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重逢 正正露出薑殷那白如脂玉的小……(1 / 1)

護轎的小廝並沒聽見這句問安,忙下轎上前去攔:“來者何人,薑大人轎輦,豈可擅動?”

薑殷乍然見了裴晗,仿佛見了鬼,暗道慶幸裴晗前世也不曾知曉她易容的功夫,否則她行了半日已有些脫妝,必然一見便知。

她還未來得及想分彆幾日裴晗怎就成了世子,此刻不得不強撐場麵,對裴晗緩緩擺了擺手,道:“世子安好,請恕微臣勞累半日,腿腳不便,就不與世子爺下轎寒暄了。”

裴晗堆出笑意,輕飄飄道:“薑大人說得哪裡話,豈有讓大人下轎與小輩說話的道理,在下耳聞薑大人賢名已久,早想拜見,不想此刻相會,卻是有緣,想問大人可否前往府上一敘?”

他身後隻跟了一個隨從,遠遠俯首立在一側,此刻暴露在風雪之下,臉色略有蒼白,濃墨般眉眼染了雪色,目光冷熠,卻更顯瀲灩。

薑殷一皺眉,心道這人不會是想借由薑子敬去找自己罷,且隨著薑子敬進了府,那麼事情不全敗露了?

於是她當即出口回絕,也還維持了麵上和平:“世子說得哪裡話!府上凋敝,今日又是元宵團圓之日,世子想必也有要事,若要拜會相敘也請改日吧。”

她恨不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又立刻附身吩咐小廝起轎回府。

此刻裴晗卻伸手直直把住了轎子一側,手上使力,轎子竟是紋絲不動。雖若車夫硬要動作恐也不難,但未免失了麵上和睦,此刻不知如何動作了,隻得回身請薑殷吩咐。

薑殷本來就頭疼,見他不依不饒,此刻臉色更是差到難以形容了。她懶得跟裴晗廢話,靠回了靠背上,權當他是空氣。

方才跟著薑殷前來的隨從也是心道不對,這寧王正被陛下所疑呢,剛剛死了個世子,怎麼忽然又來一個。從前寧王一黨與薑氏從無交集,此刻扯著薑子敬非要交談,不知居心若何。

兩廂都是心懷揣測,裴晗卻油鹽不進似的,麵上仍是那副紋絲不動的微笑,又邀約道:“既然不便前往府上,又是快到午飯時分了,那麼我請大人用個便飯,如何?”

薑殷冷聲答道:“我與世子和王爺平素並無來往,也並不適宜來往過密,世子貿然攔轎,我直言一句已是不敬,如今有何事不妨直說罷。”

風雪如摧,小巷中更是刮起一陣緊似一陣的穿堂風,裴晗發絲給吹起,絲毫不被風雪所困的模樣,仍舊是這讓薑殷腦火的翩翩氣度和狡黠神色。

隻見裴晗輕聲道:“聽聞聖上指揮使的車駕提前出發,已然往凜川去了,其中事宜,大人是否想要詳談呢?”

他神情雖然堆笑,卻是一副冷得不能再冷的形容,與平素和薑殷說話的那番春風拂麵的溫柔全然不同,薑殷乍然有些不適應。

更讓她心梗的是這話的內容。

裴晗這話出口,便是已經知曉她入宮和淳定帝所密談內容,可她的轎子剛出宮門,他又是如何得知?

分離不過數日,莫不是寧王的爪牙已經伸到了禦前?若不是這般,便是裴晗在詐她。薑殷即便不接他的話頭,卻也不由得警惕三分。

於是她試探道:“此事微臣不得而知,也更不乾微臣事,不知殿下想就此與微臣詳談些什麼內容?”

“這裡人多眼雜,再說下去恐不合宜。我有絕對安全的去所,請大人喝杯茶,大人意下如何?”他又是那般冷冷的,作了第三次邀請。

薑殷環顧四周,這破巷子實在是再清淨沒有了,哪來的人多眼雜一說?裴晗睜眼說瞎話的本領倒是見長。

然而她又是當真想要知曉裴晗想說什麼。

如今她籌謀多日的計策告吹,不得不另作他謀,正巧這時候裴晗跑過來,且不論沒過多久便成了世子,想談的又是最要緊的時局。

他盛情邀請,或許也有伸橄欖枝的緣故,她將來要保薑氏,少不得還得和寧王打交道。

裴晗也是重活一世,有關寧王謀逆一戰,必然知道許多她不知曉的事,見一見,屬實也是無妨。

於是薑殷合眼沉思片刻,道:“也不是全然不行。隻是我與世子身份,不宜私下相見,不知世子想約在何處。”

裴晗答道:“東街的麗春園,是個不錯的居所,越是嘈雜之地反越是安全,我與大人同時出現也並不引人耳目。”

麗春園?

怎麼又是麗春園,敢情這妓-院還是連鎖的?從潁川開到闕京來了?

薑殷神色有些一言難儘,沉吟片刻,卻還是允準了。

她未察覺的是,她這一沉吟,方才裴晗盯住她的冷漠眼神忽然變了,瞳孔急遽緊縮,仿佛看見了什麼不可置信的東西。

薑殷又道:“請世子先行前往,容我回府更衣,片刻就來。”

於是她伸手去把裴晗仍舊扒拉在轎子上的左手掰下去,又吩咐車夫啟程。

豈料話音未落,她的手腕便給裴晗拿住,裴晗迅速伸出右手又是一掀,正正露出薑殷那掩藏在寬大袍袖下,白如脂玉的小臂。

兩人皆是愣在了當場,薑殷還未來得及細想,已是眉頭緊鎖頓聲喝道:“無禮!”

好在長袖堪堪攔住了車內其他人的視角,見著她小臂的也隻有裴晗一人,裴晗眉間仿佛有波濤湧動,一時未能平歇,是以望向她的雙目也略帶了些水色。

兩人對上雙目,直直盯著彼此,仿佛要將那眼神中藏著什麼皆儘抖露出來。

裴晗仍舊鎮定,緩緩放下了薑殷袍袖,嗓音甚至帶了幾分淡淡笑意:“方才在下記錯了,東街並沒有什麼麗春園,是喚作暢春園的,一字之差,請大人恕在下大意,一會兒彆走錯了。”

薑殷重重抽回手臂,躲開他眼神,不知該如何麵對他的灼熱目光,更是懊悔自己易容沒能易到手臂上,一時偷懶,釀成大禍。

她從前是閨閣小姐,自然對什麼麗春園暢春園之類場所避之如蛇蠍,更加不知道這京中妓-院喚作什麼名字了,一時不察,著了裴晗的道。

裴晗又道:“為防大人找不著路,不如還是咱們同去?那處環境也頗為舒適,若要更衣喝茶,儘無不可的,也必不會有外人所擾。”

薑殷看著裴晗,見他目光緩緩下移,轉向她袍袖,便知這不是一句請求。

身側隨從都是薑府之人,也不知她冒用父親身份之事,若要防止未來多一樁麻煩事,這秘密必然要守住。她為了瞞住此事已經做了許多努力,本來事情即將辦完,若是此刻被裴晗揭發,功虧一簣,未免可惜。

她心頭無名火起——對裴晗生氣的不該是她麼?怎麼她反倒變成被威脅的一個了?

裴晗這般,其實是觸了薑殷的逆鱗。

她是最不喜歡受人脅迫的,拚著暴露也絕不願意妥協,當即道:“這事沒有商量之地,世子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她加重了語氣,顯然是帶了氣,也真想看看裴晗敢不敢就此揭穿她。

誰料裴晗隻是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那麼大人請便吧,在下就在暢春園相候,不論多晚,必然等著大人的。”

陰暗的巷子內混雜著一股象征著陳舊和破敗的特有氣息,兩人的目光在此刻相彙聚,如觸手般攪動,又仿佛開膛破肚,流淌出黏膩滯澀血水。

薑殷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收回了目光。她堵對了,他到底還是不敢的。

回到薑府,她將轎中一行人遣派歸家,這些人都是先前休假被她臨時喊來的,並不知曉薑子敬暈倒之事,她以遇見裴晗為由告誡他們不許議論今日之事,更不許談論她入宮之事,想必也不會在家人麵前暴露了。

做完了這些,她獨自拖著疲憊的軀體行入房中,避著下人,由著阿勉相幫卸下裝扮,裝作剛起床的模樣。

反正裴晗已經看出她是誰,再裝下去也是無謂,穿著那身易容的皮不僅招人耳目還累得慌,她乾脆換了身裙子。

她並不打算爽約,換了衣服稍事歇息便打算啟程,也是怕誤了夜裡同阿勉早先約好的燈會,誰知行至內院間,被張媽媽叫住了。

張媽媽平素嘴碎,此刻卻所言甚少,麵上似有難言之隱,隻拉住她道必須要往夫人房中去一趟。

於阿曼?她微微皺眉,想不出她有何事找自己,但還是點頭應允了,往於阿曼院中行去。

她隻身前往,步伐也不禁快樂些,這日天色陰陰,院中積雪,走路帶起風來還有幾分涼意。

步入院內,誰知於阿曼此時並未端坐房內,反而在院子正中央圍著花木走來走去,身後撐著傘的婢子都有些跟不上她,至於她發絲上都落了雪跡,也沒察覺薑殷進來了。

見她仿佛很焦灼的模樣,薑殷開口問道:“夫人,方才張媽媽說您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於阿曼見她來了,仿佛又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快步走來,拉住她雙手。

她聲音有些顫抖,道:“勻淨,這下可不好了,方才京郊宅子有人來報,說昨夜不知為何走水起了大火,宅中各人全在睡夢之中,大多未能逃出,便是薑承文和呂姨娘,竟全都葬身火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