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山河故裡 星河有風 5165 字 5個月前

“哎呀,他們怎麼就打起來了!”逐月突然叫了一句。

慕懷清才剛坐下,那邊就塵土飛揚,叫喊一片。

陸居瀾掃了一眼,道:“明澈太衝動了。”

逐月一跺腳:“等回去老太公肯定要罰的啊!”

慕懷清道:“能讓他們停下嗎?府衙來人就不好了。”

陸居瀾倒是半點也不急:“太亂了。”

是真的亂,往日自視清高的學子們眼下撕扯在一起,風度全然不見,你給我一掌,我踹你一腳,一邊打一邊叫罵,那場麵,彆提多熱鬨了。

就是可憐鞠正一把年紀,本想勸架,但根本沒人聽,夾在中間不小心吃了兩拳,連推帶搡擠出來後,氣得拂袖而去。

圍觀的人不減反增,都是頭一回瞧見這樣大場麵的學子乾架,就等著看完熱鬨回去跟街坊鄰居嘮一嘮。

慕懷清歎口氣:“雲程兄還是扶我起來罷,我去勸一勸。”

“你留在這,我去就行,”陸居瀾說著往場上走,卻見周近野帶著郎中回來,便又折返了,“先讓他們打一會,明澈吃不了虧,知行有危險自己會躲。”

可真實情況是,因為霍澄二話不說就開打,趙知行連個反應時間都沒有,人從後方湧上來將他推到前麵去,他挨完一腳,又接了一拳,心中鬱悶到吐血,懷疑霍澄就是故意折騰他來的!

柳江心也叫苦不迭。本來想好好商量來著,可他還一個字都沒說呢,雙方撞到一起,直接把他夾在中間。他哪裡打過架啊!隻能手忙腳亂護住頭臉,即便如此,依舊扛了不少揍。

而那些激動起來的人都分不清誰是誰了,逮著對麵的就打,很多人擠在中間,那是不還手也得還手,打成一片,場麵這才混亂起來。

周近野艱難從圍觀的百姓中穿過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這幅景象。

他目瞪口呆道:“這,怎麼就打上了?”

一個頭發花白大半的老人背著藥箱從周近野身後出來,慕懷清微眯了眼,對那老人頷首道:“孫郎中。”

周近野請來的郎中正是孫鼎。

孫鼎笑嗬嗬道:“小郎君未免多災多難了些,哪日得去廟裡拜拜菩薩才好。”

陸居瀾上前幫孫鼎把藥箱從肩上放下來,對周近野道:“明澈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一衝上去,就打起來了。”

“這麼打不行,我勸勸去。”周近野一個頭兩個大,說罷又往場上去了,一刻不得閒。

慕懷清見周近野去了,這才鬆了口氣。

“傷在何處?”

慕懷清聽見孫鼎問,見同陵社這個涼棚的人都走光了,又瞧了陸居瀾一眼,抿著嘴,猶猶豫豫掀開衣擺。

逐月識趣轉過身去,又忍不住偷偷轉過來瞧了兩眼。

慕懷清深吸一口氣,動手去褪鞋襪,鞋子剛脫下,又停住了,再瞧了一眼陸居瀾。

她剛想說,你還是也去勸勸他們吧。

結果陸居瀾眉頭一皺,直接蹲下來幫她脫,嘴裡還說:“有這麼疼嗎?脫個鞋襪也不敢。”

他以為慕懷清看他,是因為怕碰到傷口會疼,又不好意思叫自己幫忙。

慕懷清嚇了一跳,連忙去攔:“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就一句話的時間,陸居瀾已經解開了係帶,襪子褪下,露出腳踝上方一片猙獰。

慕懷清“嘶”了一聲。

那腳踝很細,肌膚似玉柔白,可上方偏偏蓋著深重的淤黑,受傷之處已然高腫,瞧著觸目驚心。

陸居瀾沒想到竟會這樣嚴重,盯著那傷口看,看得心中火氣愈發旺盛。

慕懷清被他看的不自在,下意識縮了縮腿。

陸居瀾抬頭,卻見少年低垂著眸子,微紅了臉。他心中還未來得及疑惑,就聽見孫鼎的聲音。

“先讓小老兒看看吧。”

陸居瀾這才麵色難看站起來。

慕懷清見他要走,猜到他意圖,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他的手:“你做什麼去?”

陸居瀾回頭道:“你這身板,讓人欺負了也討不回來。”

慕懷清眼睜睜看著他走遠。一顆心又提了起來。我叫你去勸架,不是去打架啊!

孫鼎替她上藥,疼得她咬牙。逐月沒忍住,到底轉過來看了,卻在看見那傷口後鼻頭一酸。

這時趙小苒帶著翠翠過來,逐月一眼瞧見,立馬戒備起來,將慕懷清護在身後。

趙小苒麵皮一僵。

慕懷清拍了拍逐月,示意她安心,這才對趙小苒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怎麼,怕我會吃了你不成?不過是見你受傷,好心過來看看而已。”其實她是想見陸居瀾來著的,可他人剛走。

慕懷清冷笑:“小妹的好心,我這個哥哥可承受不住。”

“誰是你妹妹!”

“你啊。”

趙小苒氣得胸膛一陣起伏,還想說什麼,人群卻突然一陣騷動,急哄哄地四下散開。

是府衙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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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霍澄,那可是打架的一把好手,以前在京中還有個京城一霸的名號。

他父親大人官至參知政事,兒子就他這麼一個,自然對他期望很高。可霍澄生來就不是安分的,霍朗事務繁忙管不住他,那次霍澄將刑部尚書的兒子打斷腿,差點連霍朗的仕途一起影響了。

霍老太公看不慣霍朗這麼教兒子,早幾年一氣之下把人接到晉州來親自管教,這才收斂許多。

可能因為平日裡管得狠了,霍澄這回打起架來那可是放開了手腳。周圍倒下去一片,他還躍躍欲試等著人上來呢。

不上來?不上來他就自己找人去,平日裡他看不慣的蔡許洋跟袁少華都沒少挨揍,兩人捂著發紫的嘴角罵都罵不出來。

雖說打得興致正高,可他還沒忘記自己是為什麼打的,目光掃了一圈,找到那個魁梧漢子後,正想過去,周近野就穿過一片硝煙來了。

“明澈,你做什麼?彆打架了!”

霍澄半點聽不進去:“你先躲遠點,我馬上就要把賬給算了!”

說罷他朝那魁梧漢子衝了過去,根本沒人敢攔他。

那漢子竟也被他嚇得往後縮,剛躲過一腳,又從旁邊出現一個人把自己踹了。

霍澄雙眼一亮:“老陸,你來了!”

陸居瀾抓住那人衣領:“我隻問你一次,是不是你故意踢人?”

漢子有些慌了:“我,我就踢了一下啊,能有多嚴重。”

陸居瀾見他還要狡辯,揪著人就走:“你自己跟他解釋去!”

霍澄連忙跟上開路。

周近野見陸居瀾也要打,更是傻眼了。

豈料這會兒看熱鬨的人瞬間散了,打著架的學子們也不由得停下來。

是府衙來人了。

“都乾什麼乾什麼!”

方才還鬨哄哄的場麵霎時間變得落針可聞。

陸居瀾也鬆了手,麵不改色地暗中一腳踢出去,踢在那漢子腳踝上方,當場把人踢倒。

趙知行見府衙來人,捂著臉一瘸一拐走上前去想要解釋。

那為首的官兵沒認出他來,喝了一句:“都說了彆動!”

這時趙小苒跑過來叫了句哥,為首官兵回過頭來又看了兩眼,這才認出趙知行來。

“原來是趙衙內。”張漠倒吸一口冷氣,他沒想到知州的兒子就在裡麵。

眼前這些學子幾乎個個頭發淩亂,衣衫不整,哪裡還有讀書人的模樣。官兵們也是頭一回見,心底那個震驚啊。

趙知行清了清嗓子:“見過張巡檢。”

張漠不好再板著張臉了,臉色比趙知行還尷尬的樣子:“趙衙內,這是怎麼回事?”

趙小苒將帕子遞給趙知行,他接過來擦了擦嘴角的血:“我們兩個社本來在比蹴鞠,可對方故意弄傷了我們的人,就打起來了。”

霍澄從人群中揪著那漢子出來:“就是他,就是他故意傷人!”

張漠一見是霍澄,彆開頭閉了閉眼,平複片刻後才轉回來對這位祖宗道:“霍郎君可有證據?”

霍澄一聽就不樂意了:“知行都看見了還要證據?對吧知——”

他轉頭一看,說不下去了,連忙鬆開那漢子去扶趙知行。那漢子被霍澄鬆開後驟然跌在地上,平樂社的人給扶起來,痛得他叫了一聲,這才發現他右腳立不住。

霍澄扶著趙知行,急道:“你不會躲麼?怎麼讓人打成這個樣子!”

趙知行氣得手腳發抖:“你還好意思說?講都不講一聲就乾上了!”

霍澄嘿嘿笑了兩聲:“這還不是他們欺人太甚了嘛。”

蔡許洋半邊臉腫得老高,說話口齒不清:“賽場上受傷不是很正常嗎?你們這樣打人還好意思說我們,簡直欺人太甚!”

有一個官兵沒忍住笑,被張漠一眼瞪了回去。

“傷得確實重,是刻意為之的,就道個歉賠點錢吧。”

張漠聽見聲音,回頭看去,叫了句“孫郎中”。

平樂社的人麵色一變。孫郎中在城中名聲極好,他說重,那就是重。

慕懷清跟在孫鼎後麵,陸居瀾和逐月扶著她一瘸一拐走過來。

官兵到時,慕懷清腿腳沒趙小苒快,就落在後麵由逐月扶著。陸居瀾看見了,沒去前頭摻和,繞過人群來接她。

張漠問她:“就是你受的傷?”

慕懷清點頭。

弄明原委後,最終以對方道歉賠錢收了場。

官兵們處理完就走了,平樂社相互攙扶著不甘心地離去,同陵社的學子們渾身掛彩,關心慕懷清兩句後也紛紛告辭。柳江心腫了一隻眼,更是連往常掛在臉上的笑都維持不住了。

葉謄玉雖挨了揍,卻還記掛著慕懷清,臨走前囑咐:“慕兄好好養傷啊。”

慕懷清笑著同他揮手,隨後向身邊的孫鼎道了謝。

孫鼎擺擺手:“應該的,那藥早晚一次,不夠了就來藥堂拿,沒什麼事的話小老兒就先走了。”

“郎中慢走。”

待人散後,趙知行黑著張臉對霍澄道:“你下次要胡來也先打聲招呼好不好!”

霍澄連忙點頭:“好好好,下次要打一定先跟你說一聲。”

趙知行閉眼,深呼吸,不跟他一般計較,隨後轉頭又數落起陸居瀾:“還有你,往常不是最冷靜的嗎?不來勸架,怎麼就和他一起打過去了!”

陸居瀾一直扶著慕懷清,這會彆開頭,不自在地輕咳兩聲。

趙小苒見他說道陸居瀾,扯了扯他的袖子:“哥。”

“還有你!你,你——”趙知行指著她的鼻子想罵,可見她委屈看著自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最後隻是一甩袖子。

周近野道:“知行就莫再生氣了,這回確實對方有錯在先,明澈他們也是一時情急。方才郎中給你看過了,便先回府休息吧,慕兄也不好再站著。”

今日平白無故挨了一頓揍,趙知行氣得肺都要炸了,眼下見周近野這樣說,便沒再發作,順著台階下去:“就這樣吧,先把慕兄送回去。”

霍澄為表悔過之心,連忙去架慕懷清的手:“我來背我來背!”

“你乾什麼!”慕懷清嚇了一跳,登時就要退開,奈何腳還傷著,整個人往後跌去。

陸居瀾忙扶住她肩。

慕懷清半倚進陸居瀾懷裡,漲紅了臉,掙紮著站直身體,積了一肚子的氣眼看就要爆發,最後又咽了回去,硬生生憋出眼淚來。

所有人都嚇住了。

霍澄也急了:“你腿傷著,我想背你,你,你怎麼還哭了呢?”

慕懷清抹了抹眼角,理由編得情真意切:“我又不是腿斷了,哪裡用得著人背,多丟人啊。”

霍澄好聲好氣哄:“不背就不背,我們扶你回去總行了吧。”

慕懷清道:“彆搞得我多虛弱一人似的就行。”

逐月擔憂道:“真走回去啊?早知道我家郎君出門應該坐馬車的。”

趙知行聞言看向趙小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