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域的疏導對於無法使用精神力的普通人來說,是一件很抽象的事,但對於以精神力為武器的向導來說,這是一種本能。
不過這本能,也隻存在於和向導匹配度達到六十以上的哨兵身上。
這個問題對於伏誦來說,從來都是不存在的。他能和所有哨兵達到七十的匹配度,也就意味著他對每一個哨兵的疏導都宛若本能,這聽起來萬人迷的天賦,可並不是一件好事。
和所有人都能匹配,也就意味著,隻要自己的精神域足夠寬廣,精神力足夠充盈,那他將是所有哨兵的特效藥,他將無視所有疏通障礙,成為最好用的精神疏通機器,為白塔帶來無數的利益。
但還好,伏誦隻是一個C級向導,一個精神力圍著自己繞三圈,精神力就會枯竭的C級向導。
指望這樣一個人擔起疏導大部分哨兵精神域的重任,不如指望哨兵的精神域早日進化出自愈功能。
這樣的形容也同樣適用昨晚伏誦幫龐有恒做的那場疏導。
伏誦的精神力隻要一接觸到龐有恒的精神域,他就知道這人精神域在哪出了問題,可知道是一回事,能夠將這問題解決又是另外一回事。
伏誦就算用儘自己的精神力,龐有恒那片滿是血色的精神域,也依舊會像現在一樣,蛛網是剜下血肉的利刃,隨著精神域的逐漸崩塌,那片幻想區域的碎塊,遲早會變成真實的血肉,龐有恒的身體會正在意義上成為一具內裡模糊的軀殼。
這是哨兵利用五感強化身體的代價。
伏誦嘗試在裡麵修複他。
但他的精神力在被評定為S級的龐有恒麵前,無疑是一隻站在高樓前的螞蟻,無法撼動眼前這座龐然大物一分一毫。
這樣的巨大差距甚至導致伏誦的精神力受到反噬,身體出於自我防禦,讓伏誦變得開始嗜睡,精神力的修複要在一場長時間的睡眠裡才能恢複過來,而一晚上的時間,顯然是不太夠的。
疲憊的伏誦準備抓住一切時間修複自己脆弱的精神力,在順利接到任務以後,他也理所當然的在去往目的地的途中閉上了雙眼。
伏誦所居住的星球與那顆星盜占領的星球有著不遠的距離,最快的宇宙飛艦也需要四十八小時才能抵達,伏誦將時間算得很好,從他閉眼休息的那一刻開始,他將在這艘巨型公用星艦上沉睡四十六小時五十分鐘,這足夠讓他的精神力大半恢複,讓他有足夠能應付那場S級任務中帶來的各種變化,並且留有餘力對付龐有恒,嚴詞拒絕對他的第二次疏導。
與其說拒絕疏導,伏誦乾脆想完成一個任務之後等他的資產全解凍了,他要馬上斷開和龐有恒的搭檔身份,至於龐有恒,這人精神暴動愛死哪死哪去。
對了,要提醒他不要死在自己和尤視租的那間房子裡。
反正一切都是這樣安排好了,本來伏誦應該是睡一覺後神清氣爽得將所有事處理完美的。
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周圍聲音此起彼伏,沒一刻安靜過,從一聲巨大的撞門聲開始,就真的一刻也沒消停過!甚至伏誦還隱隱約約聽到了星艦投影節目裡那斷斷續續響起的哀樂。
誰家跨星係飛艦上的娛樂節目會放追悼會上的哀樂啊?這個世界上的人腦子總是有點問題。
而最後,伏誦感覺到自己的臉上被不知名生物舔了好幾口,讓人難以忍受的粘膩終於把伏誦逼得怒從心裡,他一巴掌扇向那個舔了自己的不明生物,十分惱火得睜開眼睛。
星艦乘客區前方大屏幕投影著一場追悼會,追悼會旁的時間告訴伏誦,還有十五分鐘達到星艦原定的抵達時間,沒有因為蟲洞而延遲,伏誦本來應該會準點到達。
也就是說他本來還有至少十五分鐘的睡眠時間。
但現在因為這些不長眼的東西全沒了!
伏誦起床氣一下子上來了,他看清了剛剛將自己舔醒了的獵豹,怒上心頭完全無視周圍情況直接準備上去來一腳。
還是龐有恒拉住的他。
睡了一覺之後,世界也莫名其妙了起來,一邊的龐有恒不知道什麼時候握住自己的手將自己拉住了,本該落在獵豹精神體腦袋上的一腳就這麼空了。
伏誦惱羞成怒回頭瞪他,正準備破口大罵問龐有恒是不是有毛病,卻看到龐有恒拿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在看著自己。
怎麼說這眼神,就像是蒼蠅見了腐肉,□□見了飛蟲,反正十分惡心,膈應的伏誦罵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了鬼似的在龐有恒腦袋上來了一拳。
龐有恒如果知道了伏誦的想法,一定會罵他沒見識,這明明是看情人的寵溺眼神。龐有恒既然裝了自己是普通人,在謊言沒有被真正拆穿前,他就會儘職的演下去。
“怎麼了親愛的?”他將伏誦的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既轉移伏誦的注意力,也阻止伏誦繼續對那個精神體不懷好意的動作。
伏誦又被龐有恒刻意的稱呼惡心了下。
沒等他向龐有恒翻白眼表示自己的無語,伏誦突然被人拿著槍口按在被調平的座椅上。
兩把長|槍在伏誦脖子邊左右交錯,抵著伏誦喉嚨將伏誦禁錮住。
被強製向上的視線讓伏誦看到了打擾自己的罪魁禍首,那三個星盜。
其中兩個拿家夥駕著自己,另一個走到自己身前,眼神晦暗的俯視自己。那頭挨了伏誦一巴掌的獵豹躲在那個人後麵,氣憤又委屈的藏著。
這三個人不是普通人。
這是伏誦立馬得出的結論。
“你們乾什麼。”龐有恒刻意尖起嗓子吼著,“他是我的愛人,他從來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們抓他乾什麼?!”
一副為愛人憂心的好伴侶模樣。
但了解龐有恒的伏誦隻覺得這人腦子又開始有病了。
豹哥撥開駕著伏誦的那兩把槍,拽著伏誦的衣領將人拉起來站在自己的麵前,手裡那把粒子短|槍立馬抵著伏誦的前額,豹哥手指緊按扳機,問他:“能看到我的精神體,你是向導還是哨兵?”
隨後他又打量了伏誦一圈,見伏誦雖然身高不低,但整體身材精瘦纖細,不像是那些喜歡把肌肉練得飽滿誇張的哨兵。
豹哥有些興奮:“看來是個向導。”
要知道他們這個全是星盜管理的禱辛星裡,向導可是個稀罕東西,畢竟向導隻有精神力出眾,而身體比普通人還要柔弱,整日在星海中穿梭的星盜,養不起那樣脆弱的向導。
豹哥另一隻手捏住伏誦的臉,四處打量並評價著:“長得倒是好看,一個這麼好看的向導,身邊沒帶個哨兵,應該也不是聯盟那邊派過來的吧?”
豹哥看了眼一旁麵露畏懼和擔憂的龐有恒,見這個小麥色皮膚身材強健的人一臉恐懼的樣子,他心下輕蔑,同時又起了小心思:“反正你家那個都要死了,不如你跟我?向導和哨兵才是最好的搭配不是嗎?”
“你說什麼!”龐有恒臉色發白咬著嘴唇,裝得有模有樣。
本來隻要伏誦繼續睡著,這件事就可以不動聲色過去的,但現在怕是不行了。龐有恒想要伏誦和自己陷入絕境,但應該是陷入一場伏誦不得不幫自己疏導成功的絕境,而現在這個,算什麼?
以龐有恒的實力,他並不顧及這三個小嘍嘍,但他得顧及伏誦。
脆弱的向導永遠會是哨兵最大的軟肋。一但向導被控製住,哨兵會變得無比謹慎。
可惜龐有恒之前本來想把伏誦拉到自己身邊,卻被伏誦帶著起床氣的一巴掌拍遠,現在他隻能裝作一個無用的絕症患者,一點點靠近豹哥,等待時機將伏誦搶過來,然後迅速解決麵前這三人。
而這才是第一步,這座飛艦裡還有其他星盜。
飛艦屏幕追悼會背景淒婉的聲音仿佛壓在龐有恒心頭,他假裝無知,卻向著目標一點點靠近。
追悼會隨著時間播放結束,投影屏幕開始顯現節目下一階段的畫麵。
“我們沉痛懷念五年前逝世的向導先驅,他在短短兩年時間裡開創向導單人任務先例上限,他是我們中央區永遠驕傲的玫瑰,可他卻已經離開了我們五年,我們將永遠懷念......”
伏誦腦袋都大了。
他現在腦袋裡一片黑影,就像是壞掉的光腦顯示屏,漆黑死機的屏幕裡時不時還閃過讓人感到刺痛的白光。
這都是為S級做精神疏導的後遺症。
而本來就難受的身體還要受到這些星盜的摧殘。
“放開我。”伏誦心裡的鬱氣沒得到任何的疏解,反而越發濃重,“彆讓我說第二次。”
豹哥大笑起來,他甚至加重了手裡的力道:“要是我不放呢?怎麼,你要給我一拳幫我抓抓癢嗎?”
沒人會對一個向導束起屏障,那完全沒有必要,更何況眼前這個向導露出的皮膚裡還帶著傷痕,一看就脆弱不堪。
豹哥並不把伏誦放在心上。
龐有恒也在心裡祈禱伏誦彆用那一副柔弱,精神力還不行的身體做出反抗,伏誦隻要乖乖等著就好了,他會去救人。
屏幕在一段追悼詞後放出來那個五年前的第一向導的照片,並持續解說著:“我們將永遠懷念那個為中央白塔做出重要貢獻的向導。”
“我們將永遠授予他中央第一向導的名號,我們永遠將他的名字刻在心臟。”
龐有恒被聲音吸引抬頭,卻在投影屏幕上看到一張意外的臉。
鼠灰色的短發,金色的圓瞳,五官漂亮精致但卻皺起眉頭,少年氣的臉故作嚴肅,一本正經盯著鏡頭。
那是伏誦的臉。
準確的說,那是比現在的伏誦稚氣一些的臉。
龐有恒一瞬愣神。
“我們永遠將他的名字刻在心臟,致死不忘,以此感謝將我們救於水火中的英雄——向導伏誦。”
投影屏幕裡的話音剛落,畫麵被切到那個向導生前的一些戰鬥影像,那是與傳統向導不一樣的戰鬥方式,是拋棄精神力,拳拳到肉的暴力肉搏。
被星盜捏住臉的伏誦以極快的速度掙脫束縛,帶著滿腔不高興三兩下將豹哥撂倒在地,甚至還利落得將另外兩個星盜一並打暈扔在豹哥身上。
完了伏誦還是覺得心裡氣不過,他狠踹這三個已經昏迷過去的星盜,嘴裡還念念有詞:“叫你們吵我!知道十五分鐘夠我睡多久了嗎?”
回過神來的龐有恒來回將伏誦和投影屏幕裡那個身影對比了無數次,直到龐有恒來回晃動腦袋到酸痛,他還是沒能接受這個有些莫名其妙的事實。
五年前離世的中央區第一向導,是伏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