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幫她取下眼鏡完全屬於下意識之舉,不曾想對方心理活動這麼豐富,幸虧江凜禾懂得斂下情緒,沒給周舟得意忘形的機會。

桌上好幾個菜,不管她胃口再怎麼好也不可能全吃光,但又不舍得倒掉,江凜禾陷入難題。

“怎麼了?”

江凜禾搖頭,“我在想明天怎麼把這些帶到公司裡去。”

她吃得斯文,沒動過的飯菜看上去依舊乾淨美味。

周舟兩條手臂撐在桌麵上,看了眼給她盛的米飯已經吃光了,但是菜還剩了不少,“吃不下了嗎?”

江凜禾不好意思地“嗯”了一下,臉頰微微發燙,明明之前還說過家裡不允許浪費食物,此刻自己卻做著無恥的事情。

“我明天帶去公司吧。”

周舟若有所思,撓了下頭,“你是不是怕浪費?那給我吃了唄,帶去公司乾嘛?你明天再點新鮮飯菜啊。”

江凜禾差點以為聽錯,詫異道:“這可是我吃過的。”

周舟臉紅地說:“那怎麼了?你不是沒碰剩下的菜嗎?”

他心跳個不停,其實他的肚子一點都不餓,反而被異樣的情緒塞得滿滿當當。

江凜禾沒有正麵回答,或許說不知如何作答,她抬起頭對上周舟透亮的眼神,還是拒絕。

周舟自顧到廚房又拿了套碗筷,把剩下的飯菜全裝在一起,坐在餐桌前吃得津津有味,江凜禾愣住,“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我哪樣啊?”

他吃飯速度快,也不知是真餓了還是純嘴饞,一碗飯連湯帶菜不一會就吃完了。

江凜禾歎了口氣,把印花紙巾遞給他,讓他擦擦。

周舟嘴巴裡的飯菜全咽下去後才開始認真地說:“我不想讓你吃剩菜剩飯,你的身體要養好,必須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補補。”

“我一個大男人,吃什麼無所謂。”

江凜禾聽聞一笑,他有種小孩自稱大人既視感。

不得不說,對方在她麵前不拘小節的行為令她欣賞。

江凜禾獨居多年,雖說各個方麵不會虧待自己,但向來遵循吃多少做多少的原則,從而養成不浪費的習慣。縱觀大部分家庭,無論普通還是富裕,不可能一丁一點也不浪費,更何況還有食品過期這一說法,有些原則是可以偶爾打破的。

但周舟把她每句話都記在心裡,不讓她的原則打破。

浪費本就是可恥的行為,飯菜沒有過期爛掉,怎麼就不能吃。

原本還以為小少爺驕奢慣了,吃不了苦,可他依舊能放下這份驕縱吃她吃過的飯菜。

平心而論,她做不太到。

感動談不上,江凜禾沒那麼容易感動,這份情感也不是感動,納罕過多,讓她對異性之間的關係產生更深理解。

周舟吃完後就順手把碗洗了,瀝在消毒櫃中。

心底鬱結完全消散,周舟心情特彆好,雙手插到褲子口袋裡,吹著細長悅耳的口哨。

他已然把這當成自己家,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江凜禾隨他去,吃過飯又戴上那副眼鏡,平添幾分書卷氣。

她端著水杯,與周舟一同站著,但目光不能與之平視,他真的好高啊,地上淡淡的影子修長。

江凜禾忽然想起林槐告訴自己她的小男朋友也很高,正好一米八五,帶出去兩人很有麵子,此刻她也暢想了下帶周舟走在路上的畫麵,江凜禾穿上高跟鞋應該能到周舟的鼻尖處。

“你多高啊?”

周舟放下手機,斜靠著沙發,“187.5。”

說完他得意地笑了一下,晃得江凜禾眼睛痛。

“這麼精確?”

她玩味兒地勾起嘴角。

“嗯哼,你呢?”

周舟抱起雙臂,江凜禾發現他膽子大了不少,略微低了下頭看她,這是嫌棄她矮?

“沒你高,堪堪一米七二。”

不過她的氣場兩米八,也就是現在沒化妝還穿著居家服,不然碾壓麵前這人分分鐘的事情。

“可以了,咱倆正好相差15.5厘米。”

江凜禾要被他氣笑。

下一瞬,他彎了下腰,手撐著膝蓋,眼眸盯向對方的,“這樣就一樣高了,姐姐。”

彆墅外的月光碎銀化成無數隻小蝴蝶,小到肉眼看不見,從開了一絲縫隙的窗戶飛到兩人身邊,喚醒最古老最質樸的欲望。

聽見了愛情的聲音。

撲通撲通。

-

“江總早啊!”

“江總早!”

“早。”

三天沒上班,江凜禾回到久違的辦公室,恍如隔世。

她打開桌麵上三台電腦,讓Anda準備一下會議,本應該昨天就召集各部門彙報的,由於她身體抱恙隻能延遲,也就是今天。

一回來就開會,也隻有她能做得出這種事。

Anda都沒來得及說句關心的話,時間不等人,此刻她必須將材料全部打印好。

辦公室的沙發區域幾乎被鮮花占領,這是積攢兩天的場景,江凜禾不知是該哭該笑,依稀記得周舟跟她哭訴,那個神秘的大客戶每天訂那麼多花要把他累死。

她決定不把這個秘密告訴他了。

那麼多的花她一個人也欣賞不過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她叫助理挑選出較新鮮豔麗的發給公司小姑娘們,剩下觀感不太好的,她會帶回家學著做乾花。

難得有這份閒情雅致,江凜禾差點計劃著要不要報個插花班,轉念一想,現成的老師不就在身邊,她又打消念頭。

簡單歸納好辦公室的書籍、文件,她舉起手看了眼時間,提前兩分鐘到會議室。

為了不把病毒傳染給員工,她還特意戴了個口罩,可謂付出不少。

被口罩悶住的感覺不舒服,但不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麵也還好。

“誰先來彙報?”

江凜禾坐在主位問道,隻露出一雙眼睛的她左右打量,越發嚴厲。

沒人回答,無人願意做出頭鳥。

眾所周知,第一個彙報通常會被罵得狗血淋頭,能讓人鬱悶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那種。

“醫學部先來。”

她隨意用筆指了指,語氣不容置喙。

隻見那位看上去較年輕但頭上已長出白頭發的男人緊閉雙眼,赴火場般,站起來到投影儀麵前,公布最近的臨床試驗進程。

“通過抑製腫瘤血管生成,我們使用HT-10at抑製劑,並且還發現了新靶點……”

“……我們爭取明年取得HT-12at抗體成功。”

“去年你也是這麼說的。”

隻見男青年麵露難色,苦笑道:“江總,這個月已經我們組已經被挖走兩個人了。況且目前A市就兩個實驗基地,人太多,大家總覺得施展不開手腳。”

這也是為什麼江凜禾要成立新實驗室的目的,耐不住彆家公司挖走不少研究員,江氏這兩年在新藥研發方麵滯後很多。

沒有新鮮血液,缺少核心人員,變成這番局麵。

她也懂對方的苦楚,沒多為難,讓他回到位置上,作出承諾:“我會儘快解決你所說的問題。”

北陵那塊地已經開始劃分區域,明年,他們所需要的實驗基地正式動工,也算甩掉她心裡的一塊大石頭。

“下一個銷售部,把上個月、上個季度、今年一整年的市場活動反饋表格和對比分析圖拉出來給我看。”

江凜禾開會從不講廢話,厭惡虛頭巴腦的東西,追求最短時間效率最高的成果。

台上台下討論得火熱。

會議進行到一半,她宣布休息,沒有其他原因,周舟方才發信息來提醒她喝藥。

不幸的是,她沒帶一粒藥來公司,故意為之,總不能說實話,她發了句“知道了”。

腦袋裡一根緊繃的弦猛地鬆開,果真令人感受到些許疲憊,江凜禾坐在辦公室,捏了捏眉心,沒有藥她隻能多喝白開水。

藥那麼苦的,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生一場病。

zz:【吃藥了吧】

江凜禾麵不改色地撒謊:【吃了,剛吃完】

zz:【那就好,我跟你說,感冒最後幾天最關鍵,不吃藥就好不透,然後就要一直難受,反反複複,周而複始,最後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zz:【攤手.jpg】

他一本正經說著胡話,試圖嚇到江凜禾。

江凜禾有被嚇到,咳了兩聲,滿不自在。

jlh:【你現在不忙嗎?】

她巧妙地扯開話題。

zz:【大客戶還沒來,暫時不忙嘻嘻】

jlh:【OK,我先去開會】

zz:【快去吧,江總^_^】

周舟是唯一一個江凜禾不希望他叫自己江總的人,跟過家家一樣。

沒錯,兩人現在的狀態和過家家沒兩樣。

……

中午江凜禾用餐的時候,右眼總跳,總感覺又有不太好的事情發生,這份不安持續到下午,辦公室還沒收到今日份鮮花,她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她讓Lucy問一下Sun現在在哪,可是對方電話忙音,一直打不通。

小姑娘Sun從來不是偷奸耍滑會偷懶的人,所以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臨近下班,Lucy才接到Sun的求救電話。

“江總,Sun說有話必須單獨跟您交談。”

江凜禾接過,然後就聽見Sun的抽泣聲,為難道:“江總,我…我不小心摔倒了,小周老板說要親自將花送過來,怎麼辦啊,我沒完成您的任務……”

同一時刻,wx收到一條新消息:

zz:【哎,大客戶真神秘,連我送貨上門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