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璃那的一天開始於床頭叮鈴響個不停的鬨鐘，按滅鬨鐘，起床，換上稻荷崎的校服，去洗漱，再下樓和母親一起吃早飯。

當然，璃那很開心親爹一般不參與早上的親子活動——雖然這個詞需要打個引號。試問誰想一大早醒過來，就看到一個掃興鬼呢？不過，從高三開始，璃那就再也不用擔心餐桌上可能會刷新出親爹這個問題了。

“早安，媽媽。”璃那在餐桌邊坐下，拿起牛奶喝一口之前，先和母親道了聲早安。

“早，璃那，今天的早餐是法式吐司。按照你的習慣，沒有放太多糖漿。”

“謝謝媽媽。”

之後，飯桌上就隻剩下了母女倆進食的聲音，和偶爾傳來的餐具碰撞聲。

餐廳裡的氣氛是詭異的和諧，璃那說出那聲“我吃飽了”的時候悄悄在心裡鬆了口氣，趕緊起身離開了。

雖然不討厭媽媽，可璃那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對方相處。

在璃那的印象中，媽媽總是溫順的、沉默的，不像是“母親”這個角色，反倒像是神龕裡的一尊佛像。從前家裡的常態就是她親爹不停地挑剔、提出要求，她媽逆來順受，她曾經想反抗然後被無情鎮壓，最後也幾乎快變得和母親一個樣。

所以也彆怪璃那從小就沒有彆的同齡小孩中常見的厭學情緒，在她眼裡，上學可比待在家裡輕鬆多了。

離開家門，璃那通常會選擇乘電車上學，偶爾改換巴士。她家和稻荷崎距離不遠不近，每天花在通勤上的時間大約有半個小時到四十五分鐘。璃那倒是想住校，但她的父親根本不可能同意讓璃那脫離他的視線。

不過從父母鬨離婚開始，璃那就和母親本打算搬出原本的家，雖然不知怎的，是父親主動離開去找了新住處。算算時間，也就是從高三這學期開始的。

家裡隻有兩個女人，氣氛倒是好了不少，連從前養一盆死一盆的植物也不知怎的冒出了新綠。

因為是春天，是生機勃勃的春天嗎？璃那吃早飯的時候會盯著餐桌上的花發呆，出神地想。

她從前總以為自己已經枯萎在這個家了，但春假時她和父親大吵一架，父親一怒之下動了手，母親反倒是終於被激起了反抗的念頭，帶著她這個女兒去了東京朋友家。後來更是被朋友勸動，有了離婚的念頭。

璃那好像又活過來了，所以才敢答應那對兄弟的要求。換做是以前，她可沒那個膽量和同齡男生有什麼深入交流。

現在，她就要去車站了。

一路上偶爾能見到身著同款校服的男男女女，但沒有相熟的人。

接著從早晨擁堵的電車上下來，去車站內的盥洗室整理一下著裝，這才從車站離開。

抵達校門口，執勤的風紀委員從不會多看璃那一眼。她就是眾多學生中最不起眼的那一類：校服扣子永遠規規矩矩扣到最上一顆，沒有改過上裝的腰身，也不卷校裙裙長，發型完全符合規定，更不會佩戴多餘的首飾、又或者做美甲了。

不過稻荷崎在染發這件事上倒是很寬容，璃那猜測是很難區分天生的彩色頭發和染發的區彆……總不能挨個扒著腦袋看人家的發根吧？而且有人就是天生的漸變發色呢，比如排球部已經畢業的北前輩。

毫無存在感地從校門口溜進了校園，不是運動社團的璃那到校時間卻挺早，她偶爾會繞個遠路，先去操場附近瞄一眼早訓的同學們。

有些時候她能遇上排球部的成員，但排球部的強度很大，璃那最常遇到的其實是從便利店出來、正在搶奪食物的宮雙子。他們一般帶著訓練後的饑餓，像一陣龍卷風一樣刮進便利店，將招牌布丁和雞蛋沙拉三明治掃蕩一空，再在爭奪彼此手上的食物中“刮”出來。

呃，不過現在有些不一樣。再次於便利店門前偶遇宮雙子的時候，璃那已經能和兩個人說得上話了。

……雖然也隻是類似於“早上吃了啥”、“布丁已經被我們買光了啊哈哈哈哈！”這樣的話。

這種現象開始於璃那答應給宮雙子補課，但補課還沒正式開始的時候，雙胞胎就已經非常自來熟地開始在各種場合偶遇時給璃那打招呼了。

通常麵對這種堪稱挑釁的打招呼方式，璃那會腳趾抓地，恨不得刨個坑把自己給埋進去，好躲避彆人的視線。後來習慣一點後，璃那會麵無表情地對雙子倆比出幾個數字——是他們最近一次小測的成績。不得不說，這招還算管用，兄弟倆想到不及格的後果後，就消停了。

他們從來不會一起走，宮侑宮治兄弟倆個高腿長，一步當璃那兩三步。而且兩個人走起路來風風火火，璃那慢吞吞的“龜步”會讓男孩們等不及。

到了班級裡後，璃那會應周圍同學的要求，提供自己的作業拱他們“參考”。以前作業也會被傳給宮雙子看，不過開始給二人補課後，他們就痛失抄璃那作業的權利。

宮侑咬著筆頭，眉毛都糾結成了兩團小點，物種直接從狐狸變成了豆豆眉的柴犬，宮治也沒比他好到哪裡去。宮·古森元也版·兄弟愁眉苦臉地解決作業，璃那開始喝他們兩個“上供”的牛奶。

長高…長高……璃那看著趴著都比自己高的兩個男孩，怨念地吸溜牛奶。

一上午的課很快就過去，午休時間，璃那從前是自己找一個安靜無人的地方解決午飯——從前午飯通常是母親早上才做的便當，偶爾來不及就會變成學校售賣的麵包。但現在已經基本換成了隔夜的剩菜，或者她自己做的不怎麼好吃的食物。

後來因為時間緊任務重，午休時間抓分奪秒給兩個人生路上的絆腳石補課，少女的午餐時間又多了兩個參與者。

很吵，偶爾還會奪走她愛吃的海鮮類食物，不過回贈的飲料還不錯，璃那覺得可以接受。

……但之後補課的進度讓人無法接受。

“是我的問題，當初我就不該接受你們的請求，自以為能夠做到，我好菜，我做不到，這種事情完全做不到的吧……”

璃那碎碎念。接著，宮侑會震怒：“雖然你是在說自己但我覺得你好像在罵我！”

宮治會反省——大概：“抱歉，但總之事情就是這樣。”

接著兩個人異口同聲：“世界上為什麼要有國文/數學，物理/英語？！”

璃那眼神麻木，“倒不如乾脆問問看為什麼要學習好了。”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啦！”x2

於是午休時間飛逝，下午的課繼續。

如果沒有體育課，那這一天就是以上。但如果有體育課，璃那就會遭到宮雙子，主要是宮侑的無情嘲笑。

璃那是真的體力廢，也沒什麼運動細胞。

偏偏因為班上有兩個排球部正選，體育老師喜歡安排排球作為班級活動。璃那就知道了什麼叫karma，切身體會了所謂“孽力回饋”。

補課時針對宮兄弟的薄弱處的吐槽，化作子彈，正中上體育課的璃那眉心。

“你還是拿個球到旁邊墊著玩吧。”宮侑直言。

宮治比他溫和一點——但也沒好太多，說：“先墊好球再說其他吧。”

璃那眼神死地退下了，這一退，就是一整個學期。

排球，真不簡單啊！

到了放學時段，宮雙子承擔了璃那的值日工作，讀書社一個月隻用交幾篇讀書報告，璃那不多做逗留，直接離開學校。

出於某種不可言說地目的，她沒有告訴母親自己在幫彆人補課。所以上學日空出來的值日時間，被璃那安排去做其他事情了。

她去書店翻翻雜誌，在街邊的精品小店看看漂亮的小飾品，還路過甜品店聞聞裡麵的甜蜜香氣。

接著，璃那回到家，先完成作業，再做飯。

母親會在天色擦黑的時候回來，她在找工作，不過並不順利，回來時臉上總帶著疲憊和一絲藏得不是很好的茫然，像對生活沒有目標的浮木。

璃那卻隻能裝作平靜地抓住那塊木頭，仿佛自己不也是一個溺過水的人。

“歡迎回家。”

“我回來了。”

晚餐結束，母親主動提出洗碗，把璃那趕回樓上自己的房間。

璃那在房間裡複習功課，思考升學的問題，卻因為腦子裡各式各樣的念頭紛雜，歎著氣從旁邊書架掏出一本《J○MP》。

這是她思考再三後想出的解決方法，從宮雙子的愛好入手，先和兩人成為有共同語言的朋友，再來著手補課的問題。

“不然他們一直對我抱有警惕…真麻煩啊明明一開始提出請求的人是他們，結果心裡還沒接受我的還是他們。”

璃那嘀嘀咕咕，不過很快就沉浸在了《全○獵人》的新劇情裡。

她以前怎麼不知道漫畫這麼有意思？哦，她爸不讓看，那沒事了。

等鬨鐘三催四請，璃那才恍然回神：糟糕，不知不覺就到10點了，給宮雙子的補習計劃完全沒有頭緒，難不成真要去打擾已經畢業的前輩嗎？！

懷著種種擔憂，璃那去洗漱了。

11點15分，上床，關燈，睡覺。

璃那普通的一天結束了，她陷入一場無夢的酣眠。

人生很難，但少女逐漸開始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