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影搖曳,燈火葳蕤。

止煙雙眼緊閉,臉色慘白,臉頰上掛著淚痕。

“完了,是不是我哪嚇到王妃,她才暈過去的。”華千暮看著床榻上的人擔憂小聲道。

軍醫把完脈起身,對晏修道:“稟王爺,王妃這是大喜大悲之症,不是什麼大事,醒來吃兩副藥便好。

王妃會暈倒,是身子太弱的緣故,她常年吃不飽飯,脾胃有損營養不良,三個月前又生過一場重病,沒有好好將養著,王爺,恕老臣多嘴,以王妃現在的身子,不宜有孕。”

“若是好好養著,多久能養好?”晏修問道。

“用好湯藥好膳食養著的話,快則三年慢則五年。”

晏修點頭道:“下去熬藥吧。”

“不是,王妃不是京城貴女嗎?這,怎麼連飯都吃不飽啊?”華千暮眉頭緊湊,很是心疼的看著止煙。

“鴻霖傳信來的時候你不在,不知道也正常,王妃雖說是在馮府長大,但馮府對她一點都不好,陛下賜婚的目的,其實是為了保護王妃。”傅啟回答道。

以馮榮現在在朝中的地位,用這麼點小事訓斥他是不可能的,甚至說不定回去後他還會變本加厲,賜婚還能給馮榮一個盼頭,讓他覺得陛下有心扶持晉王。

“對自己的侄女都這麼狠心,馮榮真是狼心狗肺!”華千暮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現在就去京城將人撕碎。

她們王妃長得這麼好看,身上香香的,像隻毛茸茸的小貓,那些混蛋竟然對她不好!

“都下去,本王在這守著。”晏修吩咐道。

“王爺,還是我守著吧,這男女授受不親,你在這不合適。”華千暮探出半個身子,又被晏修恐怖如斯的眼神給嚇了回去。

“會不會說話!王爺王妃是夫妻,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走走走,快走。”謝衡拉小雞仔似的把人拉出去,傅啟行禮後也跟著退了出去。

帳中突然安靜下來,唯有燭心發出微弱的“咋咋”聲。

晏修看著止煙,眉頭微蹙,心頭縈繞的問題也越來越多。

她為什麼看到千暮會哭成這個樣子?

她難道認識千暮?

她似乎有秘密,是什麼呢?

她的眼眸裡,似乎總是有那麼一絲傷感,哪怕是笑起來的時候,這又是為何?

她……

腦中浮現處白天她哭泣的模樣,像是重逢的喜悅,像是難過的傾訴,像是失去的惶恐,這場眼淚,在訴說著很多很多。

“贏止嫣。”

他薄唇輕啟,念出這個名字。

兩人一坐一躺,一起度過了這個晚上。

天空泛白,止煙悠悠轉醒,腦子裡的筋似被什麼拉著,一抽一抽的疼。

“醒了?”

“你怎麼在這?”止煙坐起來,想到昨天的事情,她連忙問:“千暮?你麾下是有個叫千暮的女將軍吧?我不是在做夢吧?”

“嗯,不是做夢。”

“她……”

有太多想問的,她不知道從何問起。

“你為何見到千暮,聽到她的名字會失控?發生過什麼?”晏修問道。

止煙抓緊的被子的手鬆開,喉嚨哽咽:“她,與一位故人長得極像,名字也一樣。”

“故人?”

止煙點頭,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她在何處?”晏修問。

止煙搖頭,她也不知她死後,師姐去了何處,如何過的日子。

不過已有兩百年,再如何也早已作古了。

“她姓氏為何?本王可以派人幫你去找。”

“公輸,她叫公輸千暮,不用找了,找不到的。”止煙垂眸搖頭。

“軍醫說你身子很弱,這兩日先好好休息,事情傅啟他們會處理。”

“多謝。”

晏修離開後,止煙重新躺回去,手按著太陽穴揉動。

昨日她確實失控了,暴露了太多的情緒,以後一定得注意。

晏修一定是起疑了,剛才才會問這麼多,她其實可以不說的,什麼都不說,直接裝傻,可是,她想師姐被記住,哪怕以這樣的方式,哪怕晏修根本不知道她是誰。

在床上躺了幾天,最終還是軍醫鬆口說她可以下床了,晏修才點頭允許她下床出去。

她洗漱好正準備出去,帳外的人便問道:“王妃,我是華千暮,我可以進來嗎?”

止煙掀開帳簾,看著同師姐一模一樣的臉,總覺得親切。

“華將軍找我何事?”

“王爺讓我跟在你身邊陪著你,王妃你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我。”華千暮笑道。

“多謝,我們去廣場吧,幾天沒過去了,還是有點放心不下。”

“我都聽說了!”華千暮對著她比了大拇指,崇拜道:“我都聽傅啟說了,你一來就解決了水和運糧食的問題,還把發放的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的,我這幾日沒來看王妃,就是被派去給住得遠的門戶發放水糧,王妃你真的想得太周到了!”

止煙笑著搖頭道:“厲害的不是我,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罷了。”

她看向華千暮:“說說你,可以嗎?”

“我?我有什麼好說的啊?”

“就說說你為什麼會參軍,還成為了將軍,戰場上都發生過什麼,說給我聽聽,好嗎?”止煙問。

“可以啊,隻要王妃不覺得無聊就行。”

兩人一齊上馬,華千暮繼續道:“我們家是開鏢局的,我從小就跟著我爹練拳腳,在我十歲那年,我爹因為押鏢得罪了人,我們全家都是殺害了,若非王爺趕到,我也難逃一死。

王爺問我想去哪,他能給我安排,我說我想參軍,跟著他打仗,他沒有拒絕,隻說我要是不怕死就跟著來。

王爺人很好對吧?”

這點止煙還是承認的,雖然他表麵上很冷,話也不會好好說,但是他的心不冷,他心裡裝著百姓裝著天下,是個有大愛的人。

“我其實不是什麼將軍,這都是士兵們亂喊的,皇上沒有封過我,王爺為我請封過幾次,可都被朝臣以女子不宜入朝為由阻止,不過沒關係,那些都是虛名,能打勝仗才是正事。”

止煙看得出來,她心裡還是有遺憾的。

“沒事,有我呢,我一定會讓皇上封你的!同樣都是打仗,都是立軍功,憑什麼男人可以封侯拜相我們卻不行?本該屬於我們的,必須歸屬我們!”

“對!王妃你說得對!”華千暮瞬間雄赳赳氣昂昂。

“你彆叫我王妃了,叫我煙煙吧,顯得親近一點。”

“這不好吧?你是王妃,你是主子,我不能這麼叫你,而且要是被王爺知道了,一定會罰我的。”華千暮直擺手。

“沒什麼的,你就這麼叫我,這是咱兩的事,乾他們什麼事。”

“行,那王妃你也彆將軍將軍的叫我了,叫我千暮就行。”

“好啊,千暮。”

“是的,嫣嫣。”

兩人相視一笑,華千暮有些不好意思道:“嫣嫣,說出來你彆笑話我啊,那天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有種我們好像似曾相識的感覺,你說,我們上輩子是不是認識啊?”

“不僅認識,還是很好的姐妹呢。”止煙溫柔的笑道。

到了廣場,見到止煙來了,百姓們都過來詢問她的身體狀況,知道她已經痊愈才回去。

“咱們三城十四州的百姓還是很善良的。”止煙笑道。

華千暮卻歎氣道:“是啊,今年的春旱算是渡過去了,可明年又不知該怎麼辦了。”

“此話怎講?”

“北狄一直對咱們虎視眈眈,若是明年此時打仗,田地沒有士兵幫忙灌溉,僅憑百姓的力量是絕對不夠的,如此一來糧食必定減產,百姓們又要餓肚子了。”

止煙皺眉問道:“士兵幫忙灌溉?為何是人力灌溉?這裡兩百年前不是修過水渠嗎?”

“是修過,不過後來被堵了。”

“為何?”

“嫣嫣你知道止家嗎?”華千暮問道。

“止家?”

華千暮點頭道:“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止家,聽聞這個水渠就是他們建的,不過他們修水渠可不是為了利國利民,而是為了斂財!”

“斂財?!”

“對!壞吧?”華千暮沒注意到止煙神色有所改變,自顧自道:“聽說止家被誅後,有官員來檢查過水渠,說是這個水渠用的都是不好的材料,必須堵住,若是繼續用下去,一旦崩塌,會危及農田和附近的百姓,於是那時的皇帝便下旨封了。”

止煙被氣笑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為修水渠,大兄親力親為殫精竭慮,幾度暈倒,那時正逢大旱,無水可用,糧食一層層剝削下來到三城十四州可以說是寥寥無幾。

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大兄還是把水渠建起來了,卻在建成的第二天,因長時間水米未進,與世長辭。

可到頭來,卻被說成是貪汙斂財,被議成了一個不仁不義的貪婪之輩。

“嫣嫣,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華千暮擔憂問道。

止煙勉強笑著搖頭:“我沒事。”

“你身子弱,一直這麼曬著肯定會不舒服的,我們去涼棚那裡坐。”說完也不管止煙同不同意,牽著她走過去。

“可修水渠對三城十四州來說確實是好事,我們應該修的。”止煙認真道。

“王爺上奏過很多回,次次都被打回來了,這些我不太懂,聽傅啟說是朝臣們極力反對,皇上就算想同意也要斟酌幾番。”

“他們為什麼反對?憑什麼反對?敢情餓的渴的不是他們,就知道榆木腦袋之乎者也唄!”止煙現在極其暴躁,想打人,非常想打人!

華千暮不由一縮,現在的嫣嫣好可怕,“具體緣由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聽說和王爺征北狄有關。”

“此話怎講?”

“這個我知道!這還要說回兩百年前的止家,那時梁朝皇帝重用止家,卻不想止家通敵叛國,勾結匈奴欲反,好在梁朝皇帝及時發現,拿住了他們誅了九族。

可至此之後,梁朝沒有可用的將帥,整個國家分崩離析,還將三城十四州割給了北狄,直到咱們陛下一統中原,登基為皇,三城十四州都還是在北狄的手裡。

是咱們王爺上奏,說國家領土不容外族侵占,請求領兵收複,可是滿朝文武甚至陛下都不同意。”

止煙的拳頭越來越硬,狗皇帝,竟然把止家不惜犧牲性命都要護住的三城十四州就這麼拱手讓人,還讓止家背鍋!

可惡!當殺!

【係統提示:關鍵詞觸發,提出並且收複三城十四州者為晏修獨一人,於宿主而言,三城十四州是家,是無法割舍之地,晏修此舉對宿主有恩,宿主當報。】

“這便是為何我要實現他的而非旁人願望的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