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1)

年珠隻能輕輕咳嗽一聲,以示提醒。

這下,弘晝總算回過頭看了四爺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咋咋呼呼的弘晝頓時又是一蹦三尺高,忙道:“阿瑪,那什麼,我突然想起來今日功課還沒寫完,就先回去了……”

四爺壓根懶得搭理他。

年珠也連忙告退:“王爺,我就不打擾您與姑姑說話了。”

接下來的事情則是順理成章,四爺心意已定,發話要將三個兒子都提溜去圓明園,在此之前,他們三個得好好學學規矩,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明眼人都聽得出來,四爺這話重點是在提醒弘晝。

如今年珠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便宜坊售賣月餅一事上,自然而然沒時間去找弘晝玩。

日日學規矩的弘晝倒想要來聽雪軒蹭吃蹭喝,但四爺專程派了人下去盯著他,他難得老實了幾日。

等著弘晝再來聽雪軒時,年珠忍不住誇讚他道:“不錯,學了幾日規矩的確看起來不一樣呢,比從前穩重多了。”

“當日你說你不願去圓明園,我還以為你要鬨上幾日的,沒想到卻是一口就答應下來。”

畢竟前幾日年年若蘭都與她說過,說弘晝這孩子脾氣倔的像牛,到時候免不了要她也幫著勸一勸。

她也做好了準備,誰知道這事兒卻是沒下文了?

如今弘晝卻是神秘一笑,道:“你等著瞧就是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說著,他又急匆匆道:“阿瑪如今派了人寸步不離盯著我,快,把小廚房的好吃的給我裝點回去,若叫阿瑪知道我偷溜出來,又要找我算賬的!”

年珠便派聶乳母去了小廚房一趟。

弘晝一離開,這小廚房宛如蝗蟲過境,什麼都不剩下。

到了傍晚時候,年珠就收到了蘇額木送來的信,說是今日是便宜坊售賣月餅的第一日,生意那叫一個紅紅火火,排隊的人一直排到了胡同口。

司掌櫃已派人加班加點製作月餅,但就算他已預料到月餅搶手,卻也沒想著坐地起價,隻將一個月餅定價為六文錢,一盒有八個月餅,一整盒買下來,還能便宜幾文錢呢。

可以說京城尋常百姓都能吃得起月餅。

年珠愈發覺得自己找對了人,這月餅若真放到致美齋去賣,少說一個也得一兩銀子,就算再賺錢,她想著賺的都是些黑心錢,心裡也不踏實。

隨著便宜坊的生意越來越紅火,甚至已到了一餅難求的地步,此時的雍親王府,氣氛卻是愈發低沉。

四爺是個細節控,圓明園的大事小事都要親自過問,重壓之下,嘴角起了幾個燎泡,旁人見了,自然也跟著擔驚受怕起來。

年若蘭也跟著日日吃不下飯。

這一日,年珠端著碗山藥羊肉湯上前勸道:“姑姑,這幾日您吃的少多了,臉色也不如從前,不如先吃點東西吧?”

“珠珠,謝謝你,我實在是吃不下。”年若蘭搖搖頭,麵上難掩擔憂之色,“明日王爺就要帶著三位阿哥前去圓明園,我一想到這裡,就替王爺擔心。”

說著,她更是長長歎了口氣:“從前王爺是單打獨鬥,如今卻要將三位小阿哥也帶上,偏偏除了四阿哥,剩下兩位阿哥都是不叫人省心的……”

年珠並不知道曆史上到底有沒有這檔子事,但她記得清楚,曆史上的康熙帝第一次就是在圓明園見到的弘曆,對弘曆很是喜歡,繼而將弘曆帶回宮撫養,所以……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吧?

“姑姑,您擔心也無用,王爺向來謹慎不說,三位阿哥也並非稚童,知道什麼時候能胡鬨,什麼時候不能胡鬨。”年珠看著熱氣騰騰的山藥羊肉湯,不急不緩勸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再說,您難道信不過王爺嗎?”

年若蘭輕輕搖搖頭。

但接下來整整一日,她都沒用多少東西。

等著翌日一早,年珠就跟在年若蘭身後送四爺等人出門,她這才發現,年若蘭這還算是好的,耿格格眼圈紅紅的,一看就是哭了一夜的樣子,就連向來鎮定的福晉烏拉那拉氏和鈕祜祿格格麵上都皆是擔憂之色。

烏拉那拉氏也知道四爺這步棋關鍵至極,強撐道:“王爺放心帶三位阿哥去吧,王府裡還有妾身在呢……”

誰都知道伴君如伴虎,想當年八阿哥送了皇上兩隻死的海東青,八阿哥是徹底失寵。

如今十四阿哥等人對四爺是虎視眈眈,保不齊會鬨出什麼事情來。

整個王府上下,所有人的臉色簡直比上墳還難看。

唯有跟在四爺身後的弘晝笑的是齜牙咧嘴,還趁長輩不注意偷偷衝年珠做鬼臉。

很快,四爺就帶著三位阿哥上了馬車。

昨日年若蘭勉強還能用上幾口飯,今日起卻是吃的比雪球都少。

一日日下來,年珠受到年若蘭等人影響,也跟著擔心起來,害怕她這隻小蝴蝶的出現,改變了大清的曆史。

如此過了十來日,就在中秋節前兩日,終於有個小太監回來了。

此人名叫張起鱗,是蘇培盛的徒弟。

當秦嬤嬤說小鱗子回來時,年珠明顯看見年若蘭麵色一喜,更是忙道:“快,快叫小鱗子進來。”

小鱗子很快小跑進來,打千兒道:“奴才給年側福晉請安,給年七格格請安。”

“不必多禮。”年若蘭麵上隱隱浮現幾分憂慮之色,有些話既想問,卻又不敢問,“你快起來……”

年珠卻是迫不及待道:“鱗公公,可是王爺叫你回來的?王爺可有什麼話要說?”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秦嬤嬤就衝一旁的丫鬟婆子使了個眼色。

眾人退下後,小鱗子才低聲道:“王爺說了,圓明園一切都好,皇上今日已帶著諸位阿哥離開了圓明園,見您莫要擔心。”

“王爺還說,等王爺進宮參加除夕宴後就回來看您。”

因他還要去正院走一趟,隻能長話短說。

年若蘭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連忙讓秦嬤嬤給小鱗子拿賞錢。

等小鱗子走後,年若蘭是高興的眼眶微紅,呢喃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年珠欣喜之餘卻並不覺得意外——若四爺連這點事都搞不定,最後哪裡能笑到最後?

但她卻敏銳發現了一件事:“姑姑,小鱗子是先來的聽雪軒,再去正院?”

年若蘭點頭稱是:“想必定是王爺知道我日夜擔心他……”

她身側的秦嬤嬤更是露出與有榮焉的笑容來,一副她家主子得寵她驕傲的模樣。

“可是姑姑,這樣是不是不合規矩?”年珠知道年若蘭有點玻璃心,但有些話她卻是不得不說,“福晉是王爺明媒正娶的嫡福晉不說,陪伴王爺二十餘年,更是替王爺生下兩個兒子,雖說兩位表哥已不在人世,但整個內院中,卻也數福晉身份最為尊貴。”

她知道姑姑年若蘭向來恪守規矩,欣喜之餘難免會顧不上這些小事兒,但很多時候,這些小事兒卻會叫旁人心裡不舒服,甚至會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秦嬤嬤如今也沒將年珠當成外人,直道:“格格這說的叫什麼話?在雍親王府,誰不知道福晉與王爺是麵和心不和?王爺更知道,偌大一個王府裡,隻有咱們側福晉對他一片真心,自然將好消息第一個告訴咱們側福晉……”

年珠與秦嬤嬤相處這麼些日子,知道秦嬤嬤沒什麼壞心,但怎麼說了,就是人不太聰明,眼皮子太淺了點。

等著秦嬤嬤絮絮叨叨說了一通,她壓根沒接話,隻看向年若蘭。

“姑姑,我覺得秦嬤嬤說的不對,就算福晉再不得王爺喜歡,卻也是王爺發妻,到了除夕宴這一日,隻有福晉有資格陪王爺進宮赴宴。”

“行走在外頭,福晉更是能代表所有雍親王府的女眷。”

“王爺能冷落福晉,但旁人卻不能這樣做。”

說著,她更是添了一句:“畢竟內院之中的大事小事都是福晉說了算,若福晉想要做點小動作,簡直是易如反掌。”

年若蘭方才也想明白這件事,畢竟她從小跟在年羹堯身邊長大,見識是有的:“珠珠,你說的是,倒是我一時高興糊塗了。”

她再一想方才秦嬤嬤那番話,是越想越覺得沒規矩:“嬤嬤,這聽雪軒上下所有的丫鬟婆子太監皆以你為首,你在我跟前都是這般模樣,可想而知,在旁人跟前更是倨傲。”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福晉哪裡會不知道?一來二去,福晉隻怕你這般皆是我授意的,如此一來,就算我在福晉跟前再怎麼規矩,福晉也是不喜的……”

她這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她明白了,為何從前她在福晉跟前從未逾越,福晉總是待她淡淡,反而更喜歡鈕祜祿格格,想必定是以為她們主仆兩個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虧得她以前還覺得福晉這是因她得寵而不喜呢!

從前年若蘭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四爺和故去的福宜身上,想著秦嬤嬤是她的乳母,想著將聽雪軒交給她自己也能放心,殊不知已是大錯特錯。

她看向秦嬤嬤的眼神已微微變了,正色道:“我年幼喪母,是嬤嬤你照看我長大,在我心裡,你也是我親近之人。”

“但凡事講究規矩,以後若再叫我聽到你說這些話,我身邊也不敢留你。”

頓了頓,她是難得拿出雷霆手段來:“你也與聽雪軒上下的丫鬟婆子太監們都說一聲,誰要是敢對福晉不敬,或背後亂嚼舌根子、在外頭胡言亂語的,直接一頓板子打個半死再拖出去賣了。”

年珠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子的姑姑,忍不住在心裡替她豎起大拇指來。

很多東西,已在一點點改變。

秦嬤嬤卻覺得委屈的不行,噙著淚道:“是,側福晉,奴婢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