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九思身邊圍著一群人，轉頭看到李清凰，抬步走過來，“看到這些，也要脫密的。”

他先強調。

李清凰無比確信，他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碰瓷她。李清凰看向雲明珠，“她也看到了，也要脫密？”

雲明珠現在還要上學呢，李清凰就不信，三思局還要派人每天跟著她。

嚴九思卻點頭，“嗯，她已經加入了三思局，會一直在保密行列。”

“……”李清凰瞪著雲明珠。

合著這丫頭也一直在給她下套。

雲明珠抓著李清凰的手，眨巴著大眼睛，“我不想讓大家死。”

李清凰懶得理她。

嚴九思問李清凰：“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他問的是病房裡的人。

李清凰收回蛇氣，連帶著變異人身上的蛇基因都收了。

那些病人僅一瞬，就恢複了神智，在地上左右看看，疑惑地站起來，開始問周圍的醫護人員，他們為什麼在這裡。

李清凰回答嚴九思，“治病。”

嚴九思定定看了她一會兒，防護服下，他眼底的深邃越發無法讓人看清，表麵的清波也蒙著一層清霧。最後，他說：“你知道他們變異的原理？”

李清凰看向他身後跟著的一群專家，“你們沒有研究出來？”

三思局不是知道星球湮滅之前人類會變異嗎？李清凰還以為他們知道原理。

嚴九思往身後看了眼，一個專家立刻上前，跟李清凰解釋，“每個星球的變異情況不一樣，有的是植物變異，有的土壤沙化，還有的是動物變異，或者空氣中有害輻射增加。人類變異的情況天喜星是第一例，我們正在研究，以便以後預防類似情況。這位小姐如果知道原理，還請教教我們。”

不愧是專家，說話就是中聽，李清凰仔細看向這位專家。

專家雖然穿著厚重的防護服，但李清凰能看到他頭發花白，眼角有皺紋，最醒目的是，他其中一隻眼睛是機器仿生眼。

李清凰認出來了：“葛天章葛教授？”

專家好像不奇怪她認識他，謙遜地點頭，“很高興認識這位小姐。”

李清凰之所以認識葛天章，是因為他代表著星際基因醫學的最高水平，在星際門生無數。李奶奶在不出診的時候，就會翻看葛天章的教學書籍和視頻。

李清凰學醫的時候，也是看葛天章的教學材料。李奶奶說，她這輩子最大的心願是讓星際再也沒有基因病，第二個心願就是見見葛教授。

但如此盛名之下，葛天章也有不完美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聽說是早年行醫時碰上了醫鬨，一個基因病人不按教授的醫囑吃藥，一次性服用了三天的劑量，導致皮膚潰爛，於是跑到醫院去鬨，用刀刺傷了葛教授的眼睛。

從此葛教授就換上了電子仿生眼。

李清凰對彆人的時候沒道德，對葛教授的時候得有點。

李清凰站直身子，道：“這些蛇人不傳染，大家不用穿防護服。具體情況，我跟教授仔細探討探討。”

葛天章：“那就太感謝小姐了。我求之不得。”

嚴九思深深看李清凰一眼，對其他人說：“今天先到這裡，都回去休息吧。李清凰，葛教授，跟我來。”

他很清楚地叫了她的名字。

於是葛天章再開口時，就道：“李小姐，請。”

李清凰以前尊重葛天章，現在依舊覺得他了不起，但也僅此而已。

誰都彆指望法外狂徒，突然回歸正途。

嚴九思帶他們回了他的辦公室。準確來說不是嚴九思的辦公室，三思局總局在帝都星，嚴九思隻是來視察，這間辦公室是臨時收拾出來給他用。

李清凰以前學基因醫學，要借助設備研究病人基因，現在她不用設備，隻用自己的眼睛，就能看到最原始的基因結構。

她感謝把她的眼睛煉成寶器的女主師兄。

所以在葛天章問蛇人變異的原理時，李清凰能詳細地說出不同變異方向的蛇人，哪個部位的基因變異程度最深，哪裡的基因控製哪種變異方式，哪個基因變異對人類的影響最大。

包括那些表麵上沒有變異顯現，但行為模式蛇化，還怕冷的蛇人——是因為蛇是冷血動物，人從恒溫動物往冷血動物變異，機體自然承受不了溫度差異。

葛天章一一記下來，問：“那怎麼治療呢？”

李清凰：“把蛇毒清理出去就行。”

葛天章驚訝，“蛇毒？”

李清凰攤手，“好好的人類突然變異，總要有個源頭，既然要變成蛇，肯定接觸到了能導致變異的蛇毒。以前其他開裂星球的異常情況，沒有源頭嗎？”

李清凰的目光從葛天章身上移到嚴九思身上，眉頭微挑，像在說：三思局就這個水平？

嚴九思這才開口，“其他開裂的星球上確實也有毒氣擴散，隻是範圍太廣，隻要建立好南北和中心的矩陣，毒氣就會消失，所以無法確定源頭。”

換句話說，就是三思局在星球要湮滅的關頭，工作重心在於收集古董，並放置到該放的地方，不需要尋找源頭。

李清凰嘖嘖搖頭。

所以三思局的工作都建立在“迷信”之上，一點都不科學。

嚴九思看出了她的嫌棄，卻不生氣，“既然李小姐知道源頭，那一定能解決源頭？”

李清凰抱胸，“外麵的裂縫這麼大，你們就不查查裡麵有什麼？”

嚴九思一臉求知，“有什麼？”

李清凰磨牙，“三思局的人都是擺設嗎？非要嚴局長從我這裡套話？”

葛天章在旁邊聽著他們倆有來有往，從這句裡，終於聽出來了端倪，“李小姐……沒有加入三思局？”

李清凰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嚴九思給葛天章遞了一杯茶，解釋道：“李小姐能力非常，看不上我們三思局。”

葛天章瞪大眼睛，仿生眼裡都能看出震驚。

嚴九思說：“所以變異的事情，還要辛苦葛教授帶人多受累。”

葛天章：“總指揮客氣了，能挽救更多人類的生命，是我畢生的追求。”

李清凰聽出來了。

這是在點她。

嚴九思讓人送葛天章去休息，把雲明珠也送出去了。

辦公室裡隻剩下李清凰和他。

嚴九思問：“你找我有事？”

李清凰一直對三思局的秘密避之不及，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絕對不會主動去其他樓層，還奔著嚴九思去。

李清凰半躺在沙發上，不想繞彎子，“裂縫裡有條大蛇。”

嚴九思愣了愣，像是沒聽清，確認地又問了一遍，“什麼？”

李清凰瞅他一眼，“所以你們真的沒去查？”

那麼大的裂縫，吞了那麼多人下去，星際管理機構竟然不弄點探查器下去，不說救人，不看看裡麵什麼情況不是應該的嗎？

裡麵的大蛇爬上來吞了他們算了。

嚴九思點開光腦光屏，吩咐人增加探查器數量，然後才抬頭，回答李清凰的問題：“裂縫出現的第一時間，天喜星軍政處就已經派了救援機器人和探查機器下去，但裡麵且深不見底，沒有發現任何東西。你確定，有條大蛇？”

李清凰想了想，不答反問：“你們確定深不見底的是裂縫，而不是其他東西？”

嚴九思神色凝重，“你的意思是？”

李清凰摸著自己手上的盤龍戒指，漫不經心，“人類吸到了會影響基因變異的蛇毒，接著那麼大的裂縫就出現了，像不像一條巨蛇拱開了地麵，衝著我們張開了血盆大口？”

嚴九思坐在她對麵，脊背僵直了許久。

星際進入湮滅期一百年，六十年前，專家才找到拯救星際的唯一辦法，就是建立覆蓋全星際的以古董為象征的文化矩陣。

三思局拚儘了全力收集古董，解讀古籍，才保住這六十年內進入湮滅期的三十顆星球。

所有人都以為星球就是星球，哪怕可能有了意識，喜歡古董，也依然是人類賴以生存的星球。

但李清凰的話，意味著另一種可能。

這些星球不僅是活的，還可能是一隻隻巨大的生物，比如巨蛇，比如巨樹，比如任何人類能想到，或者不能想到的生靈。

嚴九思想要否認這個猜想，“可這條裂縫，橫亙了整顆星球，巨蛇再大，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嘴巴。”

李清凰輕輕一句話，就把他的妄想戳破了，“誰說蛇隻能有一顆頭，一張嘴了？”

“……”嚴九思沉默。

李清凰湊近他，故意嚇唬他，“九頭蛇你聽過沒有？古老傳說裡的，還會吃人呢。”

嚴九思承認，自己被嚇到了。

嚴九思後仰到沙發上，喉結滾動，“星際人沒文化，聽不到古老傳說。”

嘶。

他這個姿態，看起來更誘人了。

李清凰盯著他上下滑動的喉結，很想咬一口嘗嘗味，但聽到他說沒文化，她就不想了。

平等地嫌棄每個沒文化的人。

李清凰回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平靜道：“所以我給你的古董，你為什麼還沒派人送到該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