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1 / 1)

摘星 秋忽晚 4163 字 11天前

綠水像是知道她在乾什麼似的,李書顏才剛收好膏藥,他卡著點回來。

“你這個護衛還挺貼心。”隔壁大樹傳來賀元琳的聲音。

李書顏看向綠水的方向,聽見動靜隻知道他也上了樹,枝葉遮擋下看不清人在何處。

綠水道:“多謝長公主誇讚。”

賀元琳實在太累了,說完馬上陷入了夢鄉。

薛寒鬆得到消息,長公主連夜出了長安,他正在猶豫要不要派人去殺了她。

這時,下人來傳話,薛太妃請他進宮一敘。

先帝的後妃已經遷往西邊的承慶殿,她也不例外,不過仗著薛家不用跟人擠一個屋子。

本來他們被困長安就不得自由,他一介外臣頻繁出入後宮無端惹人非議。

這個節骨眼也不知道太妃能有什麼要緊事。

怕誤了事,他還是依言進了趟宮。薛太妃高坐上首,哪怕年過四十,因為保養得當,並不顯老。

“太妃找我來有什麼要事?”薛寒鬆不打算久留,直接問道。

薛太妃眼神如刀,恨鐵不成鋼:“辦法是你想的,怎麼到了如今的地步倒婦人之仁起來。長公主一死,他們之間再沒有牽扯。等傅長離爛到泥裡,等他被所有人所棄,眾叛親離,我們再出手救他,把那件事情抖落出來,他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才有可能全心全意的幫我們薛家做事。”

“先皇忘恩負義在先,設計我薛家至此,如今他的女兒總算離了長安,你竟然乾坐一晚上沒有作為?”

薛寒鬆啞口無言,想到這些年的種種,他昨晚一時動了惻隱之心,那道命令遲遲發不出去。

薛太妃說著長歎一聲:“可惜那個孩子,早知道就不該聽信相士胡言亂語。過繼的那個白眼狼…果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就是養不熟,這次可不能大意了。”

提起那個孩子,薛寒鬆心口一陣鈍痛。大哥追崇長生之道,他有個好友能掐會算很是了得。

二十多年前,他長子的滿月酒上,作為大哥的好友,道長也應邀參加。

他抱來孩子指望他說幾句吉祥話應景,沒想到道長一見到他的兒子就雙目圓睜,神色凝重。

他見道長神情有異,拉到一邊詢問,道長直言說:這孩子命硬無比,克親,克友,克父,克母,甚至克薛氏全族。

他聽後有如五雷轟頂,一向敢怒不敢言的他難得的怒斥道長胡言亂語,抱著孩子匆匆離去。

可惜這事還是被他大哥知曉,大哥一直對道長的話深信不疑,加上他的夫人又是難產而死。

當晚他下值歸來時就不見孩子身影,隻有奶娘在屋內小聲啜泣。

他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他大哥決定的事情容不得他人置喙,還是派人帶走了孩子。

他隻能開解自己孩子還會有的。

他納了無數姬妾,卻再無所出。後來甚至放出狠話,不管是什麼身份,隻要能生出一兒半女馬上扶正。

重賞之下,很快一個妾室有個身孕,他欣喜若狂,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最後被查出是跟侍衛私通所致。

他一氣之下命人把兩人大卸八塊,自此之後,他院子裡女人的肚子再無動靜。

心灰意冷之下,在大哥的安排下過繼了偏房的一個孩子。

直到多年後,傅長離橫空出世,跟薛崇光爭奪禁軍統領一職。

當時,他被派去督軍,為保萬無一失,他需要在途中伺機下毒。

暮色降臨,他們運氣不錯恰巧遇到水源。大部隊停下休整補給,將士們也紛紛解甲擦洗。

“沒看到薛大人再此嗎,你們這些人把水攪和成這樣,大人要怎麼打水,滾滾滾,去下遊...”

薛寒鬆本就彆有目的,他擺了擺手示意不要緊,獨自一人前往上遊。

“大人都不在意,馬屁精…”

“就你事多。”下首還有打鬨聲傳來。

然後他就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傅長離光著上身在河邊洗馬。

滿是傷痕的背上,一塊不規則胎記靠近肩胛骨處紅的刺眼。

薛寒鬆整個人如遭雷擊,他的長子此處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印記。

他們立場相左,傅長離見到來人,打了身招呼就牽著馬兒離開。

下在他日常衣物中的慢性毒藥,還需十來日就能起效,傅長離會查不出緣由的暴斃。

此刻,他腳步虛浮,哆嗦著躲回營帳。

他突然開始恨上了他大哥,為什麼薛錚能金尊玉貴的養大,在薛家金尊玉貴,而他的孩子隻能死在無人的角落,黃沙埋骨。

天知道得知傅長離沒死,現身武安縣時,他懷著怎麼樣的心情。

一瞬間,他腦海裡閃過無數陰暗的念頭,如果薛錚死了,他的孩子是不是能重見天日,是不是能名正言順的回到薛家?

最終他還是手下留情,好在他大哥跟太妃還不知道,他們以為傅長離隻是他為薛家找來的棋子。

“人我已經派去桃源縣,善後的事就交由你。”薛太妃打斷了他的思緒。

薛寒鬆一驚:“你為何不跟我商量?”

“商量什麼,賀元琳難道不該死嗎?要不是你們一個個優柔寡斷,這位置早就是晉王的了。”薛太妃猛然拔高音量,“姓賀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何況她本來就是要死的,怎麼?你為何對這件事如此排斥?想了一整夜還沒想明白?”

她不滿的上下打量:“這其中是有什麼緣故?難不成你看上了她不成?”

“簡直不知所謂。”薛寒鬆麵色一凜,拂袖而去。

怎麼還惱羞成怒了,薛太妃早年從宮裡一路存活至今,全靠超常的警惕性,他今日的態度完全不合常理,她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賀元琳跟他能有什麼牽扯。”

天剛泛起魚肚白,一行人收拾乾淨繼續上路。

終於在當天晚上趕到了臨縣的一家客棧。此處距離桃源縣隻有半日路程。

李書顏在馬背上挺的筆直,路上她憋著一口氣趕路,停下來後,兩條腿已經失去了知覺,隻剩下機械的本能,連動一下也困難。

綠水上前去扶她:“還能走吧?”

他自知長途跋涉的艱苦,何況他家公子怎麼底細他又不是不知道。

“還能忍,”她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綠水身上,小心翼翼的挪動著僵硬的雙腿。

待稍稍活動,才站直了身體。

一行人疲憊不堪,進得客棧才被告知:隻剩兩個房間,還是在三樓。

李書顏心下詫異:“這個地方不大,沒想到人流量還不小。”

“就要兩間。”賀元琳道,他們實在是走不動了。

掌櫃停下手中的動作,眉開眼笑的接過銀錢:“今日不知道吹了什麼東風,剛才來了一夥客商,就跟你們是前後腳。”

大家都沒在意,分坐兩桌,隻讓掌櫃快些上菜。

一群人沉默著用完了吃食。

長公主自然要占一間,那麼剩下的十多個除去值守的,剩下的擠擠也能湊合,總比露宿荒郊野外強些。

李書顏隨意慣了,隨著綠水準備跟他們一起湊合一晚。

這時賀元琳回頭看向她:“你跟我一起,正好有話要問。”

長公主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份,李書顏從善如流的跟著一起進了房間。

倒是綠水愣了好一會,他沒聽錯吧,長公主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見色起意看上自家大人了吧,可是她也是女子啊....

他腦補了一出大戲。

李書顏一瘸一拐,為防摔倒,綠水提著為數不多的行李,緊緊跟在她身後。

進到房間,乾淨整潔,環境尚可。

一邊的綠水已經很有眼色的開始在地上替她鋪床,李書顏哭笑不得,長公主還沒發話呢。

待他忙活完畢退出去後,賀元琳淡淡的道:“其實不用忙活,出門在外湊合一下幾行。”

李書顏笑道:“多謝長公主厚愛。”

洗漱是彆想了,兩人隨便收拾了下各自躺下。

賀元琳很累,卻睡不著:“你跟聖上是怎麼相識的?”

黑暗中,看不清表情,李書顏盯著屋頂,聖上微服的事情不知道長公主知不知情,還是先瞞下。

那紙婚書要是沒被長公主撿到,她還能瞎掰扯一番,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自圓其說。

“事關聖上,並非有意欺瞞,隻是牽扯過多,等臣征求聖上的意見再來回稟長公主,望長公主見諒。”

賀元琳隻是隨口一問,既然不方便她也不是很在意,掀起眼皮瞥向暗處:“以後再說吧。”

李書顏朝她笑笑,也不管她看不看的到。

賀元琳道:“明早還要趕路,早些休息。”

剛躺下沒多久,綠水跟另一個護衛神色慌張的把她們喊了起來。

“怎麼了?”李書顏一骨碌爬起來。

護衛道:“剛才我們在樓下遇到了掌櫃口中的那夥客商。我們見他們身形有異,不像普通的行腳商人,特意留了個心眼,果然,他們隻是換了身衣物,腳上卻是清一色的官靴。”

綠水道:“我到後院的馬廄一看,清一色的戰馬,普通商人怎麼可能會有這些。”

若真是客商,自不必如此鬼鬼祟祟,怕不是衝著自己這一行人來的,李書顏突然想到剛才掌櫃的說那些人跟他們是前後腳到的。

綠水接著道:“為了以防萬一,長公主和大人還是先行離開。”

護衛道:“讓屬下先行護送長公主離開。”他可不管什麼大人,他的首要任務就是保護長公主安全。

李書顏看向對麵,自己隻帶了綠水一個,那十個護衛不可能會聽她的,端看長公主要怎麼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