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1 / 1)

蕭許兩人警惕地對視一眼,許妙儀道:“你還有傷,先去睡吧,我來。”

蕭韞頷首,找出一個小漆盒遞給許妙儀,接著就躺回了床上。

許妙儀打開漆盒,隨著一股濃鬱的異香撲麵而來,一方素色手帕映入眼簾。她連忙屏住呼吸,取出手帕攥在手中,隨即快速竄入門後的陰影中。

足音越來越近,最終在他們門前停下。接著傳來一聲“哢”的輕微悶響,是門上的桐油紙被戳開了一個小洞。小洞中伸出一支銅管,管中冒出屢屢白煙。

許妙儀繼續屏息斂氣,耐心等待著。

沒多久,一陣“哐哐哐”的聲響傳來,似乎是在撬門。很快,“吱呀”一下,門被輕輕推開,一道黑影躡手躡腳地進來了。

許妙儀在暗處死死盯著他,待他一關上門,她便一個箭步上前,一手摟他的脖子,一手用香帕捂住他的口鼻。

那人“唔唔唔”地掙紮了一會兒,但很快就不動彈了。

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癱軟下去,而是直直地立在原地。

許妙儀挪步到他側麵,同時又掰過他的頭一瞧,見他神情呆滯,兩眼發直,像是被攝了魂一般,便知道事成了,笑道:“這西域迷香效果還挺不錯的。”

之前他們去黑市打聽飛夏草,無意中聽人介紹了這西域迷香。這是一種類似於催眠術的東西,據說它會麻痹聞者的大腦神經,使其降低對外界的警惕。無論問什麼,中毒者都會回答。

蕭韞自床上坐起身來,歎道:“這奇香三金一兩,價比沉香,竟讓這小賊先享用上了。”

“那你也來享用享用?”許妙儀晃了晃手中的帕子,笑眯眯道。

蕭韞趕忙斂起笑意:“那還是不必了。”

許妙儀嗤笑一聲,將那人牽引到屋子中央,質問道:“我問你,是誰派你來的?目的又是什麼?”

那人木然張嘴,緩慢地吐出幾個字:“藍……大郎君……”

果不其然。

許妙儀又問:“藍大派到明遠鏢局的臥底,除了你之外還有誰?”

那人頓了頓,隨後開始報名字:“陳五、趙四……楊明……”

聽到“楊明”二字時,蕭韞看向許妙儀,讚道:“阿雙觀察力之敏銳,果然非同一般。”

許妙儀頗為得意地笑了笑。

他們回到鏢局那日,遇見了劍玄樓的薛護法。又恰好楊明走鏢回來,與薛護法擦肩而過。

當時許妙儀就覺得,楊明看那薛護法的眼神不太對,表麵的驚疑之下似乎還隱藏著什麼。後來她與蕭韞討論了一番,得出那不明顯的情緒是“擔憂”。

試問,若他忠誠於藍鈺,為何會以擔憂的目光看藍鈺的敵人?

更何況,薛護法當時還側頭看了楊明一眼,這就更加深了蕭許兩人的懷疑。

但這些畢竟都隻是猜測,於是他們布下了今日這局。

人都是有惰性的,沒有誰會樂意舍近求遠。薛護法若真與楊明或鏢局中的其他臥底有交情,一定會委托他們以各種手段來得到飛夏草。對薛護法來說,此招雖險,勝算卻大。

如今看來,他們猜對了。

許妙儀取出裝著飛夏草的盒子,將其塞到那人手中,道:“記住,你今夜的行動很成功,沒有出任何岔子……回去吧……”

那人愣愣地點了點頭,慢吞吞地轉身出門了。

“接下來,就要看你那邊了。”許妙儀對蕭韞道。

“放心吧,某何時讓阿雙失望過?”蕭韞語氣含笑。

許妙儀無語地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

大堂富麗堂皇,卻是屍橫遍野、血流滿地。

藍鈺提捧著一個錦盒,麵帶微笑地跨過殘肢斷臂,緩步走向縮在主位上的男人。男人哆嗦的身軀早已不如青年時英武,頭發也花白了,往日炯炯有神的眼中盛滿了恐懼。

“你、你要做什麼?”男人的聲線也是顫抖的。

藍鈺在男人跟前站定,語氣乖順恭敬:“自然是給您祝壽啊,父親大人。”說著,她遞出盒子。

藍遠宏眼中劃過一抹警惕,猶豫半晌,還是伸手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掀開盒蓋。他先是一愣,隨即不可置信地圓睜雙目,顫抖著手從中捧出一個人頭,抱在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藍鈺欣賞著父親的表情,笑意中透出一絲殘忍:“父親覺得女兒的壽禮如何?喜歡嗎?”

藍遠宏不接話,藍鈺繼續火上澆油:“你知道嗎?藍熠被我圍困之時,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跪地求饒、搖尾乞憐……”

“你!你這逆子!”藍遠宏布滿血絲的渾濁雙目狠狠瞪向藍鈺,咬牙切齒道,“他是你的同胞兄長,你為何要如此殘忍?!”

藍鈺冷笑一聲,道:“我們空有血脈相連,卻無半分手足情誼。藍熠同樣也想殺了我,但終究還是我技高一籌。”

藍遠宏的氣焰瞬間短了一大截,扭頭不再說話了。

“父親,從小到大,無論是在哪一方麵,我都比藍熠出色。”藍鈺幽幽道,眸中恨意滔天,“可你卻認為,女兒是沒有用的,於是處處偏心藍熠,甚至還引導他去打壓我,以此獲得成長——在你眼中,我隻不過是他的一個跳板!!!”

藍遠宏咽了口口水,眼神閃躲,軀體顫抖的幅度愈發大了。

藍鈺忽而又笑了出來,張開雙臂後退兩步,轉了個圈,朗聲道:“您看,你錯了吧?如今,我才是勝利者!”

她的笑聲回蕩在這空蕩血腥的屋宇中,有如鬼魅般滲人。

藍遠宏抱緊了兒子的頭顱,緊閉雙眼。

藍鈺止住笑聲,溫柔地對藍遠宏道:“父親,您不是最愛你的兒子了嗎?那您就下去陪他吧,免得他一個人孤單……”

她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從袖中抽出匕首。

藍遠宏渾身一震,連忙甩開兒子的人頭,撲到女兒腳邊,苦苦哀求道:“阿鈺,我是你的親生父親啊……你小時候不喜歡吃飯,我就給你買零嘴……”

藍鈺恍然未聞,噙著一絲陰狠的笑意,高高舉起匕首——

藍鈺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羅帳頂,空氣中還殘存著旖旎的氣息。

“主人醒了?”耳邊傳來青年溫柔的聲音。

藍鈺側頭看去,枕邊有一個麵容清秀的青年正笑看著她。

這張男寵的臉提醒了藍鈺,她還在陽泉的鏢局中,她的大計也遠遠沒有實現。

原來方才那些都是夢啊。

藍鈺失落無比,隨即又生出一陣煩躁,抬腿狠狠踹了一下那青年,罵道:“滾!”

青年神情惶恐,連忙起身退下了。

半個時辰後,藍鈺用過早膳,決定去地牢裡轉轉。

擰動隱秘的機關,屋子中央的地板便自動收縮了起來,露出黑黢黢的通往下方的樓梯。

走下樓梯,空間便寬闊、明亮起來,原來這是一個天然的地下石洞,兩側石壁點著火把。前方空間收窄處立著一扇寬大的鐵門,門邊站著一個玄衣帶刀侍衛。

侍衛本打著瞌睡,迷迷糊糊中見藍鈺來了,他連忙打起了精神:“郎君!”

藍鈺蹙眉環顧四周,見附近再無其他人影,不悅地問:“怎麼就你一個人?”

地牢的值班通常都是安排兩人。

侍衛笑道:“楊明兄有嬌妻在懷,出門時難免耽擱。”

他話音剛落,藍鈺後方便傳來一道氣喘籲籲的聲音:“好小子,又在背後說我壞話!”

藍鈺轉過身,見楊明匆匆奔來,額上的汗滴在火光映照下泛著亮,一晃一晃的。

楊明在藍鈺麵前半丈處站定,拱手道:“郎君,我半路上發現掉了東西,便又折回去找,這才耽誤了時間。”

藍鈺點了點頭,也沒多問,隻道:“下次注意。”

能來此值守的自然都是她相當信任的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多謝郎君!”楊明笑道。

藍鈺讓他們打開了鐵門,走進了真正的地牢。

濃烈的藥味兒混雜著惡心的腥臭氣撲麵而來,放眼望去,寬闊的石穹下密密麻麻擺著數十張石床,床上躺著“大”字形的人,其四肢用鐵銬固定,神情無一例外的都很呆滯。

除了橫著的人,倒也有七八個豎著的人,均是中年婦人。她們或在角落搗藥,或給床上的人紮針——這是一種藍氏秘傳的特殊技法,以針灸配合藥物,十五日即能讓人失去自主意識,變得無比乖覺。

見了藍鈺,婦人們紛紛圍了過來:“郎君怎的來了?”

藍鈺捏著鼻子詢問情況,得知一切順利,便快速離開了。

走出鐵門,藍鈺叮囑道:“最後幾天尤為關鍵,你們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是!”兩人齊聲應道。

不知怎的,這一整日,藍鈺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安,右眼皮跳個不停。她隻能不斷在心裡安慰自己,這都是迷信……

誰知到了夜間,竟然真有一個不幸的消息降臨了——

“全部死了?!”藍鈺又驚又怒,竟是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是……”慶三隻恨不能把頭埋進地裡。

“怎麼回事?!”藍鈺急急追問。

“有人在奴隸的食物中投了鶴頂紅。”慶三答道,“屬下已經命人去廚房拿人了。”

藍鈺冷笑一聲,咬牙道:“還真是下了大手筆啊……”

慶三大氣不敢出,隻覺要被這低沉的氣氛壓垮了。

好半晌,藍鈺方幽幽道:“讓人丟去亂葬崗吧。”

慶三如蒙大赦,道了聲“是”,轉身往外。

這時,忽然有個侍衛小跑進來,稟報道:“郎君,外頭有人求見,說是……知道是誰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