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頌道過謝,征然地回到山上,看著手心紅豆,麵露疑惑。
相思?
可是解憂武神對耀陽武神那般的執著依戀?
她搖了搖頭,應不是如此,江衍沒有解憂那般瘋魔。
雲頌將紅豆送回枝葉上接續好,手指輕輕撥弄了兩下。
婆婆說的,應是人間情愛。
人間情愛麼……
倒是她入人間以來從不曾經曆過的。
好像——
雲頌摸了摸自己的心臟。
心中有些歡喜,又有些酸澀。
她想見江衍。
這便是……相思麼?
人間四季循環往複,亙古不變。
山間不顯年歲,山下的變化倒是愈發明顯,非要說的話,就是人多了些,變得熱鬨了,往年炊煙不見幾縷,而今已有煙火陣陣了。
人們總會給自己找日子過,許多個本平平無奇的歲日經過他們的編排,便漸漸成了整個人間與之同慶的習俗。
例如中秋,例如除夕。
而在這樣該團圓的日子,江衍總會回到山上來,他會為雲頌帶回來許多小玩意,如他途徑某片山林時恰巧掉落在眼前的鬆果,自己做的中秋祈福燈,自己剪的除夕鏤花剪紙,還有他為雲頌畫的人像畫……
畫中人神色淺淡,婀娜聘婷。
雲頌先是神情緊張地細細打量了他一番,確認他沒有受傷才鬆了口氣。
她溫聲道:“你在人間學會了許多事。”這些都是她無法教他的。
他便該到人間去。
江衍問:“這些可讓你歡喜?”
雲頌點頭:“自然。”
江衍一笑:“那我便沒白學。”
雲頌笑著看向江衍,忽而想起婆婆說的那句“相思”又微不可察地錯開視線。
他自小被她養大,對她多依賴了些也是常情,她可莫要自己會錯了意。
江衍察覺到她躲避的眼神,問道:“殿下,怎麼了?”
“無事。”雲頌扯開話題問道:“這趟回來可有什麼要講給我聽的?”
江衍扶她坐下,眉間漫著一股悲傷。
“娘親走了。”
雲頌難過,輕聲問道:“如何走的?”
“出門醫人,歸家時不慎被毒蛇咬傷,身上藥已用儘,不治身亡。”
“我回來時想著去看她一眼,卻隻見醫館白綢,她已下葬。”
他在她的墳前跪了七日才回到山上來。
雲頌站起拍了拍江衍的肩,聲音輕柔,同山間晚風:“她可曾說過她想要成為什麼?”
江衍道:“娘親曾最愛話本中的江湖故事,她曾說若是能來世可選,她想成為俠客,行走江湖除惡揚善,趕路途中擇一酒肆停下,再同路人暢快豪飲。”
“很美好的願景。”雲頌道,她手心凝出一支泛些紫光的鳥羽,“那我便贈她一世得償所願。”
她將鳥羽送給江衍:“去放至她的墳前吧。”
江衍問道:“殿下,這是?”
“命簽,是古神族的祝福。”她微笑道,“若你遇見她來世,彆忘了向她討碗酒喝。”
江衍起身緊緊抱住雲頌:“謝謝你,殿下。”
雲頌拍了拍他的背:“去吧。”
她送他下山,看著他的背影,心想:這一回,他又要走上幾輪歲月?
雲頌在大石頭上躺下,枕著手臂看月亮。
山中待得有些無聊了,明日便去趟鬼界吧。
雲頌有些困,閉上眼小憩。
晚風徐徐,銀暉灑滿山間,風吹起桃花投下影子跳躍過她的眼瞼。
江衍去而複返,見雲頌睡著,靜靜守在她身旁。
花瓣在空中旋了幾圈落在她的眉間,她眼皮動了動,江衍輕輕撚去那片花瓣。
雲頌向來覺淺於此時醒來。
少年背對著月光,身上像披了一層薄霜,而眸色溫柔,似那雪後初霽的春光。
她仿若於此一瞬之間被強烈的日光晃了眼,本能地抬起手去擋。
江衍以為她的眼睛被這月光所刺激,抬袖為她擋住:“殿下,閉上眼睛。”
雲頌放棄思考,乖乖地閉上眼睛。
江衍將雲頌抱回她的屋內,守在床邊手足無措地喚道:“殿下,眼睛是不是很疼?”
雲頌抬起右手手臂遮住雙眼,左手抓緊江衍。
“江衍。”
“殿下,我在。”
“彆走了,那福報治不好我的眼睛。”
“嗯,我不走了。”
“江衍。”
“我在。”
“留在我的身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