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書的繼承儀式在文家古宅進行。所有五大家族和議院相關的重要人員紛紛到來。
與千家恢弘奢華的城堡不同,文家古宅素來有“溫婉江南”之稱。在這裡你可以看到所有的江南特色美景。小橋流水人家,即將凋謝的桃花花瓣紛紛落在清澈見底的小溪中,隨著流水逝去。奇形怪狀的假山錯落放置,宛如置身縹緲仙境。
再見君佩千月以為會是劍拔弩張的場景,結果人家根本不搭理她,確切地說是壓根沒精力注意她。明眼人一瞧便能察覺君佩極差的臉色和精神狀態。碩大的黑眼圈掛在眼底,雙眼爬滿紅血絲,整個人死氣沉沉,甚至連路都走不穩,有時還會踉蹌幾下,全靠身後的兩位守護者暗中攙扶。
這可不是單純斷隻手該有的精神狀態。
安排到住處後,透過窗戶千月看到千華往君佩的住處去了。
“你對他到底做了什麼?”風笙忍不住好奇。
“隻不過讓他徹夜不寐罷了。”
“夠狠。”風笙忍不住朝他豎起大拇指,完全不在意旁邊還有個千隱。
精神折磨才是真正的酷刑。每個人心底都有恐懼的事物。千鳶做的,隻不過是將它無限放大。每當君佩閉上雙眼想要休息時,腦海中便會出現幼時被滅門的慘案。弱小的自己隻能躲在狹小的衣櫃裡親眼看著父母兄弟被殘殺。一遍又一遍,直至不敢再閉眼。
從身體到靈魂的徹底消耗,一擊即中。
千隱眼神不善地瞥了眼千鳶,似是對他的做法很不認同。
“等一年之期一過,他就會沒事的。”千月怕千隱多想,萬一跟千代彙報就麻煩了,於是趕緊解釋道。
因為要準備繼承儀式所需要的東西,即使到了夜晚,文家古宅也依舊燈火通明。時不時的幾句喧鬨順著窗戶縫溜進來。
千月本來趴在床上看書,可能趴久手臂和眼睛都有點酸澀,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再次睜眼時,千月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了白日見過的那一堆假山中。可是自己剛剛明明就在房間內沒有出去。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瞬間,寒毛直豎,後背陣陣發涼。千月警惕地環顧四周,但卻沒有發現一絲異常。
【夢境?有點意思。】
千鳶的聲音突然在千月的腦海中響起,若隱若現的雙瞳再次打量四周。
【既然對方有意邀請,不如去瞧瞧。】
千月這才定下心神,順著腳下唯一一條石子路往無儘黑暗的前方走去。明明她是第一次來這裡,但是心底卻有個聲音在無形地引誘她前進的方向。何時左拐何時右拐,何時停止。
最終千月停在了一塊平平無奇的山石前麵。
隻是稍稍猶豫了一下,千月便抬腳直麵假山而去,竟神奇地穿石而過。
假山怪石突然全部消失不見,再次出現在眼前的隻有一片荒蕪的雜草地,以及一看就十分危險的地下通道。
從外麵向內望去,深不見底,沒有一絲光亮。往下的台階上布滿青苔,顯然是塊荒廢已久的廢地。
千月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強迫自己停下腳步,想走回頭路時,才發現身後早已沒有路。就在她動了轉身離去的念頭時,大地竟開始搖晃。一個沒站穩,千月被狠狠摔在了地上,手臂被地上的小石子擦出了血。
【看樣子這是逼著你往下走。】
【好奇心害死貓我還是懂得,我才不會蠢到明知有危險還下去。】千月果斷表示拒絕。並且開始思考如何破除夢境。
【我勸你最好還是順著夢境主人的意思,畢竟這可是人家的地盤。萬一惹惱了她,會發生什麼事,我也說不好。】
像是為了驗證千鳶的這句話,平坦的地麵竟像波浪一樣開始翻湧,千月沒有絲毫防備,直接被甩下了台階。
本想借著四肢作為著力點停下來,但是青苔實在是太滑了,根本沒有絲毫的摩擦力可以阻止自己停下。最後一路滾到了地底。
後背、四肢無不在叫囂著酸痛,千月甚至在地上爬了好幾次才勉強爬起來。
漆黑的地下洞穴沒有一絲亮光,伸手不見五指。千月隻能被迫傻傻站在原地,不敢邁開一步。
“你來了。”
突然從四麵八方傳來了一聲微弱的女孩子的聲音,還帶著陣陣回音,嚇得千月雞皮疙瘩全起了。整個人如受驚嚇的刺蝟,尖刺全開。
黑暗的視線中慢慢地竟出現了一絲橘黃的亮光,漸漸地照亮了整間地下室。
竟是一間地底囚牢!
四周牆壁上刻滿詭異的符咒,大小各異的抽象的眼睛縱橫交錯,千月甚至聞到了潮濕發黴空氣中的血腥味,胃底直抽抽地惡心。
讓千月回想起在精靈界自己被星族囚禁時的場景。
囚牢裡有個“人”正背對著她席地而坐,她腳下是所有符咒的中心。
不知道是不是千月盯著對方的背影盯久了,她總覺得有點熟悉……
“你是誰?”千月心中的警鈴大響,她突然後悔自己問這句話了。
“小小年紀怎麼就老年癡呆了?前幾個時辰,我們才剛剛見過,你怎麼就忘了呢?月兒。”
“人”緩緩轉過身來,竟是文書!
不,應該是頂著文書的臉皮的怪物!
千月被嚇得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
“不,你不是文書。”儘管千月很想表現得無所畏懼,但止不住顫抖的聲音出賣了她內心的恐懼,“你們隻有臉是一樣的。”
其他的,無論是給人的感覺還是說話的神態語氣,根本就是天壤之彆。
“你們都錯了,我才是真正的文書。”
‘文書’伸出蒼白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喉間那隻碩大的被刻上去的鮮紅色眼睛,千月甚至能看到鮮紅的條紋在不停地流動,血腥味彌漫在整個地下室。
千月這才意識到這些鮮紅的條紋是流動的、新鮮的血液。
突然間,千月的眼前出現了裂縫,縫隙越裂越大,眼前的囚牢開始模糊扭曲。
【夢境的時間到了。】千鳶提醒道。
“時間快到了。你的小夥伴很有趣。”‘文書’直指千月的雙瞳,“如果你不想秘密被曝光的話,記得來找我。”
‘文書’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模糊,光亮的地下室漸漸開始昏暗,肉眼可及的裂縫越來越多,直至碎成玻璃渣。
千月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周圍是熟悉的環境,自己又回到了房間內。
不知何時房間內隻剩下自己和饒有趣味盯著她看的千鳶。
“難得見你這麼害怕。心跳聲吵得連我都聽見了。”千鳶嘲笑道。
千月才沒心思搭理他,她隻想知道剛剛那個是單純的夢境還是有人蓄意而為。
“你不痛嗎?”千鳶突然問。
“什麼?”千月一下子沒跟上他跳躍的思維。
千鳶指了指千月的前臂。千月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雙臂均有不同程度的擦傷,有些傷口邊緣甚至還帶著青苔。後知後覺,四肢開始酸痛。
千月猛地撩開褲腳,膝蓋小腿滿是烏青,就像自己狠狠摔了一跤。
這不是單純的夢境!
“第七術?!”千月猛然醒悟過來,隻有第七術才擁有這種能力。
可是為什麼?
明明是隻屬於繼承儀式的第七術,現在不僅千隱會,就連地牢裡的假文書也會,千月突然覺得它有點爛大街。
除非第七術的獲取並不隻有繼承儀式這一種方式。如果真是這樣,那權力的分布將會大洗牌,顛覆六大家族,推翻議院,就不再是說說而已。
千月的表情仿佛在表演京劇變臉,千鳶欣賞夠了才出聲,“看樣子想法很多啊。”
千月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有多精彩絕倫,趕緊恢複成平常的樣子。
“你說那個人會是誰?”
“她不是說了她是文書嗎?”
“你信?”
“我信啊!難道你不信?”
“你!”
“還是說,你想從我嘴裡聽到什麼你想聽到的答案?”
千月心中的想法被看透了,乾脆沉默。
“你不去找她嗎?”千鳶指了指自己,繼續戳著千月的肺管子說道:“ 彆忘了,她還知道你的秘密。”
千月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瑪德。”
難得爆了句粗口。
明知都對方打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主意,擺明了挖坑讓自己跳。但現在自己又不得不跳。瞥了眼旁邊一臉無所謂的某隻惡魔,千月第一次後悔當初為了保命而召喚他了。
“走,現在跟我出去一趟。”
已是午夜時分,窗外搖曳的樹影斑駁在窗戶上。新月微弱的光芒籠罩在整座文家古宅,更添了幾分靜謐詭異的美感。十分適合乾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比如他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需要跟風笙他們打聲招呼嗎?萬一誰大半夜想不開來找你,露餡了可不好解釋。”
千月想了想,“就告訴風笙就可以了。”
千鳶挑了挑眉。雖然一開始就跟千隱把話說開了,但千月依舊提防著他。隻是讓千鳶沒想到的是她會如此提防。明明嘴裡嚷嚷著要讓他站在自己這邊,但實際行動又總是將他排除在外。
矛盾!
但這樣才算一個鮮活的娃娃。
“他從來都不會是我們這邊的人。他現在隻不過暫時不是千代那邊的人罷了。而且他有自己的做事原則和底線,這件事我擔心……”千月主動解釋道。
“你是主人,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千鳶特意湊到千月眼前伏低做小,豎瞳卻像盯掌中之物般盯著千月。
千月不耐煩的一把推開千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