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送來的？”
麟趾宮，程素用過早膳後，正坐在書房裡研究圍棋殘局，卻見丹陳姑姑匆匆進來，她抬眸看向姑姑身邊宮人手裡的紅布托盤，上麵綢緞細膩鮮亮，宛如彤雲密布天際，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娘娘明察。”丹陳姑姑見主子目光淡然，隻掃了一眼攬霞鍛，就將視線重新放回身前的棋盤上，她同宮人擺了擺手，示意直接收去庫房後，自己則又走近了些，而後壓低嗓音道：“娘娘，奴婢瞧著皇後那邊近來似乎頗多異常。”
程素手裡捏著枚墨玉棋子，神情依舊帶著些漫不經心，“本宮倒覺得，她是正常了。”
至少，比以前每日隻顧追著陛下跑的樣子要順眼多了。
丹陳姑姑皺眉不語，要她說，皇後的異樣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陛下竟也有了要摒棄前嫌之意，帝後和解，就意味著她們的機會變小了，這可算不上什麼好事。
心底這般想著，丹陳姑姑再看主子時，不由帶上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她半是抱怨地提醒，“娘娘，陛下已有近半月不曾踏足麟趾宮了！”
族裡送人進宮，可不是為了讓她整日窩在書房裡下棋的。
“那依姑姑的意思，本宮該如何做？”程素側頭笑問，清泠幽微的目光落在身前，丹陳姑姑表情驟然一滯，原本想說的話瞬間咽回了肚子裡。
就算她原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說到底也隻是個下人，何況這是宮裡，不是程府，平時倚老賣老就罷了，這種事上可輪不到她真來做這個主，背後冷汗濡濕了裡衣，丹陳姑姑卻沒敢妄動，她勉強笑笑，“是奴婢逾矩了。”
“姑姑言重了，您是祖母身邊的老人，便也算本宮半個長輩，進宮這些日子，還要多虧有您在旁邊時刻提點著。”說完這些，程素垂眼移開目光，指尖那枚黑子終於順利落入棋盤。
“啪嗒”一聲後，輕緩有度的嗓音再次在安靜無聲的書房內響起，“不過時移世易，即使姑姑有心踵事增華，有些經驗也並不一定適用如今的情況，您說是嗎？”
丹陳姑姑腰彎得更深了些，艱澀開口，“娘娘所言極是，奴婢謹記於心。”
“下去吧。”
丹陳姑姑匆促離開了書房，程素看著棋盤，嘴角笑容漸收，姑姑現在主意是越發大了，可惜還沒到能隨意處置的時候，畢竟，她人還算忠心。
隻不過，忠的是程氏。
或許是因為走神，眼下又一次破局失敗，程素看著潰敗的黑子，歎息一聲，捏了顆白子，落點收官。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同樣吃過早膳後的宋瀅選擇了回屋補覺，等她重新睜眼，已經是巳時，天光大亮，暖融融的日光落在庭院裡，合歡樹抖擻精神，努力汲取光與熱，為開花全力準備著。
宋瀅穿戴好，和往常一般先去書房看看司言姑姑有沒有給自己安排新任務，沒有就溜溜達達去院子裡曬曬太陽看看花，或者逗一逗掛在廊下的那隻虎皮鸚鵡。
因為是黃化種，所以原主給這隻鸚鵡起的名是元寶，平日裡由一個獸房來的小太監負責喂養，皮毛油光水滑的，雖然隻會喊“娘娘萬福”，但正常的叫聲也頗為清脆悅耳，還會主動用腦袋蹭人，宋瀅都想在衣服上縫個口袋專門裝它了。
意識世界裡，小七看她專注喂鸚鵡，主寵相處格外和諧，不由心酸地抬爪舔了舔自己的毛，看來前輩的話也不能全聽，這次的擬態宿主喜歡是喜歡，但它平時根本不敢在現實世界出現，隻能看著宿主當自己的麵養彆的小寵物。
皇帝什麼時候才去打獵？給個碰瓷的機會啊！它也要和宿主貼貼！保管比那隻鸚鵡好摸！
還不知道係統爭寵之心已經蠢蠢欲動，宋瀅喂完鸚鵡，就到自己的午膳時間了，手裡菜葉子一放，她直奔飯桌。
春天的尾巴很是溫暖，即使今日陽光格外燦爛，室外的溫度也沒有很高，吃飽喝足的宋瀅叫人搬了個搖椅放到後殿廊簷下，她坐在上麵眯眼吹著風，旁邊方幾上是洗好的水果、新鮮的點心和剛泡好的熱茶。
宋瀅喝了口茶，順手打開了係統麵板。
【狩章元年-四月二十九日】
【中散大夫鄧簡晉升為中書舍人。】
【禁禦軍首領胡向維為夫人唐珺買了一支珠花。】
【職方郎中杜岩在雲麾將軍裴堇山舉辦的馬球比賽中帶領隊伍奪得頭籌。】
【鴻臚寺卿庶長子程亮和通事舍人蔡柳合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文昭長公主亓官蓉邀請朋友周玄知去酒樓吃飯被拒絕。】
【……】
幾個熟悉的名字紮堆出現，宋瀅差點一口水嗆進氣管裡。
禁禦軍首領夫人唐珺，那是唐昭儀的親姐姐，她們生母走得早，如今後宅當家的是繼母，膝下生有一兒一女，唐梨與弟弟妹妹處得不怎麼融洽，與姐姐倒是感情一直很好。
宋瀅記得，後來唐梨幾次跟女主對上，狩章帝也是看在她姐夫的份上才對她輕拿輕放，可惜唐梨不見悔改，行事反而越發極端，最終還是沒能逃過一死。
對比昨日在賞花宴上笑容明麗的少女，宋瀅感覺，唐梨現在和小說裡那個唐昭儀的性子差得有些遠，也不知道接下來這五年裡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她變成那副尖銳模樣。
沒想出來，宋瀅籲了口氣，繼續往下看。
鴻臚寺卿是程淑妃父親程民現在的官職，等劇情開始時，他還會再往上走，比起宋皇後的炮灰定位，程素顯然是個重要女配，在程氏徹底倒台前，她一直都是最熱門的繼後人選。
程民這一脈共有五個孩子，不過隻有程素一個嫡女，後麵三個弟弟一個妹妹都是庶出，程亮是最大的一個，今年十六歲，算一算確實也到該出仕的年紀了，不過，程氏之所以倒台這麼快，程素這幾個庶弟可沒少在中間出力，宋瀅神情略顯微妙地看著程亮的名字。
程素這三個弟弟，一個比一個能拖後腿，大弟自私，二弟好色，三弟蠢笨，唯一還有點腦子的是最小的妹妹，可惜和程素這個姐姐一樣，都被三個哥哥連累了。
哪怕程素努力周旋，也隻讓程氏多堅持了半年。
宋瀅搖頭，程家現在就是艘四處漏水的破船，以族中弟子的資質來說，基本等於沒救了，青黃不接，可以說是世家大族倒台前的通病。
而程素現在依然綁在這條快要沉沒的船上，宋瀅摸著下巴，要不要救她，救的話該怎麼救，她還沒想好。
下一個。
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宋瀅再度狠狠搖頭，長公主這是還奔跑在追愛路上呢？你這丫頭真的彆太愛……
正吐槽著，係統麵版忽然閃了閃，隨即細微的震顫感傳來，下一秒，空白的任務欄多了一行字。
【任務一：驚！長公主為愛豪擲千金，放言非君不嫁，誰知對方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