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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衛頓覺眼前一蕩,在場的眾人已是就地跪下了。

個個毫無異議的臣服在她腳下,由衷期望當她最忠誠的奴仆任她驅使。

樓蘭背著手,聲音平穩:“你再說一遍,這裡麵我進不進得去?”

侍衛的額頭抵著地,癡癡呆呆的虔誠回稟道:“屬下胡言,姑娘自是想去哪裡都可以。”

樓蘭冷哼一聲,隨手棄了那紗便抬腳入內,這次無人再阻,通通暢暢的直抵內院。

一進去便見雕欄玉徹,處處精致,名貴花朵擺滿了每一處角落,皆是顯露被人精心打理過的痕跡。

可見寵幸楊蓮亭之前,教主是極其寵愛這七位夫人的。

隻是,人不如新,衣不如故,善變的人心最是經不住時間的磋磨。

她心底輕歎一聲,款步走了進去。

此時的內院□□,一身錦衣盤帽的教主就坐在華庭之中,身邊便是七位衣柳拂花的夫人團團圍住他。

一張張柔情笑容對著他噓寒問暖,一隻隻細手撫摸過他的肩頭,這樣的豔羨場景在旁人看來便是神仙的日子也難換。

身處中心的教主稍稍頷首,笑容若有若無,語態溫和的應答夫人們的各種話語。

這副畫麵看起來格外和諧,卻無人知曉他內心幾乎快要爆發的不耐與煩躁。

分明麵前張張都是以往他喜愛的容貌,待他依舊如往日般周到,且因他太久沒來而更加熱情周道。

可在他此刻看來,卻覺這一張張笑臉處處厭惡,更恨不得把她們亂摸亂碰的手腳悉數打斷。

“夫君,妾身知你近來教務繁忙,抽不出空來探望姐妹幾人,妾身並不責怪夫君,隻願夫君萬萬要照顧好自己。”

以往最疼愛的雪千尋摸著他的手腕,柔骨細語的靠著他,雙手摸著他的肩膀,眼中皆是心疼與體貼。

“妾身瞧著,夫君都瘦了好些呢。”

他抽開手,不動聲色的把肩膀上的手拂開,麵上含笑應下。

“還是千尋懂心知意,本座自會顧好自己,你們便放心吧。”

另一位佳人適時奉上一碗黑糕,捧在他麵前目光切切的望著他。

“夫君,妾身不知夫君何時會來,便日日提前做好待夫君來嘗。”

他不好相拒,捏起玉勺挖出一塊放進嘴裡,嘴唇抿動,好半響不曾說話。

佳人目光殷切,吐氣如蘭:“夫君覺得如何?”

他從袖裡抽出塊暗紅秀帕捂住嘴,按了一按,然後包著丟在桌上,再轉頭皺眉看向她,方是慢慢吐出一句話。

“有些苦了。”

佳人聽後一愣。

她明明記得以前夫君最喜歡吃她做的雪蓮龜苓膏,還誇她做的很好,味道合宜,怎的今日竟覺得苦了?

她總覺得夫君近年越發的古怪了。

很快她就把心裡的疑惑壓了回去,用笑容遮掩眼裡的難過,仍是無儘的體貼多情。

她體貼的告罪道:“怪妾身不了解夫君的口味變了,下次妾身會做的更好。”

聽後的教主眼色浮動,沒有應聲。

還有沒有下一次,無人說得清。

很快,轉頭又有其他佳人迎身上前繼續陪他說笑打鬨,百般體現柔情刻骨。

而他就在這無儘無窮的柔情媚意裡愈發焦躁,愈發不耐。

直至險些瀕臨爆發的那一刻,正軟身靠著他膝蓋撒嬌的詩詩忽然抬起頭。

盈盈目光投向他的背後,紅唇張啟,迷離般的輕喚。

“這,這人,是誰呀?”

他聞聲一怔,跟著眾人轉頭看向身後。

一襲紫衣金紗的女子就站在身後的花樹下凝目望著他們。

便見她玉骨纖纖,衣袂飄飄,山林間吹來的清風拂過她白皙透紅的指尖,竟也癡迷著不肯離去。

暖風在她身旁兜兜轉轉,多纏繞她半刻也是心滿意足。

他親眼看見紫衣女子一雙在金陽綠影裡撥開風月流螢的鳳眸,猶似一灣金河流淌而過,也不免是怔了一怔。

他迅速的回過神後蹙了蹙眉,剛要問她怎會來這裡,身前軟靠的詩詩就恍恍惚惚的站了起來。

她望著前方,喃喃說道:“這,這是化身成形的花精麼?”

“是下凡施恩的天人吧?”旁邊的雪千尋跟著附和,“傳言天人都住在九十九重天上的長生城,我還是第一次瞧見天人呢。”

旁邊的佳人們亦是神色迷離的看向前方,難以自持的往前走近。

“娘親說過這世上是有仙子的,我原以為是假話,沒想到真有仙子啊,仙子來了……”

“這仙子好美,我再也沒見過比她還美的人……”

“仙子是不是來帶我們走啊……”

原本團團圍繞著教主的佳人們紛紛散開,興高采烈的朝前方的樹下走近。

教主坐在原地,麵色陰沉的看著這一幕仿佛是青天白日就被鬼魅所迷的愚昧凡人。

雖然他覺得剛才還對自己一腔癡情的妻妾們轉頭就被這人一個眼神輕易勾走,令他心情變得十分微妙。

但此刻終於脫離了這群燕燕鶯鶯的濃重香脂,整個人還是放鬆了許多。

要是她再遲來半刻,也許這裡就是另外一幅場景了。

想到此處,他甚至對這人有了點感激之意。

紫衣女子被佳人們簇擁著走進,在他對麵姿態從容的落座。

現在情況一下就變了,教主這邊空空無人,而對麵則是佳人們團團包圍,極儘噓寒問暖,百般柔情體貼。

“仙子,你想,想吃什麼?奴家現在就去給你做。”詩詩紅著臉,吞吞吐吐。

“你喝不喝天泉水跑的花茶?花是我今早才摘下,水是我每日去後山的天泉裡親自接的。”

“仙子,你坐的硬不硬?累不累?”雪千尋半蹲在女子身側,笑顏如花。

“奴家去房裡把玉絲枕頭給你拿出來墊著可好?再給你捏捏肩,捶捶臂?”

“仙子,我,我,我給你……”吃的喝的做的都被前麵幾人差不多包完了,剩下的佳人遲疑許久,才是臉漲的通紅,結結巴巴的討好與她。

“仙子,奴家,奴家給你唱小曲跳舞好不好?”

“仙子,我……”

她們全然忘了自己深愛的夫君還在對麵坐著,眼裡心裡就隻有女子的存在和喜樂。

似乎隻要她能對自己說一說話,願意對自己笑一笑,這群佳人便是就時死了都甘願。

可想而知,對麵的教主臉色有多麼的豐富多彩。

“我隻是湊巧經過,便在此坐一坐。”樓蘭像是早就習慣這種場景,眉目不動的擺擺手,自然吩咐道,“我不喜歡吵鬨,你們都回屋去吧。”

眾位佳人一臉黯然,泫然欲泣。

於是她隻得再道:“我與你們夫君說會話兒,過會兒再喊你們出來陪伴。”

這下眾位佳人才是稍覺滿意。

縱使心有不甘,百般不願,她們卻不願違逆她的話語,隻麵色幽幽的瞄了對麵一眼,才是轉身一步三回頭的進入屋內。

對麵的教主微抽嘴角,很想問一句,你們是不是都忘記了誰才是你們的天,誰才是你們的夫?

待庭院裡隻剩下他們二人,教主神色複雜的盯了她許久,才遲遲開口丟來了這麼一句話。

“你當真不是妖魅?”

她端起石桌上剛剛倒好的茶盞低眉淺抿一口,再放了回去,不答反問。

“教主見過妖魅有溫度?見過妖魅不害人?見過妖魅走路靠腿?”

他沉心思慮許久,句句無法反駁。

誰能想到天下第一人還有這一日啊?竟被一個身無武功的弱女子說得一敗塗地,不能反擊。

不過也隻有她才是這般的獨特無二,無論做何事,說何話,出現在何地,似乎都是理所應當的。

當真是個有趣至極的姑娘呀。

本該覺得不快的教主望著眼前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仍是專心品茶的紫袍女子。

接著,他竟莫名回想起山澗裡的那幾晚相遇,便忍不住的莞爾一笑。

眼波寥寥,眉角彎彎,茶盞氤氳的水汽絲絲騰起,模糊了他細長的眉梢眼尾,分明是春日裡最豔的絕色。

恰好樓蘭抬目望來,猛然瞧見這抹滿含無奈又儘顯釋然的笑容,措不及防的愣了一愣。

縱使她早已無謂美醜之差,可這日月神教的教主容貌冠世,真真非是尋常的庸脂俗粉能夠與之一決高下。

甚至他遠遠比自己當初所想的更加異彩奪目,驚豔如飛鴻。

更令人吃驚的是,突見這抹真心實意的笑容後,她的心中驀然一晃,卻連原因都不知道。

十年如一日平靜的心口,在這刻猛地大跳了一下,發出響亮咚的一聲。

她尚未反應過來猛然突跳的陌生心跳,下一刻,竟覺眼睛一疼。

是很小很小的疼意,猶如一顆水滴墜進眼眶裡帶著微微的麻。

這點不值一提的痛意倏忽而過,連點雨過天際的痕跡都沒留下,隻是令她無意識的慌忙轉開了眼。

教主眼尖的瞧出對麵的女子躲避的眼神,突然微紅的臉頰。

他有些驚奇的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