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矢直接睡到臨近中午才起,一下樓就發現整個彆墅除了他,再無第二個人。程矢連洗漱都放棄了,頂著一腦袋鳥窩,去翻餐廳的冰箱。洪姨是怕蔬果類沒人收拾會爛掉,所以在冰箱裡隻留下了一些保質期長的酸奶和麵包,還有一直沒人動過的啤酒。
程矢一邊腋下夾著兩瓶礦泉水,另一邊手裡拿著麵包上了樓,程矢將東西仍在書房的桌子上,隨便找了一個電影放著,吃完了午飯。
“出來□□聯嗎?”程矢本來想再睡個午覺,看到童鳶發來的信息,立刻坐了起來,直接給對方回了電話。
“你去哪兒買?我找你去。”程矢聽見童鳶那邊有咕嚕咕嚕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燉肉。
童鳶確實坐在廚房裡,池衷月讓他看著鍋裡的鹵肉,她自己則下樓去買調料了。童鳶拿著大湯匙撇了浮沫:“我還在家,一會兒才出去。你吃午飯了嗎,吃的什麼?”
程矢直接將還在桌子上的麵包包裝袋塞進垃圾桶:“剛起,沒吃呢。”
童鳶又低頭看了看時間,這個點都沒吃飯,應該是家裡就沒做飯,怕不是傭人都已經回家了:“那你先來我家吧,吃完飯再出去。”
“好,我這就出門。”程矢說話間已經下了樓,聽到的童鳶的話直接拿起大衣往出走。一路小跑著出去打車。
掛斷電話沒多久,池衷月又提著一堆的東西回來了:“童鳶,快快快,幫我拿進去。”
“怎麼買這麼多?”童鳶放下湯匙,去翻池衷月的購物袋,將能收起來的都先放進冰箱。
“大過年的,這時候不做什麼時候做?”
“一會兒程矢過來,等他吃完飯,我們一起去買對聯。”
“那孩子怎麼還沒吃飯啊,胃都該壞了,他幾點來,這牛肉差不多了,給他先煮點麵條吧。”池衷月進了廚房接過湯匙撈了一塊牛肉出來,“你把這個切出來,一會放麵上。”
程矢坐上車已經出了一身汗,平複著急促的呼吸,先讓司機師傅停在了一家超市門口,程矢進去拎了一些包裝好的年貨,才往童鳶家而去。
程矢提前讓童鳶下來幫忙拿東西,於是一開門就看到池衷月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從廚房出來:“阿姨新年快樂。”
“快進來吃飯,怎麼又拿這麼多東西啊,咱們三個也吃不完。”池衷月將麵碗放下,又回到廚房拿了溫熱的核桃露。
童鳶和池衷月就坐在程矢對麵,程矢拿著筷子頓住:“你們吃完午飯了?”
“再過倆仨小時都能吃晚飯了。”池衷月笑道,“我們看著你,你不好意思吃嗎?”
程矢也笑了笑,挑出一筷子,大口開始吃飯,剛煮好的吸滿了牛肉湯汁的麵條要比冰箱裡的麵包好吃太多了,程矢邊吃邊跟池衷月聊天,不知不覺就將一大碗都吃掉了。
程矢打著飽嗝:“走嗎?最近市場是不是都關門比較早啊。”
池衷月拍了拍程矢的後背:“歇會兒,著什麼急啊,今天買不到就明天去買。”
因為池衷月準備炸一些丸子,就把提前調好好的餡料拿到客廳,程矢坐在小板凳上幫忙和餡。而童鳶坐在旁邊擇魚乾,池衷月準備明天燉湯,準備了不少材料需要處理。
程矢靠近問了問魚乾,主要是一股淡淡的鹹味,並沒有很大的魚腥味:“準備這麼多,是有親戚來嗎?”
“除了你初二來,彆人都不來。”
“那這些得吃到什麼時候?”
童鳶苦笑:“大概能吃到正月十五吧,那時候就得準備新的一批了。”
“那多好啊,每天都能吃到這麼多好吃的。”
童鳶看向程矢,見對方十分真誠,便感歎道:“那你每天都來吃飯吧,吃過一個春節,你明年就不這麼覺得了。”
“程矢!快來!”池衷月在廚房裡喊道,“看看還有沒有想吃的,一會兒和童鳶一起去買。”
程矢端著小盆進了廚房:“阿姨,餡和好了,這已經夠豐富的了。這個丸子到時候怎麼吃啊。”
“直接吃,炒菜,煮湯都行啊。”池衷月已經倒好了一大鍋的油,“你等會兒,一會兒炸好你先嘗嘗。”
一開始炸東西,廚房裡的溫度立刻又上升不少,童鳶便把客廳的窗戶也打開了。去到廚房就看見,池衷月正夾出一個丸子放在小碟子上,而程矢拿著筷子正躍躍欲試。童鳶便道:“你小心點彆燙著。”
“童鳶,你也拿個碟子,也給你一個。”
程矢和童鳶擠在狹小的的廚房,被池衷月投喂了不止一個口味的丸子,才被放走去□□聯。
兩人套著大衣往出走,外麵天已經快要黑了,坐車到附近的一個市場的時候,小店鋪的商家基本都已經開始收攤了。“小夥子,你們來的太晚了,這幾天都收攤早,賣春聯福字的收攤更早了。”
兩人沒辦法又在附近轉了轉,總算是找到一家還沒收拾完的店家,從掛著的正麵牆的對聯福字還有一些掛飾裡挑了一些,程矢提著大塑料袋站在外麵,等童鳶去裡麵結賬,沒看到童鳶又拿了兩包不同花色的紅包。
程矢又留在童鳶家裡吃了晚飯,才坐了公交往回走,下車的車站距離彆墅區的距離遠的很,路過一家便利店,便進去買了一罐啤酒。冷風不斷順著脖頸往裡灌,程矢將帽衫的帽子扣在頭上,晃晃悠悠的往回走,拉開拉罐,喝了一口啤酒,冰冷的液體順著食管一路達到胃部,程矢打了一個寒顫。
“到家了嗎?”童鳶發來了消息,程矢說自己已經躺下了,實際上甚至沒有走到小區門口。
沒一會兒,於輕舟的電話打來了:“兒子,乾嘛呢?”
“外麵遛彎呢。”
“多冷啊,趕緊回家。”
程矢聽到了於輕舟那邊的傳來喇叭聲,顯然也在外麵:“還在外麵?”
“嗯,剛應酬完。程鳴義一直沒叫你回去?”
程矢想說自己甚至好像有一兩個月都沒見到程鳴義了,但程矢隻是短短沉默了一瞬,於輕舟就已經察覺到了:“要不要來媽媽這裡過年?”
“你三十那天還要上班吧。”程矢去實習的那幾天,就已經發現於輕舟是完全沒有假期的,永遠都在工作,“我過去這不是影響你們工作效率嗎?”
“程矢,媽媽對不起你。”於輕舟極其輕聲的說道,她不想依附於程家,她想要為自己而活。
程矢立刻紅了眼眶,捂住自己的眼睛,在上個世界的生活和這個世界的生活,莫名其妙就融合在了一起,他那些對母親的怨念好像瞬間就消失了。
“有什麼對不起的,我以後還得啃您的老呢。”程矢打趣著說道,但聲音裡的哽咽卻是瞞不過去。
“媽媽準備在這邊定居,你喜歡什麼樣的房子?”
程矢跟於輕舟聊著天,慢慢往家裡走著,“啪”的按開燈,整個巨大的空間瞬間變得明亮,那白色的光照在大理石地麵上,仿佛都能夠當做鏡子用。程矢又按了一下,關了會客廳的燈,順著窗戶外照進來的點點月光,上了樓。“媽,我下學期也想搬出去住,離學校近一點,就不用張叔送了。”
“都行,找完房子記得跟我說。”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才掛了電話,程矢第二天又是臨近中午才起,窩在家裡接連度過兩天。三十的中午程鳴義發來了消息,說公司出了些問題,不回來過年了,老宅也不回了。程矢也懶得回複程鳴義,就假裝沒看見。
晚上隨便吃了飯,就回到臥室,躺在床上玩手機。坐著實在無聊,翻出了上學期的物理競賽卷子,寫了兩道,僅僅是半個多月沒做題,竟然就有些生疏了。
晚上十點多,程矢都打算睡覺的時候,童鳶打來了電話:“程矢,新年快樂。”童鳶那邊十分嘈雜,電視晚會的聲音,小區裡的煙花爆竹聲,還有燒水的咕嘟聲。
“新年快樂。”程矢開了免提,手機放在枕頭邊。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程矢就聽見童鳶問道:“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嗎?吃完飯了嗎?”
程矢下意識避過第一個問題:“吃了。”
“童鳶,程矢電話打通沒?”
“打通了。”
“程矢?新年快樂!”池衷月熱情的聲音順著聽筒都感染到了程矢。
“阿姨,也祝您新年快樂。”隨後,程矢就聽見池衷月小聲問童鳶為什麼不打視頻。
童鳶拿著手機走遠了兩步:“你能打視頻嗎?”
程矢從床上爬起來:“可以,你等我分鐘。”
程矢拿著手機下了樓,打開了會客廳的電視,播放著聯歡晚會。
程矢盤腿坐在沙發上,和童鳶連通了視頻,立刻就看見池衷月穿著一件淺粉色的毛衣,童鳶則套著一件紅色的連帽衫,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穿著灰色的毛衣,還有點皺皺巴巴。
“你也在看晚會?你們小孩兒還喜歡看這個?”池衷月問道,她是聽到了極為清晰的電視聲,但是瞬間卻發現,那邊除了電視聲,其餘一點聲響都沒有,眼神掃過視頻界麵的邊緣,露出的茶幾上什麼也沒有,甚至連一個水杯都沒放。
池衷月的語氣突然嚴肅下來:“明天來我們家。”撂下這一句話,池衷月就離開了視頻界麵,好像是燒的水開了,但是隱約程矢聽見,池衷月還念叨著,“大過年的,怎麼能把孩子一個人扔家裡。”
程矢聽見,不禁笑出聲:“阿姨怎麼還生氣了。”程矢見自己已經暴露了,便乾脆將手機支在茶幾上,這下子,程矢隻要靠在沙發上,那麼整個界麵上,便露出了會客廳的布置。空曠的空間裡,隻有程矢一個人坐在中間,仿佛與周圍的空間都不是一個圖層。程矢卻也想到,自己確實就不是這個程矢,也確實不屬於這個地方,莫名情緒低落下午。
一直沉默的看著程矢的童鳶,終於出了聲音:“程矢,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