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姑母要見我?”

珈洛立即坐起身來,略帶著疑惑的看著瑪瑙。

瑪瑙扶著注主子的手,令她走下床榻,一邊低聲說道:“是啊,皇太後身邊的一位喚做純安的太監,自稱是慈寧宮的總管大太監,此刻立在驛館大廳內等著格格您呢。”

“嗯,那快些收拾吧,也不好讓姑母久等。”

珈洛起身,睡前沐浴,此刻才睡了不過三個時辰,身上自然不見一絲臟汙。

見皇太後之前該沐浴更衣的,可在這時候也不好讓姑母久等。

她匆匆換上新衣。

是額吉特意為她準備的新衣。

若是皇姑母召見她,她既不該穿的太過隆重,卻也千萬隨意不得。

……

今日前來請未來皇後,也是如今皇太後的親侄女兒,這可是一件大好的差事兒。

純安是慈寧宮的大太監,這差事兒非他莫屬。

當親王吳克善返回科爾沁之時,皇太後就在期許自己的侄女兒來京城。

日日都在算著時間,直到今日,總算是將這位身份實在是高貴的主子給盼來了。

他此刻端坐在驛站的廳內,神情卻不敢有半分的鬆懈。

直到內廳傳來腳步聲,他背脊一凜,立刻起身,目光下垂,隻瞧見那逐漸出現在視線裡的裙裾。

裙裾邊繡著藍天白雲,遊牧日常,帶著草原明珠的金貴。

他明白眼前的女子便是他等候的格格。

“奴才給格格請安。”

純安邁步行禮。

身後隨行眾人皆下跪行禮。

珈洛腳步走上前,開口說道。

“快些起來。”

“謝格格。”

珈洛又開口問道:“你前來,可是因為姑母傳喚我?”

純安點點頭,立刻開口說道:“是,皇太後日日盼望格格能來京城,如今好不容易將您盼來,竟是差點兒親自來驛站看格格。”

“還是蘇麻喇姑勸住了皇太後,說格格您從未經曆這般長的跋涉,如今定然身子疲累,該好好休憩才是。”

珈洛聞言,微微頷首。

麵容上帶著欣喜的笑意,在她開口之前,抬眸望向了那紫禁城的方向。

此刻正是巳時,日光溫暖,驛站外林木繁茂,隱約可窺見京城那高聳的城門。

“姑母憐惜珈洛,珈洛知曉。珈洛也極為想見姑母。”

“即使如此,那便不耽擱時間了,勞你帶路。”

純安連忙行禮,然後貓著腰,引著珈洛往驛站外走,登上早已備好的馬車,緩緩往京城行駛。

紫禁城,委實令珈洛好奇。

她想要撩開車窗來瞧瞧這繁華的都城,卻始終未聽到人言。

直到再一次的聽見純安開口時,竟是已經到了皇宮門口了。

她原本就有些緊張的心,更是往下沉了沉。

珈洛邁步走下馬車,入目的便是巍峨聳立的猩紅色高牆。

高牆綿延不絕,望不見儘頭,也感覺高聳逼人,令人心中頓感壓力,於心中窺視見自己的渺小。

“格格,往這邊走。”純安再一次走到她身側,低聲說道。

珈洛不言,微微頷首,抬步往前。

直到入了巨大的宮門,再入目的便是長長的巷子。

即便道路頗寬,足以讓幾輛馬車並行,但這巷子依舊令人深感前路幽深,森然規整。

大理石的地板令人感覺走的格外穩當,可也格外的累腳。

直到一炷香後,她終於是到了今日所要來到的宮殿。

慈寧宮。

慈寧宮殿前出月台,月台上陳鎏金銅香爐四座,爐口白色香煙嫋繞。

前院東西廡正中各開一門。

珈洛腳步不停,剛走上月台,便瞧見門口立著一位笑容和善的婦人。

婦人身穿深翠色對襟袖翠竹細紋直筒旗袍,兩把式的發髻上對稱的釵著鈿金金釵。

此刻瞧見了她,婦人眼眸一亮,嗓音柔和。

“奴婢蘇麻喇給格格請安。”

蘇麻喇,孝莊皇太後陪嫁的侍女,也是順治皇帝的啟蒙老師,珈洛安敢受此禮?

她連忙側身躲過,接著快步上前,扶起蘇麻喇。

“姑姑快快起身。”

蘇麻喇倒也不拘禮,順著她的力道站起身子,神色溫柔,拉著她便說道:“快進去吧,太後早就想見見格格了。”

“嗯。”

珈洛隨著她邁步進門,第一眼便瞧見了那坐在正中榻上的皇太後。

看見孝莊的一瞬間,珈洛竟是怔然。

孝莊皇太後如今不過三十八歲的年齡,麵容宛若三十來歲,姿容秀美。

丹鳳眼眼尾微微上挑,嘴角帶著和煦的笑意。

身穿素色的袍服,包頭的發髻上隻簡單的釵著一支白玉蘭花模樣的簪子。

她的身後擺著榻,榻後屏風乃水墨山水。

兩畔立著兩個麵容姣好的宮女。

見她來,宮女行禮。

而孝莊皇太後再看到她的一眼,那神色之中的動容和憐愛溢於言表。

珈洛快步走到大殿中間,行禮。

“侄女兒給姑母請安。”

“新薩日!”

婦人聲音歡喜,起身而來,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快給姑母看看,”

珈洛隨著她的力道起身,她如今十一歲,才剛開始長個子,瞧著剛到孝莊皇太後的肩膀處。

兩人挨著極近,她微微抬頭看著自己的姑母。

“新薩日,當初我的哥哥,也就是你的阿布,說你是草原上最明亮的明珠,我便是知道,你有多麼的耀眼。”

“但在此時此刻,看見你,還是會驚歎於你的容貌。”

珈洛聞言,被這般誇讚,心中亦是有些羞赧。

她微微垂眸,低聲說道:“姑母才是珈洛見過的最美的女子。”

孝莊皇太後自是被無數的人誇讚過,此刻也隻是溫和的笑了笑,說道:“不,新薩日,姑母這一生見過許許多多容貌出眾的女子,但也就隻見過兩個有著絕世容貌的女子。”

珈洛好奇的抬起頭,看著孝莊皇太後。

“第一個便是我的姐姐,海蘭珠。”

“另一個便是你了,我的新薩日。”

珈洛聞言,隻覺麵容漲燙,卻不做出那副小姑娘不自在的模樣來。

她抬起頭,挽著姑母的手臂,坐在榻子上,親熱的說道:“咱們博爾濟吉特氏的姑娘都是最漂亮的。”

孝莊皇太後和蘇麻喇顯然沒聽人這麼說過,兩人皆是一愣,隨後孝莊皇太後猝然笑開了臉。

就是蘇麻喇也是頗為好笑的瞧著珈洛。

“你呀,倒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

孝莊皇太後的手輕輕的點了點珈洛的鼻梁。

珈洛紮了眨眼,作出一副乖巧的模樣來。

她知道,孝莊皇太後在這個時候喚自己前來,定然是有其他的事情的。

果然,孝莊皇太後憐愛萬分的將她揉在懷裡,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背脊。

“我當時也是極早便嫁給了太宗皇帝,隻是當時啊,我比你還大一歲呢。”

“也不是做的皇後,當時的皇後還是我的親姑姑。”

珈洛乖巧的依靠在姑母的懷裡,聽著她說著話。

“皇後呀,和彆的妃嬪都是不同的。”

“漢人有一個詞叫做“舉案齊眉”,是形容夫妻要相互尊敬的意思。”

“做皇後和咱們草原上嫁給彆人做福晉是不同的,有許多的規矩,新薩日,這一切規矩不一定是咱們愛新覺羅家族如今有的,或許還會有一些屬於前朝皇帝大婚的禮儀。”

珈洛慢慢的明白了,姑母是在教她該如何做一個皇後。

而她是愛新覺羅家族入關之後,第一位皇後。

大婚的流程和後宮之後的格局都很是重要。

這也要看她是否能擔起來這個擔子。

珈洛不稀罕成為順治的皇後,但她很是重視自己是否能成為大清的皇後。

姑母用心教,她便更為認真的聽了起來。

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太監腳步匆匆而來,在門口行禮說道:“皇太後,皇上說來給您請安。”

珈洛有一瞬間的震驚,順治皇上這個時候來?

按理大婚前,男子和女子不應該見麵的。

難不成皇上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在慈寧宮?

還是,他故意要來看看她?

珈洛不明白,她隻是抬頭看向姑母。

而孝莊皇太後神色自然,瞧見了珈洛在看她,摸了摸她的發髻,笑著說道:“來,見一見你的皇帝表哥。”

此刻容不得珈洛有彆的想法,門口已經傳來腳步聲。

她連忙起身,規矩站立著,目光瞧向門口。

曆史上記載,皇太極儀表奇偉,顏如渥丹,嚴寒不厘。

而孝莊皇太後,容貌秀麗,外柔內韌。

她極為好奇,早亡的順治皇帝究竟是如何一位天子。

少年邁步而入。

他身穿五爪金龍圓領右衽天青色外袍,銀絲編製腰帶配著墨色的寶玉。

身姿挺拔,有些年少特有的消瘦。

麵容極為清俊,那雙繼承了孝莊皇太後的丹鳳眼還未褪去年弱的圓潤。

此刻目光直視女子,帶著天然的威嚴,還有親切。

珈洛在和他對視的第一眼便收回了視線,直視天顏乃罪責。

但她的餘光卻瞧著男人自然垂落的手。

他的手指修長,自然舒展,而右手的拇指上則戴著一塊翡翠的扳指。

“博爾濟吉特氏·珈洛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珈洛跪行大禮。

“表妹請起。”

男人嗓音清朗,但略微的有些低沉。

珈洛聽得出來,順治這是為了壓住他變聲期的嗓音而刻意變得低沉的。

當她起來後,便瞧見了順治給孝莊皇太後請安。

順治皇帝渾身的儀態,這也是珈洛第一次覺得一個人的跪姿也是極為賞心悅目的。

此刻,日光穿過半開的窗戶,灑落在了地板上。

少年背脊筆直,肩膀平整,即便是帶著些許的瘦弱,卻不見羸弱之感。

“嗯,今兒倒也是巧了,新薩日剛被本宮喚進宮來,皇上也就來請安了。”

這話帶著些許的打趣兒,也足見孝莊和順治之間母子關係深厚。

福臨起身,轉而坐在了右首位的椅子上,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還站在一旁的珈洛身上。

他指著左首位的位置讓珈洛坐了,這才笑著開口問道:“表妹不辭辛勞,千裡跋涉,身子可否有不適之處?”

珈洛目光落在皇上的頸部以上,雙眸之下的位置,神色到還算自然,開口說道:“回皇上的話,珈洛雖有些疲累,但身子康健,並無任何不適。”

“在驛站可還好?”

“回皇上的話,驛站安排無一處沒有不妥當的之處,休息半日,如今已經和科爾沁一樣了!”

“這都是姑母和皇上關心珈洛,珈洛謝姑母和皇上的隆恩。”

她說完話,再一次起身,朝著孝莊皇太後和順治皇帝行禮。

“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禮。”

孝莊笑著看她行禮,又說道:“新薩日喚我姑母,卻又喚皇上為皇上,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