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小丫頭們約莫都是十歲左右，一共七人，個個都是瘦骨嶙峋的，眼中透著怯懦。

“還不快給夫人、姑娘請安？”婆子的聲音十分嚴厲，完全不似方才同劉氏、金玉晴說話的口氣。

屋裡很快響起小丫頭們稀稀落落的請安聲。

“見過夫人！”

“見過姑娘！”

“給夫人、姑娘請安！”

“給夫人請安、給姑娘請安！”

幾個小姑娘各自低頭請安，說完才發現，大家說出來的請安的話似乎都不一樣，抬頭，心虛地互相看一眼。

婆子有些惱怒，“平時怎麼教你們的，連個請安的話都說不明白，白養你們這些天了！”

小丫頭們瑟縮了一番，明顯都悄悄往婆子反方向移了半步。

婆子有些尷尬，滿麵惱怒，卻又不好再繼續發作。

張媽卻與劉氏偷偷交換了一個滿意的眼神，她們就是想要這種，這些孩子們，明顯是剛落到牙婆手中沒多久。

劉氏緩聲道：“這些孩子們，都是京城人士嗎？來路可正？”

婆子原本還擔心這些小丫頭入不了劉氏的眼，聽了這話，就知道，劉氏這是有心要買了，立馬重新揚起笑臉，“夫人放心，這些丫頭們都是家裡窮，吃不上飯，父母自願賣的，官府都有登記了的，而且，這些丫頭們都是從外地送過來的，都不是京城人士。”

劉氏點頭，看向金玉晴，道：“晴兒，你自己挑兩個吧。”

金玉晴點頭，起身走到那七個小丫頭麵前，學著她爹講課時候的模樣，背著手道：“我現在問你們問題，你們要如實回答，知道嗎？”

七個小丫頭連忙點頭。

“你們有誰識字嗎？識字的舉手。”

七人滿眼迷茫，互相看著身邊的人。

牙婆笑道：“姑娘說笑，她們家裡連養活她們的一口吃食都拿不出了，哪裡還能花銀子讓她們識字？”生怕金玉晴因為這些小丫頭不識字就不買了。

金玉晴看都沒看牙婆，朝牙婆擺手，“我問她們話，您先彆說話。”

“你們誰打架厲害？打過架，或者打架厲害的請舉手。”

前麵的問題，牙婆隻當是太傅家的孩子不知道人間疾苦，以為人人都跟太傅女兒一樣，天天讀書，當金玉晴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牙婆是真的沒打算說話了。

彆人家買丫鬟的，都是問廚藝和女工方麵的問題，太傅家倒好，直接讓家裡的孩子來問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一個頭發明顯發黃的黑瘦女孩縮著肩頭，顫巍巍舉起手，一邊還偷眼看向金玉晴，迎上金玉晴明顯帶著友善笑意的目光，黑瘦女孩立馬挺直了背脊，目不斜視地舉手站好。

屋中還有幾個女孩眼中明顯帶著猶豫，金玉晴直接指著那個黑瘦女孩，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春花。”

牙婆咬牙低聲嗬斥，“姑娘麵前，你是奴婢！”

黑瘦姑娘嚇得又縮了縮脖子。

金玉晴有些不悅地瞪了牙婆一眼，這回輪到牙婆縮脖子了。

金玉晴沒理會牙婆，又問道：“你是打過架，還是打架很厲害？”

“我在我們村裡，同齡人中，男孩子也沒幾個能打過我的。”說起打架，春花語氣中隱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不過話一說完，忽然又有些泄氣，她瞧著這宅子挺大的，姑娘和夫人都很和善，她這樣的刺頭，怕是不能留在這戶人家裡了。

正想著，就聽見金玉晴道：“好，往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吧。”

在場幾個小丫頭都是一愣，方才猶豫著想說自己也打過架的女孩們此刻十分後悔，早知道，她們方才也說自己會打架了。

小丫頭們還沒從懊悔中走出來，就聽見坐在上首的太傅夫人道：“這些小丫頭們怎麼賣？價格合適，我就都要了。”

劉氏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十分意外，牙婆和小丫頭們簡直喜出望外。

張媽最先反應過來，劉氏這是太擔心府裡被人安插人手了，這個年齡段的小丫頭們，大多都是剛落在牙行，還沒輾轉過彆人府上，自然不容易成為彆人的眼線。

牙婆喜笑顏開，“這些小丫頭都是花了大價錢從外頭買回來了，又是馬車又是坐船的，原本是要賣五十兩銀子一個的，夫人要是將七個小丫頭全買下，就給三百兩銀子吧。”

劉氏點頭，倒是沒有還價，直接對站在門口的張媽道：“張媽，你去付下銀子，將這些孩子的身契都一起辦理好。”

張媽應了聲“是。”就去拿銀票了。

等候張媽取銀票的空檔，牙婆討好道：“夫人，姑娘，左右現在也閒著，我還帶了些年紀大些的丫頭、婆子，要不，你麼再挑兩個？”

之前就聽說太傅夫人不善打理後宅，如今看來，還真沒說錯，這樣的小丫頭，太傅夫人居然願意五十兩銀子一個。這麼想著，牙婆忙不迭想再成交幾單。

劉氏想拒絕，金玉晴小聲道：“娘，要不，再挑兩個粗使婆子吧？張媽和芍藥姐姐也能鬆快些。”

當著牙婆的麵，劉氏不好同金玉晴說太多，隻道：“不用了，家裡有這些孩子幫著，能忙得過來。”

牙婆見劉氏完全沒有再挑人的打算，倒是也沒繼續勸著，她可不想惹了劉氏不快，要是直接連這些小丫頭都不買了，那她今日豈不是到手的買賣給弄黃了嘛。

張媽取了銀票就和牙婆去衙門辦理身契過戶登記相關手續了。

劉氏見小丫頭們一個個穿得襤褸，朝芍藥吩咐道：“芍藥，你先帶她們下去洗漱一番，去庫房找件衣裳換上，等忙完了叫外頭的成衣鋪子的掌櫃來一趟，給她們每人裁兩身換洗的衣裳。”

芍藥應下，帶著小丫頭們下去了。

這些小丫頭們卻是一臉震驚，她們雖然是剛被賣入牙行，但在牙行呆的這些日子，也知道些事情，她們的命運將全掌握在主家手裡，就是打死了，最後也是一張破席子卷了，扔進亂葬崗。

誰也沒想，她們剛被賣進主家，就能一人兩身新衣裳。她們之所以被賣，就是因為家中窮得揭不開鍋了，要是不賣掉她們，估摸著，全家都得餓死了。

長這麼大，她們還從未一次就能兩身新衣裳的，大部分甚至一身新衣裳都沒穿過……

小丫頭們全都生出了“要好好乾活”的心思。

等人都走了，金玉晴這才道：“娘，為什麼不買幾個婆子？我瞧著張媽和芍藥兩人，屋裡屋外的，要忙的實在太多了。”

劉氏想著金太傅時常的炫耀，“我閨女，比我還聰明。”劉氏決定，將自己多年的擔憂告訴這個聰明閨女。

“娘擔心那些婆子，是有心人安排進來的，就是為了害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