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日瑪神色一愣,長長的歎了口氣。
隨後有些無奈似的坐在了凳子上,神色頗是有些不讚同的瞧著珈洛。
珈洛再一次的開口,聲音清脆,但卻帶著一股篤定。
“我知哥哥是心疼我,可咱們博爾濟吉特的女子,又何曾會依靠一個外姓男人?”
“我來此的本質,並非是一個女子嫁給一個男子,並以此男子為依仗,來過活日後的每一天。”
“我代表的是博爾濟吉特的誠意,也是咱們科爾沁對於大慶的依附,也是大清對於咱們科爾沁的尊重。”
“所以,四哥哥,我覺得這件事情最重要的是博爾濟吉特氏家的女子是大清的皇後,而不是我珈洛必須是大清的皇後。”
“你說,大清的皇後之位是否是我的,我又何必在意呢?”
達日瑪:“.......”
幼妹自出生就是聰慧、靈秀的,但那帶著小女生的可愛,靈動。
雖然是小妹妹,家裡人也都嬌慣她,甚至阿布對她寵溺縱然到了令他們兄妹幾個都有些震驚的程度。
但她從不因為此而恃寵而驕,甚至當時一個妹妹當庭對著阿布說偏心小妹妹的時候,她當時並未多言。
但他和哥哥恰巧聽到了小妹去尋阿布說的話。
“阿布疼愛珈洛,珈洛如何不知,珈洛也知道阿布對咱們所有兒女都是帶著高山一般的愛。”
“就你懂事,當初她最小,那本王當然更愛她,如今有了妹妹,竟是不能懂得這些道理了!”
阿布的嗓音聽著滿是怒火。
阿布發怒,即便是大哥都是有些害怕的,更彆說他了。
但是他們的小妹妹,卻沒有絲毫的害怕。
她才將將滿了五歲的小嗓音聽著就像是那山林間新取出來的蜂蜜一般清甜。
“阿布對咱們姐妹都是深厚無私的愛,可我也理解姐姐為何要這般說。”
“因為在我尚未出生之前,阿布的愛是分成了十份的,那五姐姐得到的愛,是十份裡麵的一份。”
“並且因為她是最年幼的一個,那麼阿布會多給她一些關注,那五姐姐的愛便是最多的那一份。”
“可如今我出生了,阿布的愛便分成了十一份,現如今最年幼的變成了我。”
“那麼我將得到了阿布在兄弟姐妹之中最多的愛,五姐姐心中有落差也是正常的呀。”
“她也不該這麼跟本王這麼說話!”
“養她竟是養錯了?”
吳克善依舊怒火重重。
“阿布!”
幼女那細嫩的聲線裡帶著滿滿的不讚同。
“阿布,其實五姐姐這麼說,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她是真正的在仰慕阿布您。”
幼女話儘,蒙古包內便陷入了一陣安靜。
片刻之後,隻聽幼女又開口說道:“阿布,您是被山神賜予祝福過的親王,百般高明,您自是明白五姐姐對您的一腔孺慕之情,隻是五姐姐太過渴望阿布您的父愛,這才說話太過著急,您也彆生氣。”
“但您也彆因為五姐姐對您這般深刻的孺慕之情,就賞賜了五姐姐。”
“哦?你的意思是本王還不該生氣,還要獎賞她?”
“不,阿布,您不能賞賜五姐姐。”
“畢竟她還是衝撞了您,您賞賜了五姐姐,那豈不是冒犯您的權威,所以不能賞!”
為何不能賞賜她,顯而易見的事情。
但若是旁的人這麼問,吳克善和屋外的兩兄弟都知道,該罰。
而且裡麵總是有些強詞奪理的成分。
可偏偏珈洛是這般小的年紀,又是為了自己的親姐姐。
吳克善又這般疼愛她,珈洛這麼說,隻會讓他覺得自己的女兒聰慧,靈秀,疼愛姐妹。
果然,蒙古包包裡麵傳來男人爽朗的笑聲。
隨後便是令達日瑪和弼爾塔哈爾渾身發麻的肉麻話語。
“新薩日,你就是上蒼賜予我最寶貴的禮物。”
“我的小寶貝姑娘,來給阿布親一親。”
兄弟兩人一顫,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被草原上的牛糞給糊住了。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都以一言難儘的神情,轉身離開了。
這件事情他記了很久,直到今日。
他看著坐在椅子上一臉淡然的小姑娘,竟是察覺到她對於婚姻看的這般透徹。
沒有一絲一毫的期待,嫁也是可以的,但若是當真嫁不了,也沒什麼不好。
達日瑪總覺得妹妹這樣感覺不是很對,可他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畢竟妹妹說的都有話,都是對的。
就像當時小妹妹說服阿布一般,此時此刻,她竟是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說服了他。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新薩日,若是皇帝真的不娶你,對於他來說不過是換一個皇後,那你回去,那定然是會被人嘲笑的。”
“日後你的婚事,也不比來京城之前了。”
珈洛低低的哼了一聲,笑著說道:“我倒是很不能理解男女之婚姻。”
“誕下孩子的婦人很受歡迎,待嫁的姑娘也是可以的,那為何被退婚的姑娘就不好說親了呢。”
珈洛嘟了嘟嘴,一臉的不滿意。
達日瑪:“………”
他略帶好笑又很無奈的瞧著她。
小姑娘長得實在漂亮。
她的小臉兒不像是京城的姑娘們白皙細嫩,她的麵容像是科爾沁那黃昏日落時分,那天邊金黃色的天空,健康而動人。
那濃密的眉毛,像是月牙,雙眸清澈如清溪。
而那總是能說服很多人的雙唇不點紅而朱。
今日晨起,她紮著兩根辮子,順著耳後,安靜的落在身前側。
他聽說昨日皇上來見過了妹妹,按理來說,他怎麼會看不中小妹妹?
這個小皇帝難不成是眼瞎?!
哼,他倒是要看看,這個什麼都還不懂的小皇帝究竟是喜歡什麼樣子的。
他心裡一邊這樣思索,但瞧著對麵的小妹一臉的淡然,實在是沒忍住開口說道:“那小妹你就不曾擔心過自己的婚事麼?”
珈洛:“…………”
她真覺得自己的四哥哥,是她所有的哥哥裡麵最為單純的一個。
這一次令四哥哥護送她來京城成親,當真沒有其他的緣由麼?
“我的婚事,自然是由阿布和哥哥們做主啦,你們定然是不會讓新薩日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的。”
“我的儀仗從來不是丈夫,我的儀仗是我的兄弟姐妹,我的阿布和額吉。”
這話,倒是令達日瑪很高興,甚至開口說了以後一定會幫著阿布和額吉給她好好相看對象,一定給她選一個比大清皇帝還好的男子!
珈洛自然是高高興興的點了頭,兩兄妹自去討論其他事情不提。
………
皇上這一舉動,令朝堂震驚,自然也是沒有經過孝莊皇太後的認同。
當天中午,便有太監前來,說是京城風土人情自有和草原不相同之處,讓兄妹兩人先自去遊玩兒。
接著便是若乾賞賜,其中不乏金品華貴之物。
令達日瑪那陰冷的神色都不由得鬆懈了一分。
珈洛自然也高興,誰忽然送一份價值足以抵擋你十分之一嫁妝的禮物,都會高興不已的。
更何況,她本身嫁妝極為繁貴。
有了皇太後的懿旨,珈洛便正大光明的帶著哥哥開始在京城裡四處遊玩兒。
第一站,便是去了大名鼎鼎的隆福寺。
皇家寺廟,接受皇家君臣香火,卻也給平民進入其中祈福。
如今蒙古各部落和大清自有生意往來,其中也不乏許多蒙古族的姑娘在京城。
珈洛也不愛帶帽圍,一路上多有人回眸注視。
但因著她身旁有達日瑪,還有許多護衛,便知曉不是普通人,也沒有人敢來冒犯。
直到到了隆福寺。
珈洛站在這巨大的門口,瞧著來來往往的香客。
一株參天大樹紮根在寺廟右側,下麵有許多小販擺滿了攤子。
甚至有自製的小杯果水。
瑪瑙買來一些,珈洛小口的試著喝了一點兒。
酸甜爽口。
剛進寺廟,便瞧見眼前巨大的香爐,上麵插著三根有如手臂粗的香,慢慢的散發著香火。
珈洛往前走,正殿許多香客排隊,她並未去擠,反而是往裡走,隻是仍舊未來得及祈福。
隻見一個小僧人走上前,雙手合十,走到她麵前說道:“施主,後院有人請您。”
“你是誰?!”
“又是誰請我們?!”
達日瑪走上前,將珈洛護在身後,朝著那小僧人厲聲問道。
那小和尚搖了搖頭,隻是看著珈洛,說道:“那人說您應當去見他一麵。”
達日瑪:“………”
他當真是有些生氣了,皇宮裡那皇帝公然在朝廷上不娶來不遠千裡京城待嫁的小妹。
如今來寺廟之中散心,卻又被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人給小看。
頓時怒火中燒,怒道:“既然要來見人,又不肯顯露身份,可見不是什麼上得了台麵之人!”
“要來見我妹妹,當他帶著該有的禮節主動來見我們!”
話說完,轉頭看了一眼珈洛。
珈洛自然不會反駁哥哥,並且她也覺得哥哥說的很對。
此次入京,她和四哥哥都是代表了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
他們博爾濟吉特氏那可不是被人拴著的西波爾爬犁犬,而是屬於草原絕對的狼王。
達日瑪帶著妹妹進了離著他們最近的一間殿宇。
珈洛轉過身看了一眼那小僧人,彎了彎眼眸。
“你這麼回話,應該沒問題的吧?”
那小僧人一愣,隨後也對著她說了一句:“阿彌陀佛,女施主,小僧隻是傳話人,自是不會有什麼事兒。”
珈洛微微頷首,便跟著哥哥進了殿宇。
……
沒想到剛進了殿宇,竟然發現裡麵供奉是送子觀音。
達日瑪本是不知道的,他隨口問了一句旁邊的僧人。
得知是送子觀音之後,他臉一僵,目光瞄了一眼身側的小妹。
在發現珈洛一臉意味深長的瞧著他時,頓時臉色訕訕了起來。
“這是我胡亂來找的,並不是故意的!”
“走,咱們現在就走!”
珈洛卻不管他,轉而是往裡麵走。
“來都來了,正好四哥哥你和福晉不是很想要孩子嗎?”
話說完,也不管達日瑪麵紅耳赤的麵容,讓瑪瑙遞給她一錠銀子。
然後放在了功德箱裡麵。
一個僧人上前,低聲說了句“阿彌陀佛。”
珈洛接過了僧人手裡的一炷香,然後跪在了蒲團上,合上眼,用心祈福。
直到片刻之後,她接著睜開眼,然後起身將手裡的香插在了香爐裡麵。
“小妹,你在乾嘛?你求什麼不說一下,這觀音怎麼知道?”
達日瑪好奇的問道。
“四哥哥千挑萬選的進來了這送子觀音的殿宇,小妹這般關心哥哥,哥哥卻不知道小妹求什麼?”
她不給達日瑪說話的機會,又開口說道:“再說了,人家說許願祈福的時候,可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格格果真如吳克善所說,極為聰慧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