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原地求婚(1 / 1)

現在是北京時間下午4點03分,路驚蟄舉著裝滿他個人物品的紙箱臉朝下躺在路邊。

沒錯,不是站,是躺,

就在一小時前,他被開除了。

辦完離職手續剛走出公司大門的他就在空無一物的人行道上來了一計平地摔。

謝邀,今天也是屍體不太舒服的一天。

學生時代的路驚蟄和現在這個狼狽不堪的他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毫不相乾。

學霸光環疊加上好看的皮囊,光是被那雙總掛著笑的丹鳳眼俘獲的男孩女孩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了。

那時的路驚蟄活潑、開朗,意氣風發,誰又能看出和現在這個頂著濃重黑眼圈,睜著一雙仿佛明天就要嘎了的無神雙眼的男人是同一個人呢?

他哪裡會知道這是自己即將踏入的暗無天日的未來前最後的光輝與溫暖?

都說生活總會有起伏,拿到了令所有同學都豔羨的offer的路驚蟄就這麼正式開啟了起起伏伏伏伏伏伏伏伏伏伏的絕望社畜生活。

最開始的試用期,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一切都如同過往般絲滑順暢。

直到轉正後的第一個工作日。

從未出現過失誤的工作,開始頻繁出錯。小到資料打印,大到企劃案提報,

同事關係極速惡化,孤立、穿小鞋,小動作不斷。就連原本交好的親友都莫名開始疏遠自己。

這些年裡他不是沒有嘗試著做過改變。

但無論做什麼、怎麼做,事情最終都會走向最糟糕的那個結局。

分明腦子還是那個腦子,智商也並沒有任何下降的跡象,但就是會搞砸每一件事。

時間回到路驚蟄28歲這一年被開除的冬天。

人是活的,心是死的,工作是被解雇的,淚是已經流乾了的。

回到自己租住的六環20平老破小公寓的路驚蟄不吃不喝坐了一宿,他實在是想不通,這麼些年錢錢沒賺到,戀愛戀愛也沒談著,怎麼就隻有自己一個這麼倒黴呢?

被開除時公司甚至想讓他倒賠一筆項目損失費,這合理嗎?

又一聲清晨的鳥鳴從窗外響起時,路驚蟄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內心的悲憤與怒火。

自己隻是想靜靜地消化負麵情緒,為什麼連鳥都要來打擾他?就不能為苦命人留一點獨自舔舐傷口的空間嗎?

他噌得站起身衝到窗邊,單手大力推開窗,深吸一口氣後扯開嗓門大喊:“啊!!!!!!!!!憑什麼!!!憑什麼老子就他媽得過得這麼慘!!!

毀滅吧!!!這操蛋的世界!!!!!三體人為什麼還不來啊啊啊啊啊!!!!!我給你按鈕按爆啊啊啊啊啊啊!!!!!”

他不管不顧地大喊大叫著,發泄著內心深處積壓已久的鬱結。

可就在下一秒,伴隨著“大早上的嚎什麼嚎,你不睡覺彆人還要睡!”的謾罵聲,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來。

路驚蟄艱難地扭動著往下淌水的腦袋看向窗戶的正上方。

隻見樓上的鄰居大哥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窗。

清晨的北方實在是太冷了些,路驚蟄有一種錯覺,自己這一頭的冷水已經結了霜,冷得他牙齒打顫、愈發絕望。

他哆哆嗦嗦地張開嘴:“蒼天呐……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永遠隻有我這麼倒黴啊!!!!”

隻是他還沒哀嚎完,隔壁一戶大姐啪地打開窗怒吼道:“你再喊一聲試試,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路驚蟄覺得對方搞不好真會報警,隻得咽下還沒嚎完的苦難,哆嗦著縮回了濕漉漉的腦袋,又重新關上了窗。

屋內24度的暖氣卻無法溫暖逐漸自閉的他。

這樣的生活還有什麼盼頭?我還不如死了算了。路驚蟄想著。

他的行動力很強,抓過床上一件衣服在腦袋上胡亂擦了幾把,就坐在電腦前開始檢索什麼樣的死法比較不痛苦。

檢索結果裡除了讓屍斑變得淡一點的免費心理危機谘詢電話,其他不是太痛苦就是太慘烈。

正當路驚蟄打算放棄,另謀他法時,一條無關緊要的信息進入他的視線。

那是一條逸聞,幾個十歲前後的小孩哥為了實現願望在空無一人的教學樓裡召喚了惡魔。

臨死前堵一把大的,試試就逝逝不過分吧?

萬一呢?

萬一小孩哥們說的是真的呢?

路驚蟄在搜索欄裡輸入了逸聞當中的關鍵詞。

在點開鏈接的瞬間,他甚至已經在腦子裡把三體人降臨的全過程都過了一遍。

這似乎是一個獨立網站,裡麵充斥著諸多與惡魔相關的帖子。

而自己點開的帖子正是一篇從繪製魔法陣到召喚上位惡魔的詳儘教程,甚至注冊會員們的成功案例分享。

他在本子上記錄好關鍵信息後,起身衝向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

這並非臨死前的麵子工程,而是召喚惡魔的必要前置條件。

帖子裡說想要召喚成功,最重要就是是否足夠虔誠。

他在屋子中間扒拉出一塊空地,用廚房裡自己最喜歡的辣椒醬+胡椒粉五香粉在木地板上畫下熱辣又有點香的魔法陣。

隨後按照帖子裡的步驟,吟唱著咒語:

“地獄的支配者,黑暗的真實主宰,疫病與戰亂的君王,請您聆聽您最忠誠的仆人的呼喚,現身於大地之上,以您之權柄為您的仆人實現他卑微又渺小的願望吧!”

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落下,路驚蟄劃破自己的手指,指尖的鮮血滴落在陣眼中心。

那陣眼如同活物一般瞬間將鮮血吞噬殆儘。

隨之而來的是地上的魔法陣發出了暗紅色的光芒。

路驚蟄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地不自覺瞪大了雙眼。他其實並未想過真的會成功。

這多少也太不科學了些?!

“嘶——”還未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指尖卻先行一步傳出鑽心的疼痛。

他看了看眼前如呼吸般發散著暗芒的魔法陣,又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手指。

緊接著整個魔法陣的暗紅光芒徒然增強,那紅光刺得人睜不開眼。路驚蟄隻得眯縫著眼睛才能勉強看到一些麵前的模糊景象。

模模糊糊的視線中,一團如墨般的黑影憑空出現在陣眼上。

待他重新睜開雙眼,才終於看清了在這間狹小的屋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屋子裡多出了一個人。

——還是一個男人。

——並且是一個漂亮得讓人不舍得眨眼的男人。

那人的臉簡直長在路驚蟄的心巴上,

他就這麼筆挺地站立在兩米開外,比177的路驚蟄還要高上半個頭。

一雙蠱惑人心的桃花眼就這麼安靜地瞧著你,琥珀色的瞳仁仿佛某種野外的大型貓科動物般奪人心魄。

健康的麥色肌膚,略有自然卷的黑發,高鼻深目,下頜線硬朗明顯,頗有一番異域風情。

一襲黑袍加身,褐色的腰帶將腰身掐得正正好好。

略顯鬆垮的領口處是一片起伏的小麥色胸膛。裸露在外的軀乾肌肉線條恰到好處。

寬肩、窄腰、長腿,路驚蟄對著麵前的陌生男人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道他今年幾歲,有沒有對象?他盤算著陌生美男的終生大事,全然忘了自己最開始的目的是什麼。

就在他沉浸於自己的意淫中時。對麵的陌生美男神色如常地倪了他一眼,開口道:“你便是召喚吾之凡人?”

口中的話語如同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空洞地回蕩在逼仄的房間內

路驚蟄被這聲音一下拉回到現實,他慌張地搓了搓臉,試圖讓自己表現的端莊一些。

“凡人,說出你的願望。”那人沒等來回答,卻也未曾發怒,

那悅耳又低沉的嗓子二度在耳邊響起。

美色當前,什麼毀滅世界早就被路驚蟄拋之腦後,他嘴巴比腦子更快,不能美男做出反應,便一個踏步向前,大力握住了對方的雙手。

並以無比真摯且洪亮的嗓音說出了最為大逆不道的話:“請你和我結婚!!!”

——而後是長達三分鐘的長久沉默。

美男的臉還是那張臉,但路驚蟄卻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震驚與無措。

那人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或許是迫於職業素養的裹挾,雖然很勉強,但他還是開口了。

陌生美男歎了口氣:“吾能感知你心中的恨意,你的願望應當並非如此才是。”

“最初確實不是,但男人的一見鐘情是這樣的,毀滅世界在你的美貌麵前不值一提!”路驚蟄說得義正詞嚴。

他的回答換來的是陌生美男再一次被噎住。

“凡人,你可知將吾召喚於現世,讓吾替你達成所願,是要付出代價的?”那琥珀色的瞳仁裡倒映出路驚蟄的身影。

“所謂代價,即是你的三魂七魄。

你等凡人倘若少了魂魄,□□便會潰散與天地之間,你可曾考慮周全了?”

路驚蟄就見那兩片薄唇一張一合誘人得很。

至於內容嘛,聽進去了,但不多。

“凡人,你聽到吾所述之言沒有?”陌生美男看著路驚蟄呆愣的樣子,好看的眉眼幾不可見地皺了起來。

也不知為什麼,路驚蟄似乎能夠察覺到男人各種細微的情緒變化。

他立即接話道:“聽到了聽到了,你說魂魄?就是靈魂是吧?我的靈魂你儘管拿去就是,隻要你願意和我結婚!”

——這話換來的又是長久的沉默。

“魂飛魄散可不是兒戲。”男人還是想再掙紮一下。

“人都是要死的,但一輩子可不一定能談到一個像你這樣的帥哥呢!”路驚蟄極速搶答道。

那雙桃花眼一瞬不瞬注視著他,仿佛想要給他最後一次“生”的機會,“你確定已經考慮好了?”

路驚蟄高舉起右手:“當然!”

“那麼就將你的名字告知於吾吧。”陌生美男心情複雜。

“我叫路驚蟄!因為我出生的第二天是驚蟄,這名字還是我姥爺給我取的。”路驚蟄恨不能把自己的星座血型統統報一遍,以加深對方對自己的印象。

但顯然陌生美□□本不想聽。

男人伸出右手,食指在路驚蟄的衣服前襟上虛空一劃,紐扣便儘數崩開。

常年不見陽光的皮膚瞬間暴露在空氣中。

沒有血色的心口被陌生美男輕輕一指,一滴心頭血晃晃悠悠纏繞在他的指尖上。

那紅色血液似是擁有自我意識般一躍而起,瞬間沒入美男的胸口。

路驚蟄吃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就連被取走心頭血的疼痛一時間都被拋之腦後。

“我的血果然和我一樣有品位。”他摸著下巴嘖嘖出聲。

陌生美男無視掉他的胡言亂語。

公事公辦道:“吾既已收下了你的心頭之血,那你我之間的契約即刻便將生效,吾對你們凡人的婚禮不曾了解,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來操辦。

禮成之際即是你願望達成之時,到那時候吾便會收走你之魂魄,契約也將自動終了。”

路驚蟄大驚,連連擺手表示自己不同意這套方案。

“誰家好人搞閃婚這一套的啊?我們正經人肯定是要先談談情說說愛,有了感情基礎才能結婚的嘛!”

他煞有介事地點著頭,覺得自己這說辭簡直毫無漏洞。

美男一張高雅的臉愣是被說得有些裂開了,總覺得哪裡不太對,但又不知道問題具體出在什麼地方。

“你覺得是不是這個理兒?”路驚蟄立馬追問。

“好像是……”美男蹙眉。

“你也覺得這很合理吧!”路驚蟄順杆爬道。

“可是……”美男還想提出點異議。

但路驚蟄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那就這麼一言為定了!”

美男一臉懵逼,自己明明是來收割凡人魂魄的,怎麼好像一來二去的反倒變成被凡人收割了去?感覺自己的魂魄都開始隱隱作痛了。

此時此刻的陌生美男腦子裡究竟在進行著何種巨型風暴路驚蟄並不知曉,他興奮地轉身就開始打掃起家裡的衛生。

一身黑袍的美男就這麼看著路驚蟄一會兒收拾垃圾、一會兒拖地、一會兒擦桌。一會兒鋪床的,整個人在屋子裡忙得那叫一個腳不著地。

拖地拖到他腳下站著的召喚陣時,還被禮貌地要求抬一抬腳。

路驚蟄做完這一切後,麵朝窗外誇張地擦了把額頭上辛勤的汗水,整個人神清氣爽,仿佛世界都顯得格外美好了起來。

美男有些淩亂,總覺得自己和當下這個環境有那麼點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