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他知道(1 / 1)

鏡界影使 噎木 3746 字 2024-05-01

昏暗的路燈光透過一層層寬大樹葉的遮擋,分散地打落在了地麵上,在不遠處的巷子裡,一片摸不著路的黑暗中,老舊破小的燈牌閃著微弱的光亮,毫無生命力,堪堪懸掛在牆壁上。

牆旁屋內傳出陣陣烤香味,門口堆砌坐著談笑聊天的人們。

林蘇新的步伐緩緩放慢,低下頭,目光停留在了他左手握著的女孩身上。

厚重的黑色劉海擋住了女孩的眼睛,令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兩條及腰的麻花辮在身前隨著走路的步伐輕輕晃動著。

除了女孩機械般的腳步和毫無力氣的呢喃,這兩條隨意晃動的辮子,便是她活著的證明。

淩晨的街道總是冷颼颼的,不知從哪裡來的風,胡亂竄進衣袖,冷的人不禁打了幾個寒戰。

女孩身上披著件與其身形完全不搭的黑色大衣,林蘇新180,大衣寬大厚重,這令小女孩本就骨瘦如柴的身軀看起來更加不堪一擊,不像她穿著衣服,反而是衣服騎著她。

而透過大衣,她的身上隻穿著薄薄的破小短袖短褲和拖著一雙與其腳碼完全不符且爛的不成樣子的洞洞鞋。

皮包骨似的腿每走一步,仿佛就要被寬大厚重的鞋子折斷,因長期營養不良而凹陷的臉頰正深深地埋在衣領上,從正麵看,腦袋隻露出了一條白色發縫,倒是不禁有些詭異。

小巷深處吹出的風一陣比一陣刺冷,就算是體格健壯的成年人,隻有兩件的衣服根本禁不起這刺骨的寒風。可女孩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暴露在空氣中的大眼睛中,浮現的隻有呆滯,放空以及接下來麵對未知的迷茫。

剛剛輕聲呢喃過的那句話,早已隨著兩人緩慢行走的腳步聲消失的無影無蹤。

走了大約五分鐘,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停在了燒烤店門口。從巷口到店門口,足足不過200米,他們的速度,倒是可以與蝸牛相媲美。

店門口聚集著很多的青年人,在一張張小桌子上大口大口吃著烤肉,肥膩的烤肉混著各種顏色鮮豔的醬汁粉末,讓人看著食欲大增。

桌子一直擺到了巷尾,這家店的生意倒是非常好的,如此的冬夜還有數十個人不顧寒冷來這裡相聚,一幫人擠在窄窄的巷子裡,地上到處是用過的紙巾和未燃儘的煙頭,空氣中彌漫著酒精和尼古丁混合的味道。

林蘇新視線淡淡地掃過,默不作聲,隻是抓著小女孩的手又緊了幾分。

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屹立在人群中顯得尤為突兀,就算店主忙得腳不沾地,分散的餘光依舊注意到了他們。

林蘇新一身的黑,配著頂黑色鴨舌帽,周身與夜幕相融,寬大的帽簷遮住眉宇,隻露出線條精致的下半張臉,束在身後的銀白色長發是他身上唯一亮眼的色彩。

小的更不用說,全身都藏在拖地大衣中,唯一的注目點就是那條白色發縫。

曾楓放下手中的燒烤,對正在收拾桌子的小桃招呼了一聲:“小桃啊,你先幫我烤著啊,我一會兒就來。”隨後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膩便朝向他們走過來。

女孩不著痕跡地抬了抬眼,幾秒後,又重新低下。曾楓看起來不過四五十,麵容和善,一副典型的敦厚老實相,常年的燒烤導致他的手也粘上了濃濃的調料味。

“給我們找個位置,謝謝。”還未等店主走到他們跟前,林蘇新先出了聲。

淡淡的清冷音在一眾的粗獷大聲談笑的熱鬨中像一股泉水湧過了一片泥地,乾淨不留下痕跡。

出塵的聲線吸引了附近桌的一位小姑娘,她好奇地轉過頭,可沒來得及看清模樣,林蘇新便隻留給了她一道清瘦神秘的背影。

銀白色的束發隨身體的擺動晃了晃,在曾楓的指引下,林蘇新帶著小女孩坐進了店內角落的一張桌子,這張桌子剛剛收拾完,上麵還留著未乾的水痕。

"喂,你看他乾嘛啊,一個神經病,有什麼好看的?"

門口貼牆坐著一個棒球帽青年,看見隔壁桌姑娘好奇林蘇新的聲音,甚至還想偷偷往店內瞄,麵上是毫不掩飾的譏笑。

"神經病?你乾什麼這麼說他,他誰啊。"肖芸露出不解的表情。

說起這個,棒球帽青年來了興致,烤肉也不吃了,一把將帽子反扣在腦袋上。

"他?嘁,是咱們這個世界的活死人~平常就是死悶葫蘆,做事一意孤行。"提起林蘇新,棒球帽青年麵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惡。

剛剛林蘇新帶著那具小屍體走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還是一如既往的犯神經。

轉頭看見肖芸一副不相信的模樣,他挑了挑眉,把腳搭在椅子上,說道:“小姑娘,第一次來吧~知道這是哪兒嗎?”

肖芸猶豫了一會兒,磕巴說道:“鏡界...”

“還有呢?”“影使...”

“不錯!”棒球帽青年打了個響指。

下一秒,一直擺到巷尾的桌子消失不見,剛剛擠在巷子中的歡聲笑語此刻鴉雀無聲,牆壁上的小燈一盞接一盞地熄滅,肖芸原本被燈光烤肉熨過而粉嫩的臉頰此刻變得灰暗無比。

“這是...”突然,肖芸聽到了什麼吵鬨的聲音從頭頂上方模糊傳來,抬起頭,頓時瞠目結舌。

在距離他們頭頂不過5米的距離,出現了一條與他們此刻所在的一模一樣的巷子,中間隔著一條透明模糊類似於像薄膜一般的界限,像河流一般湧動,不一樣的是,剛剛消失的人們在上方重新出現桌子依舊擺到了巷尾,他們依舊喝酒吃肉,笑聲談論聲不絕如縷。

店內

桌子隻有五六張,但這裡坐著的人並沒有隨著一聲響指消失,外麵突如其來的變化並沒有影響到他們,依舊照著原樣靜靜地吃著烤肉。

隻是在林蘇新進來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看了他一眼。

林蘇新從口袋中拿出紙巾,仔細擦乾了桌麵殘留的水漬,接著將燒烤菜單挪到小女孩麵前,低聲說道:“點菜吧,小辭。”

與剛剛的清冷聲線不同,與易辭說話時,語氣裡滿是柔和,生怕嚇著她。

“艸,這個付瀟也真是的,把客人都給我搞走了,我聽什麼去打發時間!好不容易才搞到的影人,這狗屎玩意兒!”

曾楓吐出與其外表極為不符的粗鄙話語,在鏡界,這些用來仿真的影人都需要大量時間製作,因為這裡不可能與上麵的現實世界一樣喧囂,就算有客人來這裡,都是一副安靜模樣。

他實在是耐不住寂寞,花費一周日日夜夜的精力,冒著被責罰的風險製作影人,結果付瀟一秒的功夫,便將他花費一周的心血付諸東流。

林蘇新抬了抬眼皮,眼神中充滿強烈的警示意味。

曾楓正埋怨著,突然莫名地打了個冷顫,回頭,便對上了那雙毫無溫度的藍眸。

眼神立馬轉移到了彆處,剛剛大聲的嚷嚷也變成了蚊子低語。

話說也怪,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林蘇新的這雙眼睛,一對上,總有一股寒涼從背後升起。

林蘇新再次輕聲道:“小辭,點菜吧。”

與剛剛簡直判若兩人。

話音剛落,他就感受到了隔壁桌傳來的強烈視線。

撇了撇頭,目光直直地對入那二人的眼中。

藍毛黃毛被猝不及防的對視嚇了一跳,瞬間低頭,尷尬地咳嗽了幾聲,心裡忍不住發怵,那雙毫無溫度的淡藍色眼睛直接刺進了他們的心裡,全身都泛起了雞皮疙瘩,原本想刺激他幾句的話瞬間卡在喉嚨,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哥哥,我不吃,你要怎麼做就儘快吧。”易辭突然出聲,聲音因長時間的不說話,有些低啞。

同時,也將深埋的腦袋緩緩從衣領中挖了出來,可這不露還好,一露,縱使是曾楓這種早已見識過任何不同程度傷痕的人,也不免倒吸了一口涼氣。

易辭的臉上滿是刀痕,有粗有細,有長有短,最長的一條,從頭頂,延伸到了脖頸處,刀痕附近流著烏黑的血,青青紫紫遍布全臉,嘴角因為長時間的乾燥破了皮,裂開好幾處,細致看下來,竟是一處完好地方都找不到。

室內的溫度比外麵刺刺的冷風不知暖和多少倍,易辭是沒有知覺的,可林蘇新依舊覺得她此刻,應該比泡在冰池裡還要冷上幾百倍。

沉默了良久,林蘇新輕輕說道:“楓伯,把鑰匙給我吧。”

曾楓不語,眉心擰成了川字,煩躁地摸了摸腦袋,欲言又止。

猶豫了一小會兒,“哢擦”,掰下了自己的大拇指。

剝離大拇指的傷口麵平整,一絲血也沒有,幾秒後,一根新的大拇指重新長了出來。

他默不作聲地將指頭放在桌麵,沉沉地歎了口氣,以隻有林蘇新和易辭聽見的聲音說道:“蘇新,剛才茅斯來過了,就在你來之前的這桌,他說,他決定退出了。”

林蘇新藏在桌子底下的拳頭緊了緊,儘管他已經知道,可當曾楓親口說出,他還是不免有些刺痛。

進來時,桌上那一抹細微的亮光燒灼了他的眼睛。

他默不作聲地用紙巾擦乾桌麵水漬,順帶將那一枚戒指攥在手心。

他不怪茅斯退出,畢竟跟著他,實在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