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莘琬莠說什麼,草叢裡的東西就現了真容,居然是一隻胖嘟嘟的白狗,嘴裡叼著個籃子正往池邊跑來。
莘琬莠道:“彆怕,給我們送衣服來的。”
兩人又泡了一會兒,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去,才起來穿衣服。
莘琬莠的身量要比她高,漾晴穿她的衣服要大一些,袖子和褲腿都挽了兩道,幸好並不是曳地的裙子,而是方便行動的上衣和褲子。
夜裡的山顯得更可怖了,四處都是是黑漆漆的,若有一陣風吹來,所有的樹葉子、草叢又都晃個不停,她的心便也跟著跳得厲害。
莘琬莠對於山裡的情況顯然是無比熟悉,漾晴被她拖著手,鑽來鑽去不知道怎麼就回到了院子。
遠遠便看見門口有兩個人影,走進了才看清楚是李商玄和霍陸。
院子裡的燈光隱隱透出來,但還隻是朦朦朧朧的一片,李商玄的臉色便和這夜色融成了一體。
他目光直直盯著兩人交握的手,眉頭擰得很緊,漾晴下意識地鬆開了,他臉色卻還沒有什麼變化,依舊黑如鍋底。
霍陸忙道:“哎呦喂我的好妹妹呦,你這是跑到哪裡去了,我一回來沒看到你的人影,問了彆人也都說不知道,我們都快急死了。”
漾晴有些心虛,但還是不顧李商玄的目光跟莘琬莠告彆後,才頭皮發麻跟著李商玄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霍陸很識趣地沒有跟來。
漾晴其實不太明白,自己不過就消失了一小會兒,他怎麼就氣成這樣?到現在為止,他的目光還是停留在她手上。
她不由將手縮進袖子裡,提醒道,“這是我的房間。”
李商玄答非所問:“你去做什麼了,還換了衣服?”
漾晴覺得莫名其妙:“你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我?”
真好笑,好像給他帶了綠帽子一樣。
說起來,自己才是那個被帶了綠帽子的人吧?
李商玄要拉她的手,漾晴想抽出來,但是沒成功,隻能被他捏著手心,嘴上還冷冷斥責道,“躲什麼?彆人能牽,我不能牽?”
漾晴立馬反唇相譏:“人家是個姑娘,你又不是。”
李商玄眼神一滯:“姑娘?”
電光火石之間,漾晴也也懂了他剛才是怎樣誤會的,剛才在院外,並未燃燈,光線昏沉,莘琬莠個子高挑,又並未開口說話,他恐怕是將人家錯認成了男子。
想明白關竅,不由笑出聲來,還要出言嘲道,“你怎麼連男女都分不出來?”
李商玄輕咳一聲,卻沒鬆開她的手,而是放在唇邊,從側邊咬上去,沒用什麼力氣,痛感幾乎為零,但濡濕溫熱的口感是真的。
漾晴飛快縮回自己的手藏到身後,這次倒是很順利,李商玄沒再阻攔。
“你是屬狗的嗎?”
他前世就這樣,沒事就喜歡咬她,也不怨漾晴每次都要罵他是狗,少年時是小狗,後來便是老狗。
李商玄很輕笑了一下,顯然沒有什麼愧疚的意思,眼睛甚至彎了起來,“你這次突然消失那麼久,難道不是你的不對嗎?”
漾晴道:“我也不想的,可莘姑娘硬要拉著我去,她是主我是客,客隨主便,再說了,我看她也不像是壞人啊。”
李商玄不滿道:“壞人難道是把‘壞人’兩個字寫在臉上嗎?你之前看李和蘊也不像是個壞人。”
這可說的不對,漾晴立刻反駁,“誰說的,我可從來沒說他是個好人。”
房內隻剛進來時點燃了一盞油燈,光線並不明亮,暖黃色的顯得很溫馨,李商玄望著她一本正經辯駁的樣子,心裡也不禁軟了軟,隻道“以後不能這樣了”就轉移了話題,目光重新覆在她的唇上。
他隻親過一次,還為此挨了一巴掌,但霍陸和其餘幾個人都說了,要追心上人就要臉皮夠厚,絕不能輕而易舉就退縮。
燈下觀美人,越看越心動,他不覺啞了嗓子,聲音開始纏綿起來,“我可是背了你這麼長時間,你就不謝謝我嗎?”
漾晴道:“是你自己要背我的!”
李商玄沒說話,隻是目光灼灼繼續盯著她,漾晴被看得有幾分不好意思,隻好道,“多謝殿下。”
李商玄笑了一下,還不滿足,“就這樣一句話,輕飄飄的,連個謝禮都沒有?”
漾晴瞪著眼睛看他,李商玄俯身到她耳邊,臉頰滾燙,籠在袖子中的手攥成了拳頭,恬不知恥提出要求,“你親我一下好不好?”
漾晴當然不可能親他,但也沒敢再扇他巴掌,這種事情可一不可二。
她隻是把他推開,並怒斥他“不要臉”。
李商玄沒有沒被打但臉上還是火辣辣的一片,他張張嘴還想說什麼,字還堵在喉嚨裡就被推了出去。
山風頗有蕭瑟之意,他想,霍陸這個人的話果然不能信,他又沒有妻子情人,怎麼能相信他的鬼話呢?
今天那位莘神醫態度很堅決,無論高官厚祿誘之,還是以禮相待,她都執意不肯同去京城,據說這是她們一家的規矩,當年饑荒之年當地百姓好心收留,便立下誓言子子孫孫為當地百姓治病,現在已經是第五代了。
明皇後和明家人都很推崇這位神醫,李商玄也不好說什麼,隻能無功而返,想著明日便告辭下山,在洛南呆幾日就啟程回去。
次日天朗氣清,李商玄去辭行之時正好在院裡遇到莘神醫的女兒。
他略微一頓,便認出這姑娘是昨晚帶著漾晴亂走之人。
雖然解除了誤會,知曉她是個女子,心裡還是有幾分不痛快,隻用眼神示意,沒想開口攀談。
這姑娘倒自來熟得很,見到他就主動上前搭話,“你們就是京城來的貴人嗎?霍棲和你是什麼關係?”
霍陸跟個餓死鬼投胎一樣,還在吃早飯,來辭行的便隻有李商玄一人,聽到莘琬莠的問話,他也不好裝作沒聽見,隻能回答道,“是我妹妹。”
莘琬莠眼神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打量了他一整圈兒,可以說是十分直白,“你們倆長得不太像,但你也挺好看的。”
李商玄沒說話,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被這麼一個年輕姑娘這麼大咧咧評價,是從前沒有遇見過的情景。
莘琬莠不用等藥童傳話,自己就進去了,片刻之後,藥童才過來叫李商玄進去。
今日前來本意是辭行,莘神醫態度卻不似昨日堅定,居然曖昧不清起來,之後更是直接表示,隻要他願意娶女兒為妻,她雖然離不開,但可以讓莘琬莠跟著去京城。
莘琬莠雖然年歲不大,但已經得她七八分真傳。
李商玄此行並未表露真實身份,隻稱自己是京中某個侯府的子弟。
他慌亂中堅定拒絕,莘神醫沒死心,也不顧著莘琬莠在側,還在勸說,“我知道你們這些達官貴人,百善孝為先嘛。我女兒又不是十分醜陋,雖然出身比不上名門千金,但你娶她回去,絕對是不虧本的買賣。”
李商玄道:“您真是說笑了,我家中已有未婚妻子。”
莘琬莠隻以為他是敷衍搪塞:“我可不信,早沒有,晚沒有,我要嫁給你,你就有未婚妻子了?”
李商玄:“你若不信,我同行之人皆可作證。”
莘琬莠道:“你不要以為我們都是好糊弄的,那些人都是你的下屬,自然是你說東不敢往西嘍。”
這姑娘年紀輕輕,但說話做事和李商玄平時接觸到的貴貧所有女子一概不同,如此隨心所欲,倒把他驚住了,一時之間沒想出來什麼話,場麵僵持住。
莘神醫責怪女兒道:“這是兩廂情願的事情,貴客既然不願意,哪有咄咄相逼的道理?”
李商玄這才鬆口氣,又聽莘神醫道,“不過貴客也不用著急下山,外頭天陰沉沉的,恐怕要落雨,桐唐山雖不陡峭,但雨中路滑也不是鬨著玩的。反正我這裡也有寒舍數間,不如在此在呆上那麼一兩天,天晴後再動身。”
這話說得有理有據,也極其客氣,李商玄隻能謝過好意,照她的話去做。
告辭後回去正好看到霍陸,他剛用完早飯,看到李商玄臉色不由挑眉,“發生什麼事了?”
李商玄沒說,剛才的事情他總不好大肆宣揚,到底對於莘神醫一家名聲不好,這麼說出來也總覺得怪怪的。
隻說了雨天不好下山的緣故,然後又問,“漾晴呢?”
霍陸一臉無奈:“您又不是不知道,池姑娘一見我就躲,跑得比兔子還快,我怎麼可能知道她在哪兒?八成還是在房中吧。”
李商玄不由一笑,她確實很怕霍陸,就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可能是因為霍陸人高馬大的?
轉頭出了房門,她的房舍相隔不遠,走幾步路的功夫就到了。
敲門後,漾晴的聲音從裡麵傳來,還帶著些警惕,“是誰?”
李商玄答道:“是我。”
池漾晴把門打開,露出一張臉來詢問,“現在就要下山嗎?”
李商玄搖頭,邊往屋裡走邊道,“不是,外麵烏雲密布,我們過幾日再走。”
池漾晴心裡一鬆,情不自禁去看自己的小腿,那裡現在還酸痛得厲害。
李商玄敏銳發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昨日走得多了,腳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