就地跪下,大聲請罪。
“老叟曲洋遲遲來拜,還請教主恕罪!”
教主沒喚他起身,隻低眼冷冷注視著他。
“曲洋,你到中原跟著那群正道君子學了一身的傲骨回來啊,連本座的也不對你起到半分的威懾了!”
“屬下萬萬不敢,老叟對教主馬首是瞻,絕無二意,還請教主明鑒。”老者不卑不亢,字字鏗鏘。
“隻是屬下無意從聖姑處聽到了一些怪事覺得蹊蹺,又怕事遲生變,是故來不及請示教主便做主先去了地牢驗證真偽。”
“你要驗證什麼真偽?”教主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老者道:“聖姑說前些時日崖內來了一位姓樓名蘭的姑娘,據傳她是楊總管的表妹,實則是五毒教派來的細作,惹教主大怒,把她關入地牢欲後嚴懲。”
童百熊與桑三娘的呼吸霎時凝住了,目光一下不錯的盯緊了他挺拔堅韌的背影。
教主懶散的扯了扯自己長長的衣擺,懶懶頷首,一副可有可無的應承之態。
“她兩月前被童大哥帶入教內,三娘又說這人與本座的總管沾親帶故,是個尋常富家的小姐,本座才破例讓她留在教中暫住,誰知後來查出她的身份複雜,近月分舵也頻頻有人鬨事,便懷疑她是主要的犯事始者,就把她與楊蓮亭都關了起來,打算過後再細究證據懲處。”
“回稟教主,這便是奇怪之處了。”
“何處奇怪?”
“屬下遊走中原三年有餘,四處探訪,便結識了不少的人物,”老者敬聲回答,“那江南很久以前也去過一次,樓家的大小姐屬下恰巧就見過一麵。”
饒是童百熊再遲鈍,他也聽出了這話中的轉機。
他猛然轉頭看向身邊,桑三娘也是目光灼灼的瞧著他,兩人的眼裡都有明顯喜意。
麵前的教主若無其事,依舊堅持:“你怎知你遇到的那姑娘就是樓家的大小姐,而不是旁人或是樓家彆的小姐?”
老者抬頭,直目看向他,不緊不慢的洪聲解釋。
“屬下見到這樓家大小姐時,她正領著幾名家仆抽打街上的行客,指名道姓說自己便是樓家的嫡親小姐,與黑木崖的楊總管是從小長大的表兄妹,膽敢惹怒與她就會被神教屠殺滿門,百姓們皆是敢怒不敢言。”
神教的規矩深嚴,對上對下皆是一視同仁,若有人膽敢仗勢橫行在外,皆按重規處罰。
是故這麼多年少有人敢明麵上拿著神教的名聲欺男霸女,唯恐挨不住審訊堂的那一頓吃肉甩鞭。
教主沒有開口,他就接著說道:“屬下那時正在酒樓同好友相聚,在樓上看不過眼,暗中就給了那姑娘一記教訓,便因此看到她的臉。”
“這些破事沒必要多說,曲兄弟!”童百熊已經按耐不住了,急著催他,“你快說說你去了地牢之後的事啊!”
老者悄悄丟去一個安撫的眼神,遂繼續說話。
“屬下聽著聖姑所描述此人的一言一行,便覺這姑娘與記憶中的很是不同,就去見了一麵,隻站在牢外遠遠一望,便頃刻知曉這果真並非同一人。”
教主好整以暇的開口:“不過遠遠一瞥,何以這般自信?”
“因為她遠不及此人的風華卓約,一目便可了然。”
老者說的字字真切,不含絲毫遮掩之意。
“那樓家小姐確與這姑娘生的有三分相似,也有一雙奪目好眼,但她的眼尾上勾,眼輪內卷,一笑一顰皆是赤裸裸的風情意味,初見是色,再看是欲,而絕非此人的一雙通透鳳目,金光熠熠,無需多言便可顛倒眾生,教人由衷臣服。”
老者停了一停,再道:“說的更直接些,不過就是一個昂貴的正品與劣質的贗品罷了。”
曲洋的名聲在內外皆是稱得上口的,字字一諾千金,絕無作假。
不客氣的說,有他的出口證明勝過千言萬語,一旁的童百熊與桑三娘的臉色已顯露大喜。
教主輕瞥了一眼那興高采烈的二人,便抬指抵住下顎,漫不經心的笑道:“你對她的評價,倒是高的很。”
曲洋的性子高傲,能讓他真心實意誇讚的人,這世間實在寥寥。
“屬下所言皆是實話而已。”老者誠懇回答道。
教主聞言一頓,微微眯眼看向斜旁處,笑意深沉。
“好一句實話而已,就是不知你這所謂的實話是否有私心夾在其中。”
那兩張過於明目張膽的笑臉迅速收斂,麵孔肅穆,脊背挺得筆直。
老者跟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回目鄭肯道:“屬下斷然不敢因私欺瞞教主。”
說著頓了一頓,複補充道。
“若教主仍有懷疑,屬下還有其他證據佐證。”
一直懶洋洋靠著軟枕的教主終是來了些興致。
他抬眸從窗口散進的夕霞裡瞥來,好似斜陽揉碎了春雪,美不勝收。
他笑微微的望著腳下膝蓋半跪的老者,不著一言一語,沒有製止,也沒有催促。
教主顯然是在等候他的解釋,於是老者定了定心,順勢接了口。
“半年前屬下陪伴友人來河北中道辦事,路經分舵便進去看了看,掌事香主就告訴屬下近來常有外地人隱晦出沒,他覺得不安,就托屬下私底下幫他查一查。”
說到這裡,老者從懷裡掏出一份書信,雙手恭敬遞上。
“這是他召集下屬記錄的外人名冊,屬下便按著這名冊一個個的查詢,後來竟查到其中有幾人皆是塞外五毒教的弟子。”
教主便傾身抬起雪白的手腕接了過去,翻開細細查看起來,耳邊就聽著下方的恭聲稟報。
“葛長老曾有書信送來警醒過屬下,說近些年五毒教的活動頻繁,囑咐屬下在外要小心為上,屬下便覺此事不簡單,便順藤摸瓜的暗中搜查,竟真找到始作俑者之一的樓蘭此人。”
老者的臉色變得肅穆極了。
“屬下查到此人前些年在正反兩道裡魚目混珠,學了一身的邪功夫,還妄想靠著楊總管混入我黑木崖偷盜教中聖物,勾引教主,屬下便巧做楊總管的書信把她約了出來,再把她打昏在郊外荒堡,欲過後把她帶回黑木崖交由教主處置。”
真相幾乎大白了,童百熊幾人一臉原來如此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