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是被人哄了。”
四叔爺訓一句,“秀自己心裡有成算。”
其實他自己心裡也沒底,等人散了,就悄悄往北地去。
四叔爺也擔心葛秀家裡欠的饑荒。
靠近北地,最先瞧見的就是葛秀。
瘦瘦的人兒身上斜挎著一個大籃筐,抓著種子一把一把地撒到地裡,地頭堆著幾個化肥袋子。
四叔爺走到地頭,捏把種子,一看嚇一跳。
地裡的老把式,上手就知道種子好,比庫裡專門挑出來的種子都不差。
他湊近嗅了嗅,一股子藥味。
不遠處傳來一聲喝止。
葛秀挎著個空籃子,從地溝跑過來。
“四叔爺,這上頭拌了藥,你彆湊太近。”
“知道嘍,你慢點走。”
四叔爺把種子丟回去,拍了拍手,等人到跟前才問。
“打算全種野豌豆?”
“二大娘說的吧。”葛秀笑著解釋,“野豌豆不單單是野草,就是豌豆的一種,我專門拎了兜土問了人家專業人士,說就適合這個。”
“?”
“開春豌豆苗能當菜吃,長得嫩豆莢也能炒,老了野豌豆直接吃或者打麵都行,喂豬喂牛馬都好,最後收下來的稈和葉曬乾就是乾飼料,種一茬這個還能改善土質。”
四叔爺咋那麼不信呢。
葛秀信誓旦旦道,“等長成第一茬,讓您親自嘗嘗。”
……
三月中,穆薇送來果苗。
顧一維到隊部要了表,去跑砍伐申請許可證。
葛秀和肖盼晴一塊,在村裡去和家裡用樹的打商量。
林地的老樹不可能一次性砍完的,她和顧一維商量,兩邊都先處理靠近村子的,留遠距離的,後麵慢慢有人用,邊砍邊補。
正好今年結婚的多,建房子的少,可打家具的多。
分田時村裡的樹也都分了出去,葛秀要做的,就是去打商量,提前給砍下來,反正砍完也不能直接用,還要做進一步處理。
最後答應的人不少,就算是不答應的,也能找人樹換樹。
要麼換到遠處暫時砍不到的位置,要麼換到村裡路邊上的。
等葛秀家豬圈正式完工,顧一維的申請批準了。
看到這麼多人,乾脆直接去縣裡林業部申請機器,兩天的時間就清理出來大半的林地。
挖樹根,清理老草根又耽誤兩天。
怕搞不懂,肖盼晴就把認識的林業專家給請來。
苗要栽多遠,坑要挖多深,都照著人家的話來。
挖好的坑要先施農家肥,葛秀連著幾天都臭烘烘的,不過她要種的苗少。
彆看葛秀承包的林地比顧一維還多,趕巧野板栗和白皮鬆都在她這邊,顧一維見她想留,就把他這兒零星的幾棵也都挪了過去。
清理的時候發現幾棵柿子苗,也挪了過去。
往年能結果的樹,葛秀都保留了。
肖盼晴也想勸顧一維的,不過她男人頭鐵,或者說是有點強迫症,要整整齊齊隻種梨樹。
行吧。
穆薇給的石榴苗也全落葛秀那。
一茬茬新苗入土,看得葛秀特彆有成就感。
她擦擦汗,轉一圈,發現了新問題。
“要不要把地圍起來?”
肖盼晴立馬懂了。
以前林地誰都能進,裡頭的東西也不拘人拿,大家都習慣了。
主要大人還好說,都要臉。
小孩呢,真摘了果子一句小孩不懂事就給打發了,皮點的下次還敢。
顧一維過來看來人發愁,一問是為這個就覺得好笑。
他沒太多想頭,“這麼大麵積,真圍起來要浪費多少磚,現在現曬泥磚也沒時間,打柵欄也沒啥用,該翻還是能翻。”
說完就被媳婦瞪了。
他臨時冒出個主意,“養幾條狗吧,就在這拐上搭個木屋,平時過來也能搬個桌子吃飯,休息。”
養狗倒是可以。
村裡喂狗的人少,這會也沒有下崽的。
葛守祖來給豬圈抹地麵時,葛秀想起他認識的人多,問了句。
“六叔,你有認識的誰家狗要下崽,我想在林地養兩條看賊。”
“狗?看東西的狗得專門教,我幫你找找看。”
“謝謝六叔。”
隔天,三大娘找來。
趙素友直接問,“秀,小六講你要養狗?”
“對,三大娘有認識的?”
“一定要狗崽嗎?”
“哈?”葛秀愣了下,“我想著從小養能養熟,難道有人願意把喂大的狗送人?”
“不是。”趙素友解釋,“是我娘家,你大舅,上次見麵說,有戰友讓他幫忙找人問問,願不願意領養軍犬。”
葛秀雙眼一亮,話沒說出口,腦袋已經點下來。
“願意啊,當然願意,部隊退休的軍犬都不用我再教。”
趙素友笑了,“那你啥時候有空,我領你去公社見你大舅。”
“我看大舅方便。”
“那明天吧,周末休息。”
“好嘞,三大娘,能被領養的狗狗多嗎?除了我一維哥家可能也要。”
趙素友想起兩家一塊收拾林地,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那你就喊上一塊兒去看,就是醜話說前頭,領養回來得好好養,那些都是立過戰功的。”
“明白!”
葛秀回家沒進門,先去了顧大夫家。
站門口,就看到顧大娘和穆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她舉起手,遲疑要不要這會敲門,顧大娘眼尖,先看到她。
“秀來了,找一維還是找盼晴?”
“都行,之前問狗的事有了信,我明天去看,想問問一維哥他們要不要跟我一塊去。”
“那等他們回來我問問。”
這是要攆人啊。
葛秀同情地看了穆薇一眼,扭頭走了。
沒多大會,穆薇就拎著小跟屁蟲來到葛家,確定葛母不在家後,把肚子裡的疑問倒出來。
“我婆婆和小嬸到底有啥矛盾?我就替嬌嬌接了倆炒花生,我婆婆張嘴就說我眼皮子淺,沒吃過好東西,真是撿到機會就挑刺,給小孩的東西我不要,她是不是又說我是後娘,見不得孩子好。”
“後娘不好當,現在會不會後悔?”
“那倒沒有,不過我想搬出去住了。”
穆薇提一句就住口,“你還沒回答我。”
“你要聽以前的,還是最近的?顧大娘和顧嬸矛盾多了去,你和盼晴不也互看不順眼。”
妯娌就沒關係特彆好的。
穆薇不接受這個說法。
“我以前可沒看她不順眼,是她單方麵瞧不上我,眼睛站在腦袋上。”
“以前?”
“嗯,現在我也有點不爽她,也有我婆婆偏心的原因,我是二婚,前頭有個說啥是啥的兒媳婦,現在還有家世好,條件好的二兒媳婦對比,我都快被比到泥地你去,就說果苗這事,不是為你我都不想摻和,用我婆婆的話說,我見錢眼開,自家兄弟的錢也要掙,嗬,我的精,我的時間就都不需要成本。”
葛秀見她越說越過,戳了戳她膝蓋。
“還有小孩在呢。”
顧惠隨便在顧大娘麵前說一句,穆薇的處境更難。
穆薇扭頭,直接問顧惠,“嬌嬌,你有聽見什麼?”
顧惠靠著穆薇,天真地說:“什麼?”
“看。”穆薇摟著她,“家裡還是有人向著我的。”
葛秀:“……”
小孩話都信,看來真氣得不輕。
“嬌嬌,給你抓小麻花吃。”
從屋裡抓了一把放在小盤子裡,擱在板凳上,讓顧惠自己玩兒。
保持一定距離,葛秀這才跟穆薇細說。
“你以後少摻和顧大娘和顧嬸的事情,倆人矛盾不可解。”
“具體說說。”
“顧娟最近回家沒?”
“前兩天趕著白天偷偷回來一次,像是怕嬌嬌賴上一樣,專門讓竹寶把人喊出去說話。”穆薇一哂。
葛秀一點不意外,“小靜姐自小有個定親的對象,這事你知道吧。”
穆薇前後看看,“聽說就是我小姑子現在的男人。”
“對,田衛海原先是咱們村第三生產隊的人,早幾年逃荒經過咱們村落戶的。”
“我還真不知道。”
“田衛海有個弟弟,叫田衛州,和小狼一般大,十歲那年在南地河溝邊玩水,衛州腳滑掉河裡,小狼想抓人沒抓住,一塊掉下去了,正趕上才下過雨。”
“河溝都沒兩米深,不至於淹到吧。”
“南地乾涸的河灘看到沒,就是倆小孩淹到後麵才開了口子,不敢再存水。”
所以後來魚塘挖在北地沒人去的地方,也是怕再出事。
“小靜姐剛好下地回來,跳下去把倆小孩給救了,小孩沒事,就是小靜泡水裡太久,受了涼,未來要孩子艱難。”
趕上田家想在村裡更穩一點,就借著感謝的名義,主動替年歲差不多的田衛海求了顧小靜。
那年顧小靜十五,隔年兩人正式定了親。
之後趕上三年一次的工農兵大學生名額,雲水村三個名額,老支書公正,一個生產隊一個名額。
第三生產隊有顧家幫著,最後定了田衛海。
兩年大學,田衛海畢業回鄉,那年兩人十九,顧父想著人回來了,就把婚事提上日程。
“開始好好的,兩人跑了兩次縣城置辦東西,啥都準備好的時候,公社下來任命,要走了田衛海,就辦理手續這幾天,顧娟提前把田衛海給睡了,當時鬨得全村都知道。”
“摘人桃子,我婆婆哪來的理和小嬸對著乾。”
不虧心?
“這才隻是開始。”
葛秀再提起都覺得惡心。
“睡都睡了,這虧不吃不行,田家也覺得丟臉,給小靜姐的聘禮就權當是賠償,沒要回來,這事戳了顧娟肺管子,就到處在外麵宣傳小靜姐和田衛海上過床,這麼久肚皮都沒動靜,不能生,田衛海前途好,顧家不能看他斷子絕孫,才換了她,她是受長輩的命。”
“嘖,有夠不要臉的。”
穆薇開了眼了。
“顧娟乾的這事算是狠狠抹黑了一把家裡長輩,大才叔,就咱們村副支書,他出麵直接把田衛海一家子給趕走了。”
“趕去公社?”穆薇臉色複雜,這是好事吧。
“當時可不好,田衛海就算成為公社乾部,那也不是城鎮戶口,他一家子爹娘,兄弟,加他們夫妻七口人,村裡不要他們,公社也不分他們口糧,全家靠田衛海一個人實習期十幾塊錢的工資,日子苦著呢。”
當時家裡孩子上學都是個問題。
種花家還是很看重根的。
“你當顧娟為啥到現在隻生了田姣姣一個。”
根本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