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宜發盯著窗外的雨出神，桌子上的手機振動個沒完，但她不想接起來。

林連生的電話，除了告訴她盧妤然戀愛了、分手了、又戀愛了…這樣的循環，就是給她介紹經過她考核絕對靠譜且優秀的對象——她總是擔心李宜發愛盧妤然愛到不行，最後含恨孤獨而亡。但事實上李宜發越來越覺得自己沒那麼眷戀盧妤然了，對她的付出和討好都更像是一種習慣，根長在骨頭裡了，所以也摘不掉。

手機安靜了一會兒又振動起來，李宜發歎了一口氣，扭頭卻看見屏幕上顯示著“小妤”，她接了起來，聽到電話那頭喊自己的名字，她知道自己又想錯了，她對盧妤然的喜歡仍然存在，且在每一次與她的對話、靠近中越來越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有點事情要麻煩你，你明天有空嗎……”盧妤然有些小心翼翼，這讓李宜發覺得不自在。

但李宜發仍然像沒事人一樣說：“嗯，不麻煩，我明天沒事。”

“有你真好真好真真好！”盧妤然的聲音大了些，透露著快樂，“是這樣，我妹妹複讀考上了你們學校，她非要假期就先過去，我那套公寓衛生間有點漏水，之前不太礙事，後來沒住了我也沒管……現在她要去住了，我怕漏得一塌糊塗，今天就聯係了一下維修，說是明天可以過去，你方便去幫我去盯一下嗎？我記得你那裡有個備份鑰匙……”

“好的，幾點呢？”李宜發理所當然地同意了，那個鑰匙她想過要還回去，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說辭，沒想到現在還派上了用場。

“下午三點左右，我把你的號碼留給維修師傅，他會聯係你。”盧妤然說。

“好，你妹妹什麼時候過來？”李宜發問道，想著出於禮貌，也許要好好招待招待盧妤然的妹妹。

“下周可能就過去了，她在家裡呆不住。”盧妤然感慨道，“感恩感動感謝有你！帶特產回去給你！”

“我還以為你會把公寓賣掉。”李宜發還是沒忍住說了這句話。

盧妤然那邊有短暫的沉默，但她很快就爆發出笑聲說：“怎麼可能賣掉！那裡承載著我們多少回憶呢！我、你和連生，我們仨一起促膝長談、對酒當歌的日子，我一直都很懷念。”

李宜發笑了笑，又聽盧妤然分享了一些旅遊趣事，便結束了通話。年華如夢，回憶起來她們尚且是最要好的老友。

她猜測盧妤然一定早就猜到了自己的心意，否則為何絕口不提一同旅行的男友，發動態的時候也會將有男友的那幾條屏蔽她——林連生看到之後，氣惱不已告訴她的時候，她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還是盧妤然的特殊對應，還是應該意識到自己該適可而止，總不能十幾年過去，落到連朋友都做不了的田地。

林連生的電話很快又來了，李宜發甚至能想象到她氣急敗壞的表情，笑著接聽了電話。

“怎麼老是不接電話！”林連生劈頭蓋臉地開罵，“李宜發你這頭豬！大笨豬！如果說盧妤然是人渣中的戰鬥機，你就是敗類裡的VIP……”

李宜發被她吼得沒脾氣了，笑著製止她說：“林連生，你有事說事！”

“哼！”林連生氣呼呼地說，“盧妤然是不是找你了。”

“嗯。”李宜發應道。

“你是不是答應了？”林連生問。

“嗯。”李宜發又應道。

“我就知道！”林連生發出憤怒的聲音，“李宜發你就是爛泥扶不上牆，無可救藥！她一開始找我幫忙來著，但我這的備份鑰匙弄丟了，我本來就想給你打電話讓你彆搭理她，偏偏你不接電話……”

“打住啊，朋友之間幫個忙沒什麼大不了的。”李宜發說。

“我幫她是沒什麼的，畢竟這麼多年朋友了。”林連生氣惱地說，“但你幫她就不行，她在外麵和彆人卿卿我我浪漫出遊，你在這給她監工修廁所，我想想就來氣！我……”

“我和她也是多年朋友。”李宜發輕聲說。

“屁！你都快把對她的朝思暮想魂牽夢縈海枯石爛寫在臉上了……”林連生發出不屑的聲音。

“這麼明顯？”李宜發故作輕鬆地與她開玩笑。

“反正瞎子都能看出來。”林連生沒好氣道。

“幫個忙而已，我不至於這麼敏感。”李宜發覺得有些好笑，怎麼像是自己在安慰林連生。

林連生又說：“那屋子裡有的是從前……”

“連生，謝謝你關心我。但其實沒關係的，我還沒有愛到要死要活那地步，不至於一點小事就傷心欲絕。”李宜發更像是在告誡自己，她望著窗外的雨說，“我更愛我自己。不然早就魚死網破了。”

林連生沒再說話，她想起來幾年前她質問盧妤然的時候，盧妤然也是這麼說的——“你以為她多愛我，但其實她最愛她自己。就算我對她說我愛她，她也未必會和我在一起。很多時候，我甚至覺得她隻是享受自己這幅深情的樣子。”

李宜發洗了澡躺在床上，收到了一個“好友申請”，昵稱叫做“竟然如此”，是通過盧妤然發的名片添加的。

李宜發通過了好友，對方正好在線，立刻就發來了消息。

-哆來咪姐姐好！我是盧婧然！（竟然如此）

李宜發愣了愣，很久沒人喊這個外號了，最開始是在她們上大學的那會兒，林連生和盧妤然這麼叫她，後來同學們也都跟著這麼喊她，但畢業之後過了兩三年，林連生和盧妤然都不再這麼喊她之後，就很少有人再提起這個外號了。

現在被一個比自己小十一歲的小孩這麼喊，李宜發有些錯愕，恍惚這十年隻不過一瞬間，回頭望就能看見那段美好時光。

-你好。（李宜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