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絨看著她的家教老師在筆記本電腦上敲下密碼，他完全沒想要回避她，恰好她也沒那麼有禮貌，就這樣盯著他輸入了一串字符。

“SC112358。”蔣絨還念出來，問他，“什麼意思啊，你11月23號生日，1958年生？”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宋滄嘴角帶著明顯的無語，他沒回答，而是打開瀏覽器，在搜索框裡輸入“斐波那契數列”。

蔣絨看了看，哦，原來是一個有名的數學數列，0、1、1、2、3、5、8、13、21……每個數等於前麵兩個數的和。

她不懂這數列怎麼就有名了，不就是小學時候的找規律題嗎，但莫名就記了下來，後麵隻要是六位數密碼，就會設置成跟他一樣的。

後來大學學了跟數學有關的專業，她才知道他為什麼喜歡這個數列。這是一個關於黃金分割，關於美的數列。

坐在副駕駛座，蔣絨難得沒有開口說話。

比起當著他的麵說喜歡他，被他發現自己在用他喜歡的數列做密碼這件事，更讓她難堪。

蔣絨扣著指甲，現在說她喜歡數學、為數學著迷還來得及嗎？

“你朋友怎麼了？”宋滄先打破了車內的寂靜。

“哦，我也不知道。”蔣絨回過神來，的確不知道，但估摸著跟許開誠有關係，她問，“你跟許開誠有多熟？”

“不熟。”

“不熟還私下約著吃飯？”

宋滄瞥她一眼：“什麼時候私下約著吃飯了？”

“上次我都在餐廳碰見你們了，你還裝呢。”蔣絨厭惡道。

“那次是工作。”

“工作還帶兩個美女？”

宋滄開著車平靜回複：“是我帶的嗎？”

蔣絨知道是許開誠帶的人，但她就是看了煩。“跟這樣的客戶合作，你也會變臭的。”

“賺錢而已，我隻看他們公司有沒有問題。”宋滄聽到她冷哼了一聲，他問，“他怎麼了？”

“沒怎麼啊，就是差點要成我老公而已。”

宋滄險些一腳踩在刹車上，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收緊了些，車輛繼續平穩駕駛著，手心在出汗。

“還好我媽還是愛我，沒把我往火坑裡麵推。”蔣絨看著他緊繃的側臉，心情很好，“其實我媽不應該直接拒絕，應該先問問我想法的，說不定我還真喜歡他那個類型呢。”

宋滄沉默良久，隻回了句：“他不是帥哥。”

蔣絨沒繃住笑出聲來：“這個審美呀，每個人的看法都不一樣啊。”

“他下巴快占了整張臉的1/2，原來你喜歡這樣的比例。”他語氣裡帶著嘲弄。

蔣絨覺得他這語氣太好笑了，繼續說：“哪有那麼誇張，我看著挺均衡的啊，三庭五眼很標準的。”

他又靜了一會。“你眼睛有問題。”

“是啦，我眼睛有問題，就你眼睛是尺，就你最懂什麼叫黃金分割比。”蔣絨很會拿捏陰陽怪氣的語調，聽了讓人想不生氣都不行。

宋滄卻沒再說話，一直到車輛駛到她公寓樓下也沒有。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她時，她穿著睡衣就進來書房，他隻看了一眼就挪開視線。那時他沉迷於尋找自然界的黃金分割比，也好奇到底有沒有達芬奇畫筆下那完美比例的人體。他沒敢仔細看她，隻是覺得，她很好看。

蔣絨拿著打包盒下了車。

彼此都沒說告彆的話，她下車後甚至都沒回頭看一眼。

電梯裡，蔣絨那一口氣還吊在胸口，他可千萬彆發現她這十年一直惦記著他啊，她不想做喜歡得更多的那個人，不想落了下風。

按了指紋開門，蔣絨看到林芙撲了過來。

“你終於回來了！”林芙要哭哭的樣子，“我太難了，我媽不是承諾不讓我去見他了嗎，結果今晚跟我說去餐廳吃飯，我到了就看到隻有許開誠一個人在包廂裡！”

簡單來說，就是林芙被耍了。

蔣絨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他是給你媽下蠱了嗎？”

“誰知道呢，氣死我了，我再也不相信我爸媽了。”林芙打開她打包回來的飯菜吃起來，她推開門看見許開誠，問了什麼情況後，就走了，什麼也沒吃。

得知蔣絨是在和宋滄吃飯，林芙動作一頓：“那我打擾你好事了？”

“沒有，我正好想走了。”

“怎麼回事，吵架了？”

“他說他喜歡我。”蔣絨說完，林芙差點被噎死，她幫她順氣把食物咽下去，繼續說，“但他說是因為他腦子有問題。”

林芙沉默了，接著有點想笑：“我覺得你倆都不正常……這是可以說的嗎？”

“你這麼慘，你想說什麼就說咯。”誰讓蔣絨自己也是這麼想的，真是無法反駁呢。

“彆提醒我很慘了，快讓我忘了這件事吧。”說到她的事，林芙又垮下臉來。她想起什麼，說：“對了，這幾天我媽還在說，讓我問問你，對我哥有沒有什麼感覺。”

“你媽一天沒事乾嗎？怎麼這麼熱衷於當紅娘。”

“她確實沒事乾啊。所以你怎麼想的，小時候不是追著我哥玩嗎？”

蔣絨倒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有點不耐煩：“你也挺奇怪的，明明知道我喜歡誰啊，還一會把我跟賀瑒湊一塊，一會又想拉我跟你哥湊一塊。”

“我是看你每次跟宋滄約完都不開心啊。”

“有嗎？”

“你進門時候的臉，你是看不見，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寫滿了負麵情緒。”

蔣絨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的確不知道自己什麼表情，但她清楚內心是怎麼想的。她晃晃腦袋：“你不知道，我其實是個受虐狂，樂在其中呢。”

“……你讓我無語了。”

“你哥長殘了嗎？”蔣絨還是好奇問。

林芙拿了他的近照出來。

蔣絨看著照片，用手指頭比劃了一下，喃喃道：“額頭1/3，鼻子1/3，下巴1/3，比例挺好。”

“說什麼呢你在。”

蔣絨歎氣，完全不能把她哥當成一個人看，長得帥不帥的，她都不感興趣了。她腦中隻有一個人的臉，有時清晰有時模糊，但哪怕在記憶裡被她故意攪糊成一團，她都還是會怦然心動。

-

發工資這天，蔣絨看著自己的工資條研究了很久。

她問鄧璿：“怎麼扣了這麼多？”

“因為您早退了好幾次，有天甚至大半個下午都沒出現，蔣董說算曠工。”

“那天我是在健身房遇到變態，沒辦法啊！”

“是您說不讓蔣董知道的，那也隻能當成曠工處理。”鄧璿給出一個讓她陷入矛盾的理由。

蔣絨的心在滴血。“不能給我算成出外勤嗎？我好歹也是個總裁，怎麼還要按時上下班啊？”

鄧璿：“是您自己一開始承諾，不遲到不早退的。”

嘶——還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還好工資也不算少，晚上能去Neon消費一筆。

蔣絨叫上林芙一起，林芙現在都不敢用她的所有卡，怕被發現住所，謹慎到像潛伏的間諜。

不過林芙叫了她哥一起來。她哥對她的相親對象並不滿意，有在幫她打掩護，不用擔心他會出賣她，並且能幫蔣絨省一筆。

蔣絨久違地見到了林曜，本人和照片給人的感覺還是不同，照片沒那麼吸引她，但本人出現在麵前，還是讓她想起小時候跟在好看哥哥屁股後麵跑的日子。

誰讓她從小就是個顏狗呢，就喜歡長得好看的。

“好久不見了，小絨毛。”林曜對著她笑了笑，問賀瑒，“你這有沒有小朋友能喝的飲料？”

賀瑒沒看她。“她還小朋友呢。”

“對了，算下來，她比你還大。”林曜眼裡有一絲驚詫，“我總感覺她們還是小朋友，都還不該來這種地方。”

賀瑒沒什麼表情，隻是視線輕掃過蔣絨，搖搖頭，走開了。

林曜看出點不清不楚，抬手指了指賀瑒背影，問蔣絨：“你跟他有點什麼？”

蔣絨聳聳肩當回答。能有什麼，上次她發信息說“我也想你了”之後，掛掉他電話，他大概明白她是在什麼場景下給他發的那消息，之後就再也沒聯係過她。

“小絨毛越長越漂亮了。”林曜笑著說。

“那當然了。”

“你怎麼不誇我兩句？”

“我還以為你是有感而發呢，怎麼還等著我吹捧啊。”蔣絨這才笑起來，“哥哥，我小時候沒少誇你，你那時都沒回誇我，那我現在也不。”

林曜失笑：“原來你在記仇呢。”

蔣絨問：“所以我小時候是不可愛嗎，你怎麼就不誇我呢？”

“我應該是害羞吧。”

“不不不，你是覺得煩，我們好多人都追著你跑呢，你應付不過來。”蔣絨還記得很清楚，“現在哥哥怎麼樣，是不是就沒有過什麼空窗期？”

“你還真是長大了，說起這些話題來臉都不紅一下了。”

蔣絨看了林芙一眼，兩人對視著笑了一下，她一臉不解看回他：“為什麼要臉紅啊？”

林曜笑：“你這樣沒有男生會喜歡你的。”

“？”蔣絨愣了愣，“為什麼？”

林曜正要說什麼，忽又看她伸出手來，製止他說話。

“算了，我不想聽為什麼。”蔣絨覺得有點離譜，“不喜歡正好，我對因為我‘不臉紅’就不喜歡我的人，也沒興趣，並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