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青梅酒 無敵貓貓餅 4050 字 5個月前

正是柳綠花紅一派好春光,風兒帶著淡淡的香氣往窗內送,隻把人吹得熏熏然起來。

池漾晴趴在窗邊的桌子上已經閉上了雙眼,外頭的那顆樹遮擋了大部分陽光,零星幾點光斑跳躍在她臉上,越發襯托出雪貌花容一張臉。

此刻,目睹者貼身侍女柳葉兒就有些與有榮焉。那些大家小姐閨秀爭奇鬥豔,但她就是覺得滿京城的女兒家就自家小姐長得最好。

長得好也就算了,命也好,她之前可無意中偷偷聽到,老爺和夫人商量起小姐的婚事,說是三皇子透露那麼點意思來。

近幾日三皇子又被冊封為太子,那小姐嫁過去豈不是要做太子妃?將來還要做皇後呢!

她作為和小姐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女,也要跟著雞犬升天了。

老爺是太子的老師,今天三皇子來家中做客,雖說男女有彆,但小姐和太子隻相隔一歲,從小兒不知道見過多少次,能說得上一句青梅竹馬。

正好小姐前日剛發了一場熱,太子主動問起來,夫人也有意促成一段好姻緣,便讓人過來叫小姐過去見一見。

柳葉兒輕輕喊了兩聲“小姐”,但大約是池漾晴睡得太沉的緣故,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柳葉兒急得無法,隻能伸手輕輕推了推,池漾晴這才悠悠醒轉,眸子裡依舊是霧蒙蒙的,一看就沒有完全清醒,脫口而出,“呀,柳葉兒,你怎麼在這裡?”

柳葉兒忍不住笑起來,見她發髻散亂,一邊兒擁著她往梳妝台那兒坐,一邊兒笑著打趣兒,“小姐睡糊塗了不成,怎麼看見奴婢還大驚小怪起來,奴婢不守著小姐還能去哪兒?”

她拿起梳子,“小姐可要快快打起精神來,太子殿下就在外廳等著見您呢。”

池漾晴又是一愣,太子?哪來的太子?

太子不應該還需要娘親抱著的嗎?

難不成,自己這一覺睡了有好幾年那麼久?

她是和柳葉兒對著坐的,看著她水靈靈的眼睛裡都是笑,心裡想的是柳葉兒出宮嫁人後過得一定很好,所以才越活越年輕了。

不像是李商玄這個混蛋,對她一點兒不好。

可混蛋已經死了,想到這兒,池漾晴的眼睛裡又不禁有些水意。

柳葉兒顯然也看到了,但沒有多想,隻以為她是困的,“怎麼就困得這麼著?”

池漾晴伸手拭淚,幸好柳葉兒誤會了,要不然她連擦眼淚都不好意思。

她才不要為那個沒良心的東西哭呢。

因為動作,餘光正好掃到側麵的銅鏡,隻一眼池漾晴就瞪大了雙眼。

顧不得柳葉兒的梳子還在發間,她迫不及待往打磨光滑的銅鏡麵前湊,正好與鏡子裡的一雙杏眼來了個對視。

她揉自己的眼睛,鏡子裡的人也揉自己的眼睛。

她摸自己的臉,鏡子裡的人也摸自己的臉。

柳葉兒摸不著頭腦:“小姐這是怎麼啦?”

心裡暗自嘀咕著,該不是發熱還沒好吧?

池漾晴聽到她的話,才轉過身來問道,“今年是太平幾年?”

柳葉兒一臉疑惑,“太平幾年?小姐真是還沒清醒吧?現在是安樂二十五年,大夏過往幾任皇帝,也沒有用過太平這個年號的呀。”

池漾晴心裡算起來,安樂二十五年,李商玄是安樂二十八年登基的,改國號為太平,她在李商玄登基的第一年就嫁了他,也就是說,她現在才不過十七歲,李商玄今年也剛當上太子。

那就意味著,一切都重新來過了?這一次,她不要嫁他了。

京城的公子少爺那麼多,她又何必隻在著一顆樹上吊死。

她定定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十七歲時年輕鮮妍的臉,和前不久在銅鏡裡看到的滿身縞素淚水漣漣完全不同,生機盎然。

果然,李商玄誤她!

那些往事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腦海裡的,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緣故,自己居然有了一次重來的機會,這一次,她絕對不要重蹈覆轍,皇宮裡的皇帝是老虎,誰愛嫁誰嫁吧,反正她不要再嫁了。

這麼一串聯起來,她就明白了,剛才柳葉兒話裡的“太子殿下”是誰。

現在這人還維持著光風霽月的表皮,一點兒也沒有後來那副鷹視狼顧的狠戾模樣,後來不知道有多少支持他登基的大臣背地裡後悔得捶胸頓足。

現在,他就是頂著這樣一張臉來勾搭自己的!

十七歲的她怎麼能招架得住,不被他哄得團團轉就奇怪了。

池漾晴扶了額頭,秀氣的眉蹙著,剛才中氣十足的聲音此刻也虛弱起來,“柳葉兒,我可能真的是發熱還沒好,頭突然又疼了。”

柳葉兒著急起來:“疼得厲害嗎?奴婢現在就去請大夫。”

小姐燒得連今夕何夕都不知道了,病得一定很嚴重。

池漾晴看柳葉兒腿已經邁開了,仿佛就等著她一聲令下往外跑,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道,“哪有這麼嚴重,你隻照著昨日的藥方重新給我煎一碗藥就行了。”

她虛虛咳嗽一聲,才說出了重點,“太子金尊玉貴,我就不不必去見了,要不然把病氣過給他該多不好。”

柳葉兒眼睛一轉,覺得自家小姐思慮很周到,“很是,我這就去和青竹姐姐說小姐不宜見客,再讓小桃煎藥。”

池漾晴得償所願,吩咐道,“去吧。”

等到柳葉兒跑了出去,有小丫頭過來換新茶,池漾晴定睛看了看,但這對她而言已經是近十年前的事情了,眼前這個小丫頭大概不是貼身使喚的,池漾晴也記不住她的名字。

她有心想問問,但又怕露了餡,說自己是從十年後回來的,怕是沒幾個人會相信。

池漾晴還害怕,她們把她當成妖魔鬼怪綁起來審問。

多說多錯,所以,她並未多說什麼。

京城春日的時候天氣一天一個樣,今天已經是很暖和了,但柳葉兒怕風太冷,早已經把窗戶關上,她便趴在原來的位置上,隻裝作閉目養神,心裡卻亂的很。

池漾晴自認沒什麼過人之處,怎麼就得上天垂憐,突然又回來了?

事實上,她也並沒有什麼需要上天垂憐的地方,就算是不回來,李商玄大概安排好了一切,她隻需要安安分分地做太後就行了。

可她仍然不高興。

雖然李商玄成親之後老是欺負她,但就算兩人多年無子嗣,他也力排眾議從沒有擴充後宮的意思,怎麼就禦駕親征一次,不光弄回來了一個還在繈褓中隻會哇哇大哭的孩子?還丟了自己的一條命。

李商玄從北地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封了那個孩子的親娘為昭儀,然後又囑咐池漾晴要好好教導這個孩子,視如己出,以後要好好做太後。

池漾晴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當即就甩袖子不乾,也沒發現他過於蒼白的臉色,

“你想得美!不知道從哪兒帶回來的野女人和野種,還想讓我給你養,門兒都沒有。”

去而複返的柳葉兒風風火火走過來,將思緒打斷。

池漾晴因為想起前世的事,臉色倒真蒼白許多,看得柳葉兒越發心疼起來,“我的小姐怎麼就這麼命苦,一場春寒病了這麼久。”

窗雖然關著,但仍有風透露進來,柳葉兒忙道,“小姐要睡,快到床榻上歇息吧,小心又著了涼,加重了病情。”

池漾晴微笑道:“我並沒有要睡,隻是渾身無力,趴著想事情罷了。”

柳葉兒道:“好好好,小桃已經在煎藥了,一會兒就能好。晚飯小姐想吃什麼?我讓人先預備著。因為這場病,都好幾日沒好好用過東西了,好不容易這兩日剛好了起來,竟然又突然複發了。”

池漾晴為著寬慰她:“今日我倒挺有胃口,東市那家五般餛飩我好久沒嘗過。”

柳葉兒微微一愣,“小姐真是說笑了,五般餛飩不是昨日剛吃嗎?”

池漾晴也愣住了,她怎麼可能記住十年前某一日吃了什麼,當即支支吾吾道,“昨日吃了,今日再想吃不行嗎?”

柳葉兒歎口氣,看向池漾晴的臉色更加悲憫,心想小姐真是燒糊塗了,“當然行,奴婢這就叫人去買。”

池漾晴這才滿意,不再說話,也不敢再說話,生怕又不經意間說錯了什麼。

不過這五般餛飩她還真是記憶猶新,她還未出嫁的時候就常常光顧。

等她嫁了人,老板娘也回老家含飴弄孫去了,她再也沒嘗過這樣好的餛飩。

哪怕是皇宮裡禦廚用儘山珍海味所作的,也比不上記憶裡的味道。

今日居然回來了,自然要飽口腹之欲。

可小桃的藥還沒端來,五般餛飩也沒買來,柳葉兒就又歡天喜地過來了,眉梢眼角都是春風得意,“小姐,太子殿下要過來看看你。”

池漾晴一驚,不由想起自己在他臨死前的那幾句豪言壯語——

老狗你都要死了還吩咐我呢,你兒子與我何乾?我要出宮去過神仙日子啦,多給你找幾個好弟弟,讓你在下麵也喝上妾室茶。

然後李商玄就咽氣了。

她那時候才知道慌,可慌也來不及了。

多年夫妻,沒成親的時候她倒是不怎麼怕他,可成親之後他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君王,她是地位尊崇的皇後但到底也低他一頭。

他還脾氣愈發古怪,在朝堂上說一不二的作風已經傳遍了整個大夏,文武百官都要兩股戰戰,何況她一介小女子。

池漾晴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哪來的勇氣對他大放厥詞的。

那個被罵了一頓的李商玄死了,又沒完全死,年少的他還指名道姓要來見自己,這怎麼能不讓池漾晴慌了神?

她慌慌張張道:“你瘋了吧?我生了病,這又是我的閨房,他怎麼能進來?”

柳葉兒依舊是滿臉笑:“太子殿下又沒要進來,他說跟你隔著窗戶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