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的太陽(1 / 1)

俘虜太陽 芽生於野 3756 字 5個月前

陳速愣住,捂著脖子匪夷所思地瞪向她。

那雙清亮倔強的眼眸也望著他,並且很快浮起水霧,眼淚唰地就流下了。

陳速目瞪口呆。

薑思田拽走朱瑤,抬頭再看陳速,橫眉冷眼,臉色相當難看,又趕緊抬手去接穗寧,說她來抱,結果穗寧一點不領情,在他臂彎裡又是踢又是打,不停大喊:“不要不要不要!”

陳速忍無可忍,直接把她放到地上,高高地叉腰凶她:“不要?不要什麼不要,憑什麼不要?你是誰啊,你爸媽都不管你了,你還敢跟我發脾氣?信不信我把你扔了?”

穗寧哇哇哭起來,邊哭便擦眼淚,喊媽咪。

薑思田手忙腳亂,一邊安慰穗寧,一邊又討伐陳速:“陳哥,你和小孩計較什麼呀,她什麼都不懂。”

陳速被她那麼嚷一嗓子,簡直煩躁委屈得要死。

誰能懂他是個什麼心情?

“小小年齡就學著爭風吃醋,還什麼不懂,我看她比誰都懂!真不知道怎麼教的!”

他說著還暴躁地薅了薅自己的冷刺頭發。

薑思田對沒帶過孩子的男人表示無語,朱瑤躲在她身後不敢說話了。

陳速一臉暴躁樣,還想再說什麼,就看穗寧氣鼓鼓、淚汪汪地望著他,還在抽抽搭搭地哭,胳膊一抬,探進頭發裡,摘下那什麼ABI設備狠狠地摔在他腳邊。

陳速幾乎是火冒三丈,張了張嘴,又沉沉磨牙:“什麼脾氣啊你?江司甜還說你聽話,你到底哪裡聽話了?”

穗寧靜靜看他,倒是情緒穩定了,因為什麼都聽不見了。

陳速差點沒忍住一腳把她那什麼ABI踩碎,咬牙彎腰下去撿起來,又蹲到她麵前,低頭認罪道歉,輕輕撥開她的頭發又不知道那玩意兒怎麼戴,隻能又輕輕扒開她的小手,把東西放進去:“乖,叔叔有錯,咱不鬨好嗎?”

穗寧一直盯著陳速的嘴唇,等他說完,才握住接收器,在乾淨的粉色裙子上擦了擦,又戴回去了,還撇開臉懶得看他了。

陳速嘴角抽了下。

薑思田溫和一笑,說:“好了,陳哥,穗寧都不生氣了,你也不要生氣了。”

陳速隻覺得更愧對薑思田這對母女,說什麼都要帶兩人去商場買衣服賠禮道歉。

薑思田知道他心裡不好受,男人要麵子,又覺得抱歉,於是不再推辭,隻是默默記下這份情。

兩個孩子手牽手走在前麵,朱瑤比穗寧高一點,她走著走著突然鬆開穗寧的手,甩了甩汗水:“好熱哦。”

朱瑤扭頭看向穗寧,幫她扒開頭發,吃驚地說:“妹妹你不熱嗎?你出了好多汗水啊!”

她說著就馬上找薑思田要發圈,幫穗寧綁頭發。

或許是被朱瑤的活潑開朗感染,穗寧也沒那麼生人勿近了,頭發紮起來,露出白皙甜美的小臉,露出粉紅晶瑩的小耳朵,露出……

朱瑤輕輕碰了碰:“妹妹,你的耳機好特彆哦,跟我舅舅的不一樣,你戴起耳機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陳速看著穗寧,詭異地有點緊張。

穗寧幾乎在同一時間看向陳速,靜靜看了好幾秒,才轉眸向朱瑤,一個字一個字小聲回答她:“是耳朵。”

三個字。

殘忍無情地刺痛了陳速,好像太陽燙得他從頭到腳都在燃燒在刺痛。

這個天生殘疾、脾氣古怪的小丫頭,是江司甜辛苦懷胎,走過鬼門關才生下來的,冷白的皮膚,高傲的眼睛,漂亮的臉蛋,哪哪兒都和她一模一樣。

穗寧早產,江司甜為她差點死在產床上,她們那麼堅強地活下來。

那一刻,陳速覺得自己毫無耐心又凶巴巴對她,根本不是人。

他快步走到穗寧身後,手臂一彎把她舉高,又重新抱進懷裡。

穗寧愣愣地看著他,完全沒有被突然的失重感嚇到,想必這類驚喜亦或驚嚇都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衣服買完,又去電影院,朱瑤第一次去電影院,看得聚精會神。

再看穗寧,大大的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一顫一顫,小小的嘴巴閉著,抱著一小桶沒怎麼吃的爆米花在座位上睡著了。

這個時候真是乖巧得讓人心痛。

陳速輕手輕腳地把她懷裡的爆米花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帶她離開了放映廳。

穗寧這一睡,直接睡到了晚餐時間,期間陳速一直沒放過手。

他一放手,穗寧就皺起秀氣的小眉毛,眼睛擠擠一臉難受的樣子,晚餐說好要他親自下廚招待薑思田母女,也因此作罷。

等菜都上齊了,陳速把穗寧搖醒,讓她吃飯。

穗寧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從他懷裡跳下來,自覺地坐到他旁邊的座位上。

陳速還想著四歲的小孩子需不需要喂飯,就見她自己端了碗,拿起筷子去夾麵前的菜。

陳速又給她添上一勺飯,給她碗裡夾了好些菜。

穗寧慢吞吞又認真地小口小口吃,安安靜靜的,幾乎沒發出什麼動靜,她吃到自己覺得飽了,就放下筷子不吃了,碗裡被剩下的飯菜,都乾乾淨淨的,沒碰過。

陳速下意識地端起那隻碗,兩口扒乾淨了,他這個時候覺得自己真他媽犯賤,想起以前吃江司甜的剩飯,現在又吃她女兒的剩飯。

整整一下午,江司甜心大到一個電話也沒打給他。

飯後,陳速叫了個車送薑思田母女回薑村,薑思田問他要不要幫忙把穗寧帶上山,他想到江司甜打視頻和祁躍說過穗寧吃不了山裡的苦,又想著學校的條件確實太苦了,就搖了搖頭,末了又扒車窗拜托薑思田保密。

女明星和自個兒老板隱婚生子,真曝光了,指不定會上熱搜,屆時雞飛狗跳,或許還會影響無辜的孩子。

陳速為她考慮那麼多,可江司甜直到晚上10點,都沒有來一通電話一個消息。

飯店準備關門了,胖子和杆子都忙完了,穗寧趴在陳速懷裡睡著了,其實抱著她也不累,像抱著個軟綿綿的抱枕,空調吹著清涼的風,他搭了個小毯子在穗寧背上,本來就在心不在焉玩手機,玩著玩著他也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醒過來。

一胖一瘦兩個人蹲在陳速身邊,一個胖子一個杆子,一個是屠宰場殺豬匠出身,因為流水線而失業,一個是陳速跑農村宴席從薑村撿來的便宜勞動力。

三個人一起苦過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早就處成了親兄弟。

胖子:“哪來的娃兒?”

杆子:“長得好白哦,像洋娃娃,你看她睫毛好濃好長。”

胖子:“杆子,你不覺得這娃兒長得和陳哥很像嗎?”

陳速渾身一抖,兩人才發現他醒了,默契地對視,齊齊回頭碰上一對緊蹙的眉,他壓低聲音咆哮:“眼睛瞎了啊?我一個大黑炭,她都白得發光咯,哪裡像?這種話不要亂說!”

胖子和杆子異口同聲地回他:“曉得了曉得了。”

杆子手賤地輕輕戳了下穗寧的臉蛋,陳速瞪他一眼,迅速抱著穗寧挪開:“乾啥子,你那個爪子乾不乾淨?”

杆子:“陳哥,你咋個那麼大驚小怪,真不是你的娃兒啊?”

“我是你老漢兒!”

杆子:“……”

胖子在旁邊幸災樂禍:“好咯莫逗陳哥咯,不過這娃兒確實是白,是不是不健康哦?”

陳速乜他一眼:“你才不健康,好好減肥,小心你的三高!”

胖子也不惱:“那麼白啷個生勒?以後我也要生個白白嫩嫩的女娃兒。”

杆子直接笑噴。

“你莫想咯。”陳速也笑,毫無顧忌地打擊他,“她媽老漢就是天生冷白皮,肯定能生個糯米團噻。你就是個黑炭老漢,生不出白雪公主。”

杆子笑得更猖狂了。

穗寧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在杆子的嘎嘎笑聲中睜開了眼睛,軟萌可愛地眨了眨。

陳速低頭溫聲溫氣地問:“醒了?要不要給你媽打電話,問她什麼時候來接你。”

穗寧搖搖頭,小聲說:“弱米團。”

“什麼?”陳速微微皺眉看她,亂猜,“想吃糯米團?”

他出奇地耐心哄:“晚上不能吃東西,吃了不消化。”

穗寧扭了扭身子,又嘟著嘴不開心。

陳速抱著她站起身,跟胖子杆子打個招呼,離開飯店往家裡走。

大小姐家的寶貝疙瘩想吃糯米團,那還能怎麼辦?

可是糯米團做好了,寶貝疙瘩也窩在床上睡著了。

陳速走過去輕輕摸了摸她的臉蛋和額頭,蓋上被子,再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然後背靠著床沿,慢慢坐到了地上,仰著頭靈魂出竅不知所想,甚至不自覺地摸出煙盒抽出根煙,但在撥動打火機點燃的瞬間又清醒,趕緊掐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