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我不認識他——”
剛下出租車,應璋就聽見一道尖利得幾乎聲嘶力竭的呼喊。周圍的人一下子沸騰了起來,應璋被推搡著往前走,幾乎抱不住懷裡的包。
“啊——”
女子淒慘的叫聲突然變得高亢起來,聽起來好像受到了什麼難以承受的傷害。
應璋瞅準人群薄弱的地方,以肩卸力往外擠。再在人群中困下去,說不定就會發生踩踏,到時候才是寸步難行。
“啊——啊——”
慘叫聲一聲接一聲,聽起來不像是同一個人發出來的。
應璋有些納悶,這種規格的商業街不應該有好多警察嗎?這少說也是送上門的三等功吧?怎麼會有這樣的慘叫?
等應璋從人流中掙脫開,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麼——有三個中年男人持刀無差彆攻擊路人,地上躺了幾個看起來很是纖細的身影,隱約可見她們身上露出的血色。
真是要命。
有個躺在地上的女生離應璋並不遠,看她的樣子好像傷口都集中在肩頸部分,出血量多得不正常。
摘下脖子上的絲巾,應璋就衝向了那個女生,靠近鎖骨的地方血流如注,按這個出血量說不好傷到了動脈。
回憶著之前急救的經驗,應璋把絲巾在傷口上用力纏了兩圈,又幫著按住傷口試圖止血。女生也掙紮著死死按住蓋在傷口上的圍巾,努力為自己掙出一線生機。
應璋正準備再檢查一下女生身上的其他地方,突然聽到有非常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襲來。
回首望去,一個雙目猩紅神情亢奮的男人正向這邊衝過來。
首都安檢嚴格,應璋身上沒帶什麼東西,包裡唯一能鋒利點的銳器就是修眉刀了,顯然在這種場合下,這把銳器毫無作用。
身前是歹徒,身後是傷患。前後為難之下,應璋隻能空手迎著刀刃而上。
男人逼近的時候,應璋聞到了非常濃鬱的酒味,再結合方才他跑出來略帶踉蹌的步伐,應璋心裡多了一份底氣——酒精會影響這個人的動作,他沒有她靈活。
一個箭步繞到男人持刀的右手外側,應璋一個金色纏腕狠狠捏住對方的手腕。被按住手腕的男人吃痛嚎叫,腰背疼得蜷縮起來。
雖然應璋的手臂被刀鋒劃破了一道小口子,但由於穴位和力度拿捏得宜,男人吃痛下下意識鬆開了手上的刀。
金屬落地的脆響和男人憤怒的汙言穢語同時響起,應璋一腳踢開了地上的刀,同時閃身躲開男人湊過來想咬她的大嘴。調整好腳步後,應璋又快速給半直起身子的男人連續兩個膝頂,一下直擊胸口,一下正中麵中。
寸勁衝擊下,男人很快就摔倒在地哀嚎不止。
就在應璋猶豫著要不要再補兩下時,安保和民警帶著防爆叉衝了過來,男人當即就被控製住了。
在應璋和歹徒搏鬥的時候,見義勇為的群眾也在和另外兩個歹徒周旋。好在民警及時趕到,另外兩位很快也被製服了。
幫著兩三個傷情較重的受害者處理過傷口後,應璋被救護車一起帶去了醫院。
一同進醫院的這群人裡,應璋算是傷得最輕的,打了針破傷風又縫了六針。因為傷口在手臂上,也不太影響活動,應璋試圖和醫生商量出院,畢竟她還買了下午的高鐵票打算回婺州呢。
但醫生斷然拒絕。
被迫住院觀察的應璋隻能遺憾地跟著護士去了分配給她的病房。等護士走後,應璋才有時間翻包找出壓在最下麵的手機。
應璋不喜歡聽各種手機提示音,手機側麵的靜音鍵常年開著。剛摸到手機,應璋就被手機滾燙的溫度燙到了,怔愣間,有電話進來,手機發出振動的嗡鳴聲,屏幕上是柏臨淵的來電提示。
“你是不是受傷了?在右手前臂!”
電話剛一接通,柏臨淵急促到有些變音的聲音就從聽筒另一側傳來,應璋聽著聽筒另一側粗重的呼吸聲,隻覺得往日冰冷的屏幕此刻燙的讓人不適。
“嗯,不小心劃了一下。”應璋輕描淡寫,並沒有跟柏臨淵描述她剛剛經曆的驚心動魄,“不嚴重,但是要等拆線了才能出院,我要晚兩天才能回去了。”
“那胳膊和腿呢?有撞擊的疼痛,也是不小心?”向來遲鈍溫吞的人語氣也急了起來,“你在哪?”
“好像是首都陸軍總院?”
回憶了一下路上聽到的隻言片語,應璋模糊地吐出一個地名。
“不用擔心,我很好,身體倍棒!等下我找個人不多的地方給你拍個視頻,讓你好好檢查一下。”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柏臨淵恢複溫吞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悶悶的:“……不用拍了,你好好休息。”
電話的結束和開始一樣突然,沒頭沒腦的。
應璋望著屏幕上淡去的通話頁麵,這才注意到滿屏的未接來電和告急的手機電量。
應璋:她就說這手機怎麼這麼燙……
頭腦一熱衝上去的時候應璋沒有想太多,現在看到滿屏的紅色提示才隱隱有些後悔的感覺從腦海深處冒了出來:她現在處在共感中,受傷疼得並不隻有她一個人……
懷著愧疚之心,應璋從病房溜了出去,找了個沒什麼人的走廊,把手機架在窗台上,站得遠一點拍了個全身視頻。
鑒於現在離暴力襲擊的時間並不遠,應璋除了胳膊上縫針處纏了繃帶,其他地方看起來都很正常,看不出搏鬥的痕跡。
對著相冊檢查了兩遍,應璋覺得這個視頻拍得非常好,滿意地選中發給了柏臨淵。
等應璋回到病房,陪傷者們就醫的民警送來了盒飯。這個病房人很多,大家都是症狀較輕的患者,和她一起就醫的同批傷患大多都還沒出手術室,應璋麵前隻有一個孤零零的飯盒。
“她們還好嗎?”
“還在搶救。”民警把手上的溫熱的小吊梨湯遞了過去,“醫生說有兩個姑娘的急救措施做得不錯,你學過?”
“了解一點。”應璋點點頭,不是特彆有胃口,但也禮貌地雙手接過道謝,“謝謝。”
“小心,彆扯到傷口。”民警避開紗布包紮的地方虛虛扶住應璋的手臂,“你好好吃飯,多多休息,把傷口養好。我還有任務,就先走了,有事打這個電話。”
應璋沒什麼胃口,就把瓶裝的梨湯喝了。濃稠的甜湯帶著熱意,順著喉嚨下去,身上也熱了。
原本應璋沒想睡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半靠在床上睡著了。
在應璋困意綿綿的時候,今天發生的事故已經激起了網上的熱議。
有人拍到了應璋救人並與歹徒搏鬥的全過程。
當時有個主播正在商業街直播,帶了非常專業的攝影團隊在商場一樓半的平台和觀眾互動,有眼尖的觀眾注意到背景廣場前的亂象,便留言提醒。
類似的留言越來越多,主播乾脆就把鏡頭對準身後,從才藝展示變成了實況解說,應璋也是在這個時候入鏡的。
得益於高像素的頂級設備,即使相隔甚遠,鏡頭拉近也能拍清楚應璋的動作和五官。四肢纖細高挑的靚女空手奪白刃,這刺激眼球的一幕直接讓直播間的互動量和點擊量暴增。
不過這場事故並沒有持續很久,從大量觀眾發現異常到警察趕來也不過就短短五六分鐘罷了,等警車和救護車遠去也不過才十幾分鐘。
但這十幾分鐘已經夠網絡上的營銷號剪輯出側重點不同、時長也不同的各種視頻了。
最近的社媒平台比較安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汪老師沒有新專輯發布也沒有開演唱會的計劃,熱搜上都是些不痛不癢粉絲特供的詞條,類似XXX藍發、XX穿搭、XXX直播吃蘿卜之類的內容。
於是帶著#三名男人無差彆砍人#美女空手奪白刃之類話題的短視頻內在爬上熱搜尾巴之後,瞬間點燃輿論,成為所有社媒平台帶有【爆】字標識的熱門內容。
對於視頻片段的內容,網友的解讀不儘相同。
有的在痛斥暴徒無差彆傷人的殘暴行徑,有的在感慨出行要注意安全,有的感慨警民一心共同製暴……
也有人的關注點悄悄歪到了鏡頭停留格外久的應璋身上。
[這個小姐姐真是,人美心善,還很厲害。]
[真的不是特攝片或者片場剪輯嗎?這動作流暢度吊打百分之九十九的明星好吧!]
[超棒的小姐姐!誰懂啊!她扯下絲巾跑向傷者的動作也太颯了吧!]
[這就是傳說中的空手接白刃嗎?慢放好多倍還是沒看清歹徒的刀為什麼會掉下來……]
[有人知道這個美女是誰嗎?]
[這臉!這身手!哪怕是劇本我也要追!能不能來個警匪片簽她去打架!]
[……]
不過這些應璋都全然無知。
就算她現在沒有睡著,網絡上發酵的內容她也知之甚少。
應璋不是個愛追逐熱點的人,也不太衝浪。十八線糊咖在朋友圈就能吃到各路精彩絕倫的新鮮瓜,那些熱搜廣告位對她來說實在沒有什麼吸引力。
平時玩手機看得最多的就是某瓣瓜組,短視頻就是看吃播和俊男美女跳舞,信息繭房對她而言和老鼠的米缸沒有什麼區彆。
不過莫伊倪就不一樣了,作為加班到十一點也要抽出五分鐘出來摸魚的衝浪達人,熱搜還掛在尾巴上時她就刷到視頻並認出了見義勇為的好友。
心憂好友的莫伊倪顧不上刷評論看後續,就直接一個電話撥了過去。
“妮妮?”
應璋還沒太睡醒,整個人都是懵的。
“璋寶!我看到你和歹徒搏鬥的視頻了!已經上了熱搜!”
一開始莫伊倪還能勉強壓一壓聲音,到後麵就越說語調越高亢了。
“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現在在警局還是醫院啊?”
“在醫院,劃了個小口子,縫了幾針,沒什麼大事。”
腦子還不太清醒的應璋忽略了莫伊倪一連串問題的前置內容,就著後麵的問題一一回複起來:“過兩天估計就沒事了,拆線了我就回婺州。”
莫伊倪鬆了口氣:“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在首都還能發生這種事?”
“前因後果我不太清楚,就說我知道的……”
應璋想了想,把她知道的跟莫伊倪講了一下。
以為能聽到一線親曆者講述經曆的莫伊倪:……
這乾巴巴的“因為這樣所以那樣”式的講述,比網上剪輯的隻有十秒的短視頻還要簡略。
莫伊倪隻能感慨還好應璋之前進圈是當演員,不是做編劇,不然她寫的劇本肯定一本都賣不出去。
等應璋掛了電話,才發現病房內一圈熾熱的視線。
應璋:?
“你就是新聞上的那個小姑娘啊?”一個大姐開了口,“姑娘你咋做到的?”
“啊?”應璋一頭霧水。
同病人熱心的陪床家屬找到了相關視頻應璋展示了一下,應璋看著屏幕上的自己,感覺怪羞恥的。
這動作沒以前利索了啊……
等解答完病房裡眾人的困惑,應璋已經說得口乾舌燥了,隨手抓起床頭的梨湯就想喝。
“小應彆喝了,放了半天都不新鮮了!”一個大媽眼疾手快地搶走了應璋手上的瓶子,“來吃個梨,姨剛削的,可甜了!”
“吃梨乾什麼?那麼涼!來吃蜜三刀,一口下去口舌生津!”
“齁甜的誰吃?吃酸棗糕!我女兒從外地寄回來的,這才是口舌生津!”
“去去去,人家渴著呢!小應來喝蜂蜜水,姐姐剛衝的!”
“……”
被眾人的好意包圍,應璋有點誠惶誠恐,啃了梨吃了糕又噸了好幾口蜂蜜水,在投喂的間隙瞥到了人群外一個熟悉的身影。
等會,門口站的人是誰?
放好眾人的投喂,應璋借口上廁所走出病房,看到了走廊白熾燈下的高大身影。
“你怎麼來了?”
柏臨淵裹在寬大的風衣裡,看起來有點瘦削,風從窗邊卷進來,刮得衣服在人身上晃。
“因為你在疼。”柏臨淵看著應璋包著紗布的手臂,聲音平靜得像是在說今天早上煮粥喝,“所以我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