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人 “跪下!”(1 / 1)

薑殷舉起雙手,慢慢轉過身來。

果不其然,是一個柔甲衛兵持弓箭指著她,隻見那衛兵長身玉立,頗堅決道:“放下武器。”

薑殷看著她,冷笑道:“我哪裡來的武器。”

她左手鮮血淋漓,此刻舉了起來,更加顯得觸目驚心,看得那衛兵眉頭都輕微一皺。

到底還是薑殷自己失算了,她一時逃出,心中鬆快,雖然心內仍記掛著要警覺,到底還是忽視了身後的腳步聲。

見薑殷向她緩步逼近,衛兵大喝:“彆動!你若再靠近,彆怪我手上的箭矢不長眼!”

薑殷自然不怕她,打算拚著被那箭剮到也要製服她——她一向是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性子。

隻見薑殷搶身就要上前,那衛兵立馬鬆手,長箭破風飛出,被薑殷無比精妙地伸手一握,竟然當空抓住了那長箭!

薑殷痛呼一聲,鬆手後那箭竟生生折成兩端掉於地麵,她手上也是頓時鮮紅一片。

見她損了自己第一箭,衛兵沒有絲毫猶疑,彎弓搭箭,第二箭便又要射出。

倘若這一刻時間靜止,當是一個無比緊急動人心魄的畫麵。

薑殷離那衛兵距離已十分近,此刻當空躍起要去奪她手上弓箭,掌中鮮血滴落,劃出一道血色弧線。而那衛兵手上第二箭已出,神色緊繃,惡狠狠盯著近在咫尺的薑殷,預備著去抽第三箭。

那箭速度極快,直指薑殷心臟,誰知卻被她無比精妙地避了過去。薑殷因一直受訓與狼搏鬥,擅長近身作戰,身法也是極快,更不用說前世死於一擊未中,從鹹熹皇帝身上也學會了這躲避的法子。

衛兵這箭失了先機,薑殷手已搭上了她手中弓,眼見便要與她纏鬥起來。

誰知忽然間,那衛兵仿佛身受重擊,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臉上也顯出痛苦之色。不等薑殷出手,她便跪倒在地。

薑殷也是驚了,自己還沒出手,不知為何她忽然如此,再定睛一看,瞧見了衛兵腹部伸出的一把長刀,竟是從身後沒入,直直將她捅穿了。

衛兵身形倒下,薑殷看見了她身後之人。

那人額前血跡向下滴落,麵容清麗,同這血跡全然不相稱,此刻眉毛一擰,從那衛兵腹中抽回了那刀,望向薑殷雙眼,神色狠戾。

薑殷不由得輕輕抽了口氣,這是她絕沒想道會在此處看見的人。

竟然是柔勉。

她提刀還要往那衛兵身上刺,仿佛泄憤一般,薑殷卻抬手按住了她刀柄,彎下腰輕輕一扭她頭顱,結果了那衛兵性命。

薑殷有些語塞,良久才憋出一句:“你怎麼在這?”

她此刻才得以看清柔勉渾身形容。隻見她不僅僅是額前流血,身上也是有數處汙損破裂,好在似乎並沒重傷,不過是形容有些狼狽。

她先是心悸,轉而便是怒火上頭。她先前對方宜人一眾人千叮萬囑要看好柔勉,是誰讓她跑到這裡來的?!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出口指責質問,柔勉卻是兩行清淚沒有絲毫預兆地掉了下來。

原來是她捧住了薑殷此刻鮮血淋漓的一雙手,哭得臉都皺縮起來。她生得可憐,即便哭起來也是梨花帶雨惹人疼,薑殷瞬間心軟了一半。

柔勉哭著問: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薑殷沒有回答她,更沒心思細想柔勉是如何跑到這裡來找到她的。因著怕還有其他衛兵來不好解決,她不敢再耽擱,拖住柔勉膝彎將她打橫抱起來,轉身便往她方才目的地跑去。

這是個有些淩亂的藥方,裡頭瓶瓶罐罐存著不少藥物,幾乎全是要人性命的狠藥。她伸手翻找著,不妨間打碎了不少,終於選中了一瓶。

這是個不起眼的小黑瓶子,藏在不起眼處。

她知道這藥物的厲害,轉身對柔勉說:“你去外間抽屜裡,替我去找我那兩把折剛匕首,接著進來替我鎖上門。”

柔勉:你要做什麼?

薑殷:“你不要管,我一會兒無論什麼情形都不必擔心。倘若有衛兵來,你隻是扛住了不開門好麼?我不會耽擱太久。”

柔勉急道:不會再有衛兵來的,我把她們全解決了,方宜人也守在外麵。但你必須告訴我你要做什麼。

“解決”?憑什麼?柔勉手無縛雞之力的,怎麼解決一大院子的衛兵?

薑殷來不及細想,隻得晃晃手中瓶子道:“這藥是短時間內增人力量的,但打進去瞬間會有點難受,一會兒就好了。我要去黃金台,殺狼神。”

她沒說的是,這藥一個月才能用一星點,得長期用才得最佳效用,這一小瓶是大半年的量,倘若一次性注入,必然是千倍百倍的疼痛,卻能有短期的等同效力。

至於副作用麼……有自然是會有的,薑殷自己其實也並不太清楚。

她向來對自己狠,並沒有絲毫猶豫,從一個屜子裡迅速翻找出一把銀鋼針管,提起衣裙對著大腿一側便是直直注射了進去。

那藥一經注入,她便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還不忘對著柔勉顫聲道:“還不快去!”

柔勉似乎是被驚到了,迅速轉身去幫她出門去找匕首。她渾身發抖,連櫃子都碰倒了,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匕首轉身回來時薑殷已經倒在了地上,整個人以一個怪異的姿勢蜷縮起來,痛苦地慘叫著。

前世今生,薑殷還從未體會過這樣程度的痛苦。

她聲嘶力竭的喊叫著,汗珠滾落下來,濕漉的發絲胡亂貼在她的額頭上,鼻翼一張一翕,急促的喘息著,一聲一聲尖利嘶吼著,嗓音逐漸沙啞,手臂上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嵌進慘白皮膚內。

那痛苦有如毒蛇般在她體內遊走,每分每秒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痛楚,沒過多久,她便連叫都叫不出聲來了,痛苦的呼喊被扼殺於喉間,變成了讓人心驚的急劇倒氣。

即便方才她給柔勉打過預防針,她卻是仍舊被嚇得人都殺了,隻不受控地想叫“姐姐”。然而她根本發不出聲音,隻得雙手握住喉嚨,背後緊抵門框,繼續做著無意義的無聲呐喊。

世界仿佛被痛苦淹沒,不知道過了多久。

蘇醒過來時仿佛窒息多時才終於從海麵浮出,呼吸到第一口新鮮的空氣,那感覺有如複活。

薑殷渾身仍在不受控製地發顫,那疼痛仿佛根植於她的大腦,即便已經散去,卻仍糾纏著她。

她麵孔慘白,背靠在牆上,輕輕出著氣。柔勉見她終於緩了過來,憋住的淚水又一次噴湧而出,她躡手躡腳地靠近,終於還是躲回了薑殷懷中。

薑殷伸手拂過柔勉發絲,氣聲道:“我要去黃金台,有馬匹嗎?”

柔勉抬起頭,手勢道:“有的,你騎方宜人的馬。”

“事不宜遲,咱們現在走。”僅僅是緩了片刻,薑殷感覺到身上前所未有的有力,仿佛每一寸肌肉都噴湧著活力,走動起來健步如飛。

柔勉打著手勢,似乎是想解釋她為何在此。

誰知薑殷輕輕抬手止住她動作:“你沒事就好,晚些再和我解釋吧。”

薑殷麵沉如水,似乎和方才隱約略有不同,卻讓人瞧不出分彆。她側臉血跡森涼,倘若仔細看,其實同前世金陵台上的身影依稀重合。

她帶著柔勉衝出柔甲大營,竟真如柔勉所言,全無阻擋,連人影都沒見到一個,隻有方宜人挾著一眾人守在營外。

薑殷翻身上馬,將柔勉交到他手中,沉聲道:“帶她回去。”

方宜人似乎也想解釋下為何沒看住柔勉,然而薑殷已然縱馬而去,甚至沒有回頭。他長歎一口氣,對柔勉道:“祖宗,你可害慘我了,倘若世子知道我們違背命令,軍法處置都是輕的。”

薑殷已經轉身而去,柔勉臉上褪去那種青澀柔弱神色,伸手一抹額前血跡,一言未發。

薑殷縱馬疾馳於涼州街道上,發絲都鬆散了下來,飄動在腦後,隨著她輕盈身形浮動。

喚靈山腳下,帳內,阿蘭鄧正穿上一襲白衣,往手臂上套上金環,倘若不出意外,這將是她的加冕之服。

白色最襯血色,鮮血會成為成神最好的祭品,隻可惜她即便做成了這件事,萬人眼中她是神女,一人眼中她卻仍是奴隸。她大腿上前些日子的傷口還未愈合,為了叫彆人看不出來,此刻敷上了厚厚脂粉掩蓋痕跡,卻仍有些隱隱作痛。

帳外可以聽見人聲高呼,他們在期待著永寧神現身,在等著看她以身伺狼,不自量力而死。

阿蘭鄧腦中混亂,不受控想起十日前戰勝她的女子。她敗了,今日站在這裡的人本不該是她,該當是那個女子。

不察間,身後一柄寒涼匕首沾上了她頸間皮膚,腦後傳來一句蠻語:“彆動。”

阿蘭鄧自然不敢亂動,頸間刀口處已經滲出了一絲鮮血。

“想必你還記得,十日前,你輸給了我。”她蠻語略有生疏滯澀,發音卻很標準,一字一句,讓人不敢拒絕。

“是你?!”阿蘭鄧驚訝地開口,“你怎麼會說……”

薑殷唇間彎出一絲弧度,是一個有些詭異的微笑。

她冷冷喝道:“我饒了你一條命,但手下敗將沒有立場站在我麵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