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芬(1 / 1)

永嘉見林瑾照一顆藥就治好了皇後的頭痛,格外高興的同時還有些得意,“母後,我就說吧,阿瑾姐姐很厲害。”

皇後這幾年來,總覺得自己的腦袋如同灌著鉛一般沉重,日日墜著疼。若不是她強大的意誌力在撐著她,她恐怕很難在後宮事無巨細的操勞中撐下來。

她始終在渴盼,盼著有人能治好她的頭痛,可隨著時間一年年過去,她幾乎不抱有希望了,隻求發作得不那麼頻繁。

而林瑾照僅僅隻用了小小的一枚藥丸,便極大地緩解了她的疼痛,於她而言仿佛是極黑的暗夜中照進了一束光,令萬丈泥淖有了掙脫的希望,讓她欣喜萬分。

她剛剛說是什麼藥來著,止痛藥?

皇後忍不住問道,“林大姑娘,這藥你可還有?”

林瑾照點頭,“自是有的。”係統說,它的藥取之無儘,用之無竭。

皇後又迫不及待問,“還有多少?”

林瑾照眸中含笑,拿出一瓷瓶,道,“臣女這裡有很多,但此藥不可多服,多服則傷胃傷腎。”

對於林瑾照所說的話,皇後銘記於心,向來處變不驚的她眼中滿是驚喜,她指尖微微發顫地接過瓷瓶,唇角時而揚起時而抿住,似是欣喜中又帶著一分相見恨晚的遺憾委屈。

最終,她感激道,“多謝林大姑娘。”

林瑾照又拿出來兩種專門治療偏頭痛的藥物,同樣是瓷瓶裝著,道,“娘娘,頭痛發作期間還可以服用這兩種,可減少服用止痛藥的頻次。”

藥師也滿眼稀奇地接過,她拿出來檢查,依然是看不出什麼成分,同時忍不住好奇林瑾照並不寬大的衣袖中到底藏著多少種藥。

僅簡單診脈,便能直接給出對症的藥,不用開方,不用熬煮,不用煉製,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一定難以相信。

皇後娘娘想到今日麗妃宮中之事,問她道,“本宮聽永嘉說,你的臉已經被你治好了,既是如此,何苦在永和宮中受那樣的氣?”

林瑾照莞爾一笑,“無妨,臣女容貌既已恢複,並不覺得受氣。”

皇後覺得她格外大方豁達,又忍不住問,“那既然已經恢複,為何不示於人前?”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子對於容貌名聲更是在意,她不明白,為何林瑾照依然要戴著麵紗,頂著麵生惡瘡、醜陋不堪的名頭。

林瑾照遲疑了一瞬,如實道,“回娘娘,臣女麵部生瘡,非自然之力,而是人為。”

皇後登時恍然,想是林瑾照是怕容貌恢複了以後,背後的人出於不甘心,會想新的法子對付她。

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樣的事,她在後宮見的多了,沒想到還會發生在尚未出閣的世家女子身上。想必,她在尚書府的這兩年,過得頗為不易。

永嘉公主適時開口道,“阿瑾姐姐說,有時候,戴著醜陋的麵具更容易看清人心。”

皇後深以為然,仍是問道,“林大姑娘,可需要本宮幫你?”

林瑾照知道,皇後這樣問,便是有了為她做主的意思,隻要她開口,皇後娘娘便會幫她揪出幕後之人,施以懲罰。

但她並不是挾恩圖報之人,何況皇後的偏頭痛之所以久治不愈,與她平素掌管後宮之事過於操勞不無相關,她如今剛開始服藥,她更不想給她添麻煩。

她靠自己,也有辦法讓幕後之人露出馬腳。

於是,她誠懇致謝,回道,“此事臣女不急,想自己處理,多謝皇後娘娘好意。”

皇後也不勉強,隻道,“將來若有難處,但說無妨。”

林瑾照與皇後正相談甚歡時,門外的宮女進來稟報道,“啟稟皇後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林瑾照聞言道,“娘娘,時辰不早了,臣女也該告退了。”

皇後溫柔一笑,點點頭,“也好,今日多謝林大姑娘了。”

她轉而又對宮女道,“阿言,讓太子進來,帶林大姑娘去領賞。”

林瑾照出宮門時,正好與太子謝景辰遇見,對方穿著一身朱紅描邊玄色錦袍,襯得他肩寬腰窄,身姿孤傲挺拔,仿佛一株蒼勁的鬆柏。

待看清他麵容時,林瑾照驟然想起了在棲霞寺看見的那人。

原來那日她見到的是太子,謝景辰,是書中後起之秀,人氣很高的一個配角。

她按規矩行禮,“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謝景辰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烏發下的清麗眉眼令人些許驚豔,近看之下儀態氣度似乎與他記憶中的林瑾照頗為不同。

他神色平靜,聲音低沉,“林大姑娘。”

兩人彼此錯身經過時,林瑾照聞到了一股好聞的草木清香,而不是行軍打仗之人身上尋常的汗味。

林瑾照離開坤寧宮後,宮女們捧著皇後娘娘賞賜的黃金百兩,珠寶一盒,綾羅十匹,送她出宮門。待她上了馬車,那些宮女將所有的賞賜都放到馬車上才回身複命。

宮裡到處都是彼此的眼線,消息很快傳開,一路上,許多宮人都稀奇哪家的姑娘能得皇後這麼多賞賜。

待得知是尚書府的嫡長女林瑾照,眾人更是驚奇不已。

話說謝景辰到了坤寧宮後,聽皇後和永嘉說林瑾照隻用了一顆藥便治好了皇後的頭痛,想起之前治永嘉之症的藥也格外簡單,終於有些好奇。

這個朝代的藥幾乎都是按副開的,幾乎沒有按顆開的,通常隻有道館或者民間的一些大夫,煉出來的所謂“仙丹”,才按顆吃。

但他們那樣的丹藥,大多隻是故弄玄虛,效果一般。

“我想看看,林大姑娘的藥是什麼樣的,”謝景辰問道。

皇後唇角上揚,當即便讓藥師將林瑾照的藥拿了過來,三個大小一致的瓷瓶,每個瓷瓶外麵都新貼上了小紙條標注了藥名。

謝景辰定睛一看,隻見上麵字跡清秀,豁然寫著三個藥名。

“氟桂利嗪、曲普坦、布洛芬……”念到這些名字時,謝景辰的聲音逐漸被淹沒,音調也逐漸上揚,“布洛芬?”[1]

謝景辰眼眸驀地放大,他指尖翻飛快速打開瓷瓶,從裡麵取出一顆“布洛芬”到手心,確認似的來回端詳了好幾遍,又小心地放了回去。

謝景辰像是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神情難掩激動,“這都是林大姑娘給母後的藥?”

皇後滿眼疑惑,不明所以,“是、是啊。”

謝景辰又問永嘉,“永嘉,林大姑娘給你的藥帶了嗎?給我看看。”

“帶了呀,林大姑娘剛剛給了我一瓶新的,”永嘉滿臉都是笑意,從腰間拿出一隻瓷瓶遞出,“她的藥可厲害了,呐,給你看。”

謝景辰迅速接過,看清瓶身上的小字,“丙戊酸鈉?不認識......”

最終,他將瓷瓶歸還給了藥師。

接著,他如一陣風般,離開了坤寧宮,“兒臣還有要事,先告辭了。”

待皇後和永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隻剩一道玄色殘影了。

或許是常年征戰沙場的緣故,謝景辰平常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她和永嘉還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失態過,均不明白謝景辰剛剛那樣激動是為了什麼。

但他這樣反常終究是讓皇後有些不安,她神色迷惘滿頭霧水,吩咐宮人道,“晚些時候,問問太子,這藥可有什麼問題。”

謝景辰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宮門口,卻被宮人告知林瑾照已經乘著馬車離宮了。

他飛速跨上他係在宮門旁的馬,扯緊韁繩,向著林瑾照離去的方向疾馳而去。

眨眼間,衣袂翻飛,塵土飛揚,宮人眼前已不見任何人蹤影。

宮人大驚,“太子,您小心些!”

馬兒四蹄翻飛,宛若玄色閃電,謝景辰很快便追上了林瑾照的馬車,他清了清嗓子,“林大姑娘!”

林瑾照的馬車原本行駛得頗為平緩,謝景辰的馬突然疾速趕來,她的馬受了驚,竟然前蹄一揚,將車夫摔了下去,接著便帶著馬車開始原地轉起圈來。

林瑾照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聽到有人喊了一聲她,突然馬便開始發瘋,一邊驚啼一邊亂竄,她瘦弱的身軀在馬車內被帶得左搖右晃,撞得她肩胛骨生疼。

坐在馬車門口的春蘭想護住她,卻被馬車晃得無法向她靠近。

謝景辰見狀不好,林瑾照那瘦弱的身軀根本難以抵擋任何撞擊,他如黑豹般飛速閃身進了馬車,見林瑾照果然在其中受難,連忙長臂一攬,帶著她飛到前麵的驚馬上,死死勒住韁繩夾住馬身,將驚馬鎮住。

慌亂過之中林瑾照壓根就沒看清眼前之人,隻知道自己被一人莫名其妙圈在懷裡飛起又落下,那驚馬忽上忽下左右搖擺,轉得她暈頭轉向。

謝景辰控住了馬,轉身去看身側的人,見她長睫輕顫雙目緊閉,麵紗下一張清麗的臉嚇得慘白,又將她帶進已經平穩的馬車中。

謝景辰心生愧意,將林瑾照放下,坐在她對麵,“林大姑娘,對不住,是我太急切,驚了你的馬。”

林瑾照悠悠睜開眼睛,她頭暈目眩,好一會兒終於看清是謝景辰坐在眼前,“殿下,無事,多謝你救我,我有些......”頭暈。

馬車雖然已經停穩,但林瑾照身體還有些搖晃。

“是我不該,”謝景辰忙握住她手腕扶穩她。

“沒關係,”林瑾照眼霧迷蒙搖了搖頭,隻覺得腦袋更暈了,“殿下找我有事?”

謝景辰聞言,身體微微前傾,終於提起正事,問道,“是,林大姑娘,你是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下一秒,林瑾照就暈了過去,眼見著就要斜著倒下。

謝景辰滿腔疑惑卡在嗓子眼,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謝景辰,“......”這就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