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沒地方去了,江凜禾眼中唯一燃起的光湮滅,手在無人窺探之處微微顫抖,強牽起笑容:“所以你沒回家嗎?”

周舟看向她的視線多了抹複雜,突然有些後脊著涼,接著他聽見對方道:“對不起。”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分量千斤重。

江凜禾才意識到自己錯得多離譜,如刀剮般難受,特彆想立刻帶眼前這個人回家,但理智上,不允許她這麼做,還有她的尊嚴也不允許。

“你不用道歉。”

周舟不知道她為何說對不起,無措地揉了揉眼睛,眼眶周圍通紅,疲態儘顯,哪怕到這一刻,他還是將錯誤攏在自身,對江凜禾展開發自內心的微笑。

江凜禾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情後,看不出她臉上多餘的神色,她用儘可能溫柔的語氣問他:“住在這裡還習慣嗎?”

周舟:“挺好的,我的花店快要開業了,到時候應該能有一份收入。”

而且他不用交房租,不用交水電費,除去植物、包裝紙的成本,餘下賺到的錢都可以用作生活費。

未經曆社會毒打過的青年對未來懷揣著美好與期待。

江凜禾沒有戳穿,她的眼界不知比周舟寬闊多少,一眼看出這家沒有任何特色的花店,哪怕坐落商業大廈旁邊,前三年也是必虧本。

不過能堅持做一件喜歡的事情,是大多數人這輩子都無法實現的。

“挺好的。”她評價道。

周舟興奮時的視線有些灼熱。

“謝謝你的收留,我先走了,開業那天我會來。”

周舟點頭,“那再好不過了。”

隻見江凜禾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沒一會花店門前出現一輛車,江凜禾作最後的告彆:“再見,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去簏閣找我。”

說這話時,江凜禾臉上火辣辣地疼,羞恥造成的。

“嗯,有機會一定去。”後知後覺的尷尬……

“花園裡的花還沒開,我不知道怎麼弄——”江凜禾遞了個的台階,周舟沒聽懂她的意思,單純以為隻是問他問題,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

“……你有空可以撒點肥料在上麵。”

“嗯,好。”江凜禾的眼神多了份眷戀,“那我走了?”

“再見。”周舟眼睛彎彎,身上還穿著江凜禾花錢買的衣服,這才給她些許安慰。

片刻後,江凜禾坐車離開。

周舟站在門外看了好久,直到眼睛泛酸才移開視線。

他走回屋子裡,把床上的床單被套都拆下來換成新的一套,不是嫌棄對方,而不想讓自己變成衣冠楚楚的變態。

-

回到家的江凜禾先是上樓洗澡換衣服,昨夜竟在那個狹小的房間睡得如此安穩,所以此刻身體沒有多少疲倦,倒是周舟,回憶起他泛紅的眼睛,江凜禾又情不自禁地心空了一塊。

徹底知曉周舟其實是被她趕了出去,江凜禾難掩自責,最對不起的還是他那個人。

但同時她也是興奮的,邪惡因子作祟,江凜禾直覺周舟應該對她的心思也不一般,於是她又一副運籌帷幄的姿態,這次,不會讓他再離開自己的手掌心。

公司裡。

江凜禾問Anda:“解約合同在擬了嗎?”

她始終沒忘記昨晚包廂的事情,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對她來說和吃垃圾沒什麼區彆,如果對方明麵上競爭她還高看幾分,就像周衍那樣,煩歸煩,至少人家身上的才智值得學習。

可憐的那根“老油條”,一夜發酵過去,竟在圈子裡肆意造謠,拿江凜禾單方麵解約做戲,既然如此,她順道送他一程。

“Lucy,著手查一下林德成旗下幾個小公司的生產資金鏈。”

“好的,江總。”

Lucy不比Anda懂得看人眼色,相反挺活潑一女孩,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轉,發覺boss今天有些不同,由於這個舉動很明顯,江凜禾問她:“在看什麼?”

Lucy咧著嘴:“江總,你今天很開心呀!”

隨即江凜禾摸摸光滑的臉蛋,“有嗎?”

“嘿嘿。”Lucy看破不說破,拿著文件說:“江總我去處理工作了。”

從黑屏的電腦上看,女人果然彎著嘴角,頗有幾分春風得意。

總裁辦的幾位秘書正拉著Lucy問:“怎麼去那麼久?江總難為你了?”

“江總最近脾氣是有點不好,我都不敢進她的辦公室,比停屍間還冷。”

“咦~”幾個女孩聽聞縮了縮脖子。

“才不是呢。”她擺擺手,仿佛知道了驚天大秘密。“我感覺咱們江總要談戀愛了。”

她這爆炸性的新聞一出現,卻絲毫沒有爆炸性的氛圍,沒一人相信。

“切,彆開玩笑了,一點不好笑。”

“真的呀!我們單身女孩的眼光都很毒辣的,她那模樣就是有心上人了。”

幾人連忙讓她住口,“你不要命啦?這話還敢亂說,天下紅雨我都不相信江總會對誰心動。”

總之,她們都當Lucy早晨沒睡醒說的胡話。

她本人委屈地撇嘴,心想:不信拉倒,真等江總帶著男朋友來公司,有你們驚訝的。

她端正地坐在工位上,開始認真完成工作。

離周舟店鋪開店的日子越來越近,江凜禾也對這件事更加上心,已經將那天行程全部推去,禮物也準備好了,就是那顆沒來得及送出去的鑽石。

可憐天公不作美,那天竟與父母回國的日子相撞。

雖然江凜禾和父母的關係說不上親近,但畢竟雙方快一年沒有見麵,她肯定要親自去接機,可能父母還會在麓閣住幾天。

當日,她很早到達機場,不曾想父母的飛機晚點,足足待了三個小時才接到兩人。

母親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禾禾,最近怎麼樣?”

她微笑:“挺好的。”

從容外表皮下,內心是止不住的焦灼,同時也失望,周舟居然都沒打個電話來問她一句。

江爸頭上戴著鴨舌帽,看著年輕極了,手背在身後,“最近工作還順利嗎?前些日子我你給我看的幾份報告不太理想啊。”

江媽拍了老公一下,不樂意道:“好不容易見女兒一次,聊什麼工作。”

“好好好,不聊不聊。”江爸輕咳,心虛地望了母女倆一眼,“這不習慣了。”

江凜禾也習慣了,她和父親能聊的話題確實隻有工作。

作為從小被當成繼承人培養的她,對父親有一種天然的怵意,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股怵意漸漸消散。

“爸媽,我帶你們回我現在住的那套房子,今天請了阿姨在家裡做飯。”

“好好,我跟你爸好久沒吃到正宗中國菜了。”

江凜禾推著行李,上車前又看了一眼手機,眸光一暗。

父母麵前,她的表現挑不出錯來,但就像一個被程序固定住的機器人,可是太完美,相處起來反而吃力。

-

“舟舟,你的花店裝飾得真不錯,改天姐給你畫兩幅畫過來掛著。”

“真的啊?姐你也彆累著。”

周舟扶著蘇憶竹的手臂往裡麵走,還問她為什麼今天陳媽沒來。

“最近換季,陳媽得了感冒,在家休息著呢。”

“啊?”周舟立刻擔心地問:“沒事吧?”

“吃點藥應該能好,但畢竟年紀大了,好得慢。”

說起這個,蘇憶竹也憂心,自懷孕之後,她嘴巴叼,隻能吃得下陳媽做的飯菜和零嘴,但是最近陳媽生病沒力氣做飯,家裡請了彆的阿姨,她沒什麼胃口,總覺著下巴都餓尖了。

“什麼時候跟我回去看看陳媽,她想你得緊呢。”

“嗯,我知道的。”周舟垂頭,有些悶悶不樂。

蘇憶竹拉著他,偷偷摸摸往他衣服口袋塞什麼東西,然後噓了一聲,望望身後沒有彆人,才告訴他:“陳媽給的紅包,仔細收起來。”

周舟訝然,“我怎麼能拿她的錢!”

“拿著吧,讓她心裡也好受點。”

蘇憶竹捏了捏周舟的肩膀、臉蛋,心疼地說:“最近瘦那麼多。”

周舟樂嗬嗬的,“還好吧。”

“你哥等會也來,他早就想接你回家了,奈何拉不下他那張老臉。”

蘇憶竹話鋒一轉,周舟一瞬的愣怔。

什麼和好不和好,跟小孩子吵架似的。

怎麼不算呢?

見他不說話,蘇憶竹失笑:“還彆扭呢,你哥他就一二百五,跟他置氣太不值,多花點他的錢就好了。”

周舟噗嗤笑出聲,“好吧。”

趁時間還早,兩人聊天,蘇憶竹問他怎麼沒在江氏上班了。

他回答:“攢了點錢,還是想乾喜歡的事情。”

這話有真有假,滴水不漏,剛好把蘇憶竹騙過去。

“江總今天會來嗎?我還挺喜歡她的。”

蘇憶竹坐了會就覺得腰累,索性站起來走,摸摸屋子裡的花瓣,手感柔滑。

周舟一目了然地失落下來,“不知道。”三個字拖得很長。

蘇憶竹半眯著眼,默不作聲,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周舟彆開視線,圍裙往身上一套,拿出包裝紙和素色貼紙,將挑選下來的不可用於售賣的花枝包成花束,到時候送給路人。

店外擺著“開業”的小黑板,花架上幾盆蔥鬱的盆栽,外壁還掛著細小的燈帶。

他正忙活著,身後來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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