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月似明鏡,星如點墨。
李青梅提一燈籠,火光全熄,她神色慌張,略作鎮定,眼底儘是焦慮之色。
她遭瘟了,性命危已。
她原是農業大學實習新生,上崗第一日在農田閒逛,忽一道天雷劈下。
再一睜眼,她正好在冰冷的湖水裡麵撲騰。
她雖然會遊泳,但目前的身體體力不支,已經無力遊上岸。
二次等死之際,一抹銀色雕花麵具出現在她眼前將她帶出湖水。
隻是沒來得及感謝對方,她便昏過去了。
再次醒來是一日後,她才知道自己穿書了。
成為她《風酒夜君歌》裡麵的反派BOSS的一個炮灰小侍女。
反派是厲王趙重厲,性格暴戾狠毒,為了皇位和女主不擇手段。
壞事做儘,滅絕人性。
當然結局是挺慘的,符合惡有惡報的價值觀。
隻是現在的時間線有點不對勁,是故事開始前的幕前劇場。
俗稱沒有劇本描述的前置劇情。
李青梅就想著反正穿書了,原來的身體也嘎嘎香脆,不可能回得去。
那就既來之則安之,現在安穩躺平過日子。
反派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萬一像原文一樣被反噬,那就得不償失了。
她就老老實實等五年後女主出現,再抱上女主大腿,走向人生富貴迎娶高富帥。
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方才,她在後花園的假山裡窩著賞月賞景懷念親人舊友。
假山的另一邊就傳來兩道聲音。
“夜隼,此事你去安排,若錢財不行,就不要留活口,禮部這塊肉必須啃下。”
“是,王爺,屬下定當完成任務。”
“此事成功,就安排你的兄長頂上禮部侍郎一職吧。”
“謝王爺。”
短短幾句,李青梅心臟就劇烈跳動起來。
她聽到不該聽的!
心中有事,暗夜下熟悉的回房路,成了她的黃泉歸路。
生怕下一刻衝出來一個王府暗衛,刀子一提一落,她人頭就落地。
步伐平穩走小二十分鐘,終是活著回到臥房。
李青梅大口喘息,又呼氣定心神。
進門是一張大通鋪,裡麵其他侍女和管事嬤嬤都已經睡著。
李青梅放好燈籠,又擦掉了門口的腳印,鎖好門栓,脫掉外衫。
躺回自己的床位,閉上眼睛,冷靜冥想。
雖是前置,但是厲王爺的性格設定是與生俱來的狠毒殘忍。
為了小命,她現在必須想出對策來。
“快開門!快開門!裡麵的人都彆睡了!”
一陣急促而繁重的腳步聲打破夜色,“當當當”的敲門聲成了夜色的催命咒。
門外火光照進屋裡,侍女們被吵醒起身穿衣,掌事的王嬤嬤給對方開了門。
見是方管家,她俯身行禮:
“奴婢見過方管家,敢問發生何事,可是需要奴婢們做什麼?”
“喲,王嬤嬤,你來的還算快,否則在老奴可破門而入了。”
方管家瞥一眼年老色衰的王嬤嬤,又往裡屋瞄了兩眼,“就你們這屋的人,可有半夜出去過的?”
“不曾出去,老奴都守著門。”
方管家懶得聽她絮叨,想直接進門查看,卻被王嬤嬤攔下。
“方管家,可否稍等片刻,待侍女們穿好外衣,再詢問也不遲。
那清白的身子如若被看了去,叫她們如何伺候王爺。”
“滾下去!”
忽有一腳,踢開了王嬤嬤。
王嬤嬤翻滾半圈,連忙跪了下來:“老奴叩見王爺。”
門大敞,寒風從屋外灌進來。
李青梅才披上外衣,扣子還未扣上,便跟著其他人一起跪倒地上。
“奴婢叩見王爺。”
“奴婢叩見王爺。”
趙重厲帶著一身戾氣,踏進屋內。
瞥一眼通鋪情況,又掃一圈衣衫不整慌忙行禮的侍女們,心中疑慮更甚。
對著方管家示意,讓他繼續盤問。
“說!你們可有人半夜出去過?”
“奴婢不曾出去。”
“奴婢不曾外出。”
“奴婢不曾出去。”
侍女們都回答心驚膽戰地回答著,待所有人都答了一圈,獨留某人沒有開口。
“你這賤婢,為何不答?”
“啪”地一聲,李青梅的左臉就挨了一巴掌,被方管家打倒在地。
衣衫散開來,露出光潔的肩膀以及上麵的梅花胎記。
“梅兒,你怎敢忤逆王爺,還不從實招來。”
王嬤嬤也上來甩一巴掌,又抓過李青梅的衣領,似勒緊脖子,又似勒緊衣裳。
“啊啊啊!啊啊啊!”
李青梅捂著臉,驚恐地抬起頭,搖頭似撥浪鼓。
眼底滿是祈求,王嬤嬤疑惑半刻,便鬆開了她。
下一刻,李青梅又迷迷糊糊一幅膽怯害怕的模樣。
看著方管家和趙重厲的方向,發出幾個顫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雙手緊貼地麵,頭錘地麵一下又一下地磕了起來,一地的汙泥糊到了臉上。“是個啞巴?”
趙重厲端詳著李青梅。
這侍女長相普通,額頭流血,肌膚黝黑,雙手粗糙。
若不是單她不回話,他也注意不到她。
而若是沒有異常人物,他的打算是全部處理乾淨。
倒是現在,他的想法改變了。
李青梅依舊沒有回答,但身子已經抖成篩子。
她在賭,她留下的痕跡太多,早晚會被查出來的,現在隻能這麼做。
最安全的方法就是陷入最危險的境地。
“啊…啊…啊?”
李青梅一邊發出恐懼的顫音,一邊對著趙重厲狠狠地磕頭求饒。
“也不能聽?”
趙重厲將視線挪到王嬤嬤身上,嗬斥道:
“王嬤嬤,這厲王府中怎能有這等廢物,不能聽不能言留她何用,還不譴出去。
本王念你在府中做事多年,這次不罰於你,但你知道本王的規矩,如若有下次——”
“王爺饒命,奴婢是萬萬不敢。
這侍女往日不是這樣的,事出有因。
請王爺聽奴婢解釋。
望王爺聖明,望王爺開恩呐。”
“嗯?”
這些求饒話語,聽著不錯。
趙重厲心情愉悅幾分,手指輕彈,“允。”
王嬤嬤頭磕地,表情哀憐,將原委道了一遍:
“回王爺,之前這梅兒侍女還好好的,乾活賣力,也最為勤快。
隻是前幾日伺候雲雀閣月側妃時,側妃因撲蝶意外落水。
是梅兒她下水救主,小主得以無礙,而她自己力竭沉水。
被救起後昏迷不醒,又病了幾日,沒想到就成了這幅模樣,不能言語。
奴婢以為過些日子就好,所以才……
請王爺饒恕,奴婢這就譴了她去,望王爺開恩。”
“原是如此。”
月兒前幾日確實出了事情,醒後還特意提過。
等救她的命恩人康健,要將她收為貼身侍女。
“也罷,既然是月兒的救命恩人,賞賜一些金銀再送出府去。”
趙重厲擺手,示意其他人都散了,又一個給嬤嬤一淩厲的眼神。
示意不可再為,便甩袖離開。
李青梅遲遲才敢抬起頭,瞄一眼。
沒想到十七歲的趙重厲的性格還好,隻是幾句就願意放她出府。
看來是她賭對了。
但是也不是久留之策,她得儘快出去。
翌日清晨,風和日立,鳥語花香。
李青梅洗了把臉,從倒影的水盆裡瞥見了自己紅腫的額頭,不等她瞧仔細。
王嬤嬤就將李青梅拉倒方管家麵前,嬤嬤和管家相互刁難幾句,走之前還懟了一句方管家,讓他彆吃回扣。
而方管家果真沒有貪錢,大方地塞了二十兩給李青梅,就將她從後門請了出去。
被推出門的那刻,李青梅有點恍惚。
昨夜她思索很久該如何安然出府,結果——
就這?
這暴虐反派厲王就這樣放她走了?
這不符合基本人設吧?
王嬤嬤轉身前的口型是快逃。
那就證明昨夜的事情,王嬤嬤已經也察覺到了。
那身為王府之主的趙重厲又豈會不知。
難道是要樹立年少時期的大好人形象?
來保證後期女主願意心甘情願嫁給他?
那麼倒推一下就是——
李青梅她現在隻要在人多的地方,就沒事。
一旦處於犄角旮旯,她保證小命升天。
這要怎麼辦啊?
這是道送命題啊!
書房檀香彌漫,煙霧輕繞。
趙重厲閉著眼,享受這獨特的寧靜氛圍。
直至手下人敲門稟報,他才緩緩睜眼,輕點手指。
“啟稟王爺,屬下已探明,那喚做梅兒的侍女是真的聾啞之人。”
暗衛將他探得消息報上。
王爺則是閉目養神,不言不語。
隻是由著那旁邊的香爐焚著青煙,將那細密綿長的氣息深入他的鼻息之中。
約莫過了一盞茶,跪著的暗衛堅持不住:
“稟王爺,那侍女今早已經出府,是否……”
聞言,趙重厲冷然睜眼,陰狠地盯著暗衛,“本王何時隻讓你做這些?”
“王爺,您昨日的指示……”
“廢物!”
茶盞甩了出去,落在暗衛腦門,磕出一片血花。
“既是聾啞人,前幾日又怎會與常人無異,叫王嬤嬤看走眼?
如若不曾後花園偷聽偷看,履底何故有後院新泥,衣衫何乎有露水?
如若不是心中有鬼,何苦不回故地探尋親人,反而匆忙出城?
派你前去,隻為出城後取她性命,莫壞本王聲名。”
暗衛聞言,明白其中利害,磕頭求饒:
“王爺,屬下知錯!望王爺恕罪!屬下這就去辦——”
話語未落,七竅黑血湧出,暗衛氣絕倒地。
“巫鶴,還是你深得吾心,此等廢物處理妥當,餘下之事交你去辦。”
趙重厲拍掌,露出讚許目光,看向暗衛身後之人。
“是,王爺。”
一戴著銀色麵具的清冷男子繞過屍體,走到王爺的麵前,恭敬地一拜:
“稟王爺,工部已經處理妥當,相關人員已全數滅口。”
“很好,你果然是本王最貼心的暗衛。”
趙重厲掂著一小盒來到巫鶴身前,巫鶴接過,“謝王爺賜福安。”
“若不是昨日派你出了彆的任務,今日也不會有如此廢物掃興於本王。”
趙重厲踹了一腳那無能的廢物,雙手緊扣在巫鶴的肩膀,眼底盛滿信任和莫相負:
“你是本王最衷心又能乾又睿智的暗衛,本王與你亦主亦友。
重要之事唯你可托付,大計一成,封侯拜相,任君挑選,萬不可辜負於本王。
本王亦不願失去你,若無你,猶少一臂膀。”
巫鶴叩首感恩,“屬下家族世代輔佐於王爺,一生隻忠於王爺一人。如若違背,以命證衷心。”
時間倒退到前一個時辰。
李青梅坐在街邊,看著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犯了難。
如果在現代,她被壞人盯上了,她要怎麼自保呢?
肯定是去派出所呀。
可這裡?
對方是暴虐王爺,官府怎麼鬥?
又不是每個官都是包青天。
快想!快想!快思考一下!
她得逃!可又怎麼逃呢?
焦慮布滿額頭之際,李青梅瞥見一特殊隊伍經過,頓時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