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修】(1 / 1)

“啪!”

開始有意識的時候,許妙儀耳邊炸起一聲清脆的巴掌響,繼而她的臉頰火辣辣地灼燒起來。

頭腦一片昏沉,她勉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伏在地上,麵前立著一雙樣式奇特的履。

含著怒意的女聲響起,操著一種她從未聽過的口音,可她卻又莫名能聽懂——

“你如今不過是一個卑賤的歌伎,依附著趙府過活,還敢擺譜兒裝清高?監察禦史金尊玉貴,伺候他可是你天大的福分,彆人求都求不來呢!”

許妙儀聽得一頭霧水。

她分明是大周女將,不過睡了一覺,怎麼就成了歌伎了?監察禦史又是什麼?

不待她想明白,那女人又冷笑著開口了:“既然你不識好歹,那就彆怪我用些特殊手段了!來人!”

許妙儀腦子懵懵的,還沒太反應過來,就有四隻手從後方伸來,分彆鉗住了她的雙臂,強拽著她直起上身。

她下意識地想要反抗,卻發現四肢麻木無比,自己根本無法控製。

怎麼會這樣?

驚疑之間,她的雙臂又被製著向斜前方舉起,寬大的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纖細的皓腕,腕前自然垂落的十指更是有如削蔥根。

許妙儀看得愣住了——這衣裳的形製怎如此奇怪?而且,這好像……不是她的身體!

她馳騁沙場多年,不僅身強體壯,更有累累傷痕,絕非如今這般纖纖弱質、白玉無瑕。

隨即,她又後知後覺地發現,困擾自己數日的病痛竟已全然消散!

這時,一隻拈著銀針的手來到了她麵前,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抬起頭,隻見女人正對她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你還沒試過這東西的滋味吧?我告訴你啊,它能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不會留下任何傷痕……”

女人說著,猛然扯過許妙儀的手,高舉銀針。

“且慢!”許妙儀連忙開口,聲線嬌若鶯啼。明明沒有刻意模仿,腔調卻與女人的彆無二致。

女人並沒有停下動作,銀針狠狠刺入許妙儀的指尖,帶來錐心刺骨的疼痛,叫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俗話說十指連心,這話可真是一點不假。

女人拔出銀針,語氣半是得意半是譏諷:“怎麼?想通了?”

許妙儀點頭,努力學著今人的說話模式,咬牙道:“是,我願意伺候蕭禦史。”

聞言,女人滿意地笑了:“你若早些想通,哪裡需要吃這個苦呢?”說罷,她又對押著許妙儀的兩個婆子道:“放開她吧。”

兩個婆子鬆了手,哂笑道:“這妮子就是賤骨頭,欠收拾!”

許妙儀僵硬地跪在原地,眉頭微蹙,卻並不反駁。

“你給我好好記著,伺候禦史的時候要笑,要主動些……”女人開始交代注意事項,滔滔不絕。

伴隨著囉嗦的話語,許妙儀的身體漸漸恢複了知覺。她緩緩活動雙手,同時扭頭觀察周圍環境——

這是一間屋宇,一間令她感到十分陌生的屋宇。不光門窗樣式特彆,還陳設著許多她從未見過的器具。

更不消說女人和兩個婆子的衣裳與發型發飾了,自然也是新奇的。

這究竟是哪裡?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些陌生的記憶湧入腦海——

“她”叫李霜兒,今年十六,出身普通商戶,是家中備受寵愛的獨女。

但天有不測風雲,前不久,她父親外出運貨時意外死於山賊刀下,母親因此傷心過度一病不起,不久也撒手人寰。

權貴趙家欺她失怙,設法令她破產並欠下巨額債款,逼她淪為奴籍,在趙家做了歌女。她本以為隻是普通賣唱,誰知今夜會被當成“禮物”送人……

生動的畫麵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冰冷的信息:三皇五帝……牧野之戰……周幽王烽火戲諸侯……春秋爭霸戰國兼並……秦統一六國……三國鼎立……

千年曆史如雲煙過眼,而今,是大梁朝明德十三年。

許妙儀瞳孔驟縮:所以,她現在是在兩千年後的另一個人的身體中?

這簡直太荒謬了!

她不願相信,可是這段信息中的夏商周部分,與她所知幾乎無差……

“嘖,你發什麼呆呢?老娘跟你說話呢!”女人發覺許妙儀沒有聽她說話,心生惱怒,抬腳來踹許妙儀。

許妙儀迅速回過神,連忙側身避開,同時抓住女人的腳往前一拉。

女人始料不及,失衡傾倒,雙腿劈叉,疼得齜牙咧嘴。

緊接著,許妙儀迅速起身,抄起一旁的花瓶,用力砸向女人後腦。隨著“哐啷”一聲,數枚瓷片迸裂開來,女人不再動彈了。

一切隻不過是瞬息之間。

“你、你個賤奴居然敢動手傷人!簡直反了天了!看我們不把你扭送到主君麵前去!”兩個婆子又驚又怒,動身朝許妙儀撲來。

許妙儀一個旋身,靈活地繞到了其中一個婆子身後,順手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刺入她頸後。她身形一僵,隨即就倒了下去。

見狀,另一個婆子麵色大變,轉身就要逃跑,同時口中大喊:“來人!快來人啊!”

許妙儀立即拿起一旁的燭台朝婆子擲去,誰知那婆子足下一絆,撲倒在地,竟陰差陽錯躲了過去。

許妙儀唇角勾起一個冷笑,快步朝婆子走去,同時再度拔下一根簪子。

婆子想起身,卻意外發現腳崴著了。她慌忙跪伏在地,顫抖的聲音中滿是哀求與恐懼:“求、求你放過我……我也是被逼的……”

許妙儀不為所動,道:“助紂為虐、逼良為娼,爾罪雖死不能弭也!”

說罷,她猛然將簪子送入婆子的腹部。

婆子雙目猛地圓睜,渾身僵直,但很快又化為一片癱軟。

屋室歸於寧靜,許妙儀抱著確認的心,快步走到銅鏡前——這是一張陌生的、年輕的臉,豔而不妖,般般入畫。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身體,但覺嬌軟玲瓏、纖腰楚楚。

看來,她是真的“穿越”了。

她伸手輕揉太陽穴,腦中思緒紛紛。

雖然目前情況很荒謬,但再抱怨也改變不了什麼,倒不如就接受現實。

反正在兩千年前的大周,她已經完成了作為一個將領的使命,沒什麼遺憾和留戀的了。

坦然接受了穿越的事實後,許妙儀的內心就漸漸生出喜悅。由於從軍多年,她年僅三十六歲就已是疾病纏身,臥床不起。她本以為自己行將就木,沒想到還能重活一次。

雖然這是一個陌生的年代,但是沒關係,她相信自己……

思緒未止,外間倏然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玉娘?剛剛是你們在喊人嗎?出什麼事了?”

許妙儀心頭一跳,連忙走到後窗前。她正欲推窗,卻忽然頓了一下,轉身折返。

伴隨著外間愈發焦急的拍門聲和男人呼喚聲,許妙儀飛快搜刮著三人身上的值錢物什——人行世上,沒盤纏是萬萬不行的,何況麵對的是趙家爪牙,她不會有半點心理負擔。

她又趕緊卸下了自己身上的釵環,與搜刮所得一並收入囊中,這才翻窗而出。剛一落地,身後便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大概是門被踹開了。

落腳處是一條長廊,臨著一灣曲水,水旁奇石嶙峋,綠竹蕭蕭,更有奇花異草間雜,頗具意趣。

許妙儀翻下長廊,落到草叢中,抬頭看向漫天繁星。

李霜兒的記憶告訴她:趙府西邊有道側門,平常隻有兩個婆子看守,仆人們進出都走那門。

許妙儀很快就找出了北鬥星,借此斷得方位。雖然不清楚具體路線,但按照大方向走,總是沒錯的。

她借著夜色與草木的掩映前行,身形迅捷而足音輕微。

行了約莫半刻鐘,前方隱約有幾點燈火映入眼簾,許妙儀心中一緊,腳下速度放緩。

隨著距離拉近,她看見光亮源於一座亭子。亭中相對坐著兩個人,似乎正在把酒言歡,亭外守著八九個侍衛。

幸而這片草木一直延伸到門洞附近,隻要她足夠謹慎,應當是不會被發現的。

躡手躡腳地行到亭子附近時,有夜風送來隱隱的交談聲——

“蕭禦史啊,你可看到了,我趙家為大梁那是鞠躬儘瘁啊!等你回了京華,可一定要替我們美言幾句啊!”這是一道雄渾的男聲。

許妙儀暗暗翻了個白眼,心想:你趙家在當地橫行霸道,隻手遮天,哪來的臉說“鞠躬儘瘁”?

“這是自然,何勞趙司馬交代。”回答的聲音泠泠如碎玉,謙和中含著微微笑意。

許妙儀暗道:看來這禦史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隨後響起一陣急急的腳步聲,交談停頓了幾息,最後還是蕭禦史先開了口:“怎麼了?”

“嗐,也不是什麼大事,”趙司馬賠笑道,“不過府上一個惡奴傷人出逃了。”

許妙儀並不意外,但心頭還是不自覺顫了一下,動作更加小心謹慎。

誰知蕭韞忽然道:“趙司馬府上護衛似乎不太行啊。”

許妙儀心下一沉,下一刻,隨著“咻”的淩厲破空聲響起,一道極小的黑影直衝她麵門而來,裹挾著千軍萬馬之勢。

她連忙側身一避,伸手抓住了那東西——是一枚石子。她這一動,不可避免地發出了聲音。

“誰在那邊?!”侍衛喝聲傳來,緊接著是一片“刷刷刷”的長劍出鞘聲。

眼見侍衛們朝這邊疾步而來,許妙儀迅速俯身撿起幾塊石頭,用力朝一側扔去。

侍衛們被這聲響吸引,立即轉了方向。

接著,許妙儀大步跨上身前大石,借力一點,整個人便飛躍而出,身姿輕盈。

同時,她手腕一轉,暗運巧勁兒,兩指間“咻咻咻”地飛射出幾枚石子,精準擊中亭邊幾個侍衛的麵門。

趁侍衛們紛紛捂臉痛呼的空隙,許妙儀迅速奪過一柄長劍,躍入亭中。

桌對麵的肥胖中年男子慌忙起身逃竄,連麵上的肥肉都在微微顫抖——正是趙家家主,青州司馬趙啟。

而背對許妙儀而坐的玄衣青年則沒有動作,似乎是還沒反應過來——想必這位就是蕭禦史了。

許妙儀也不客氣,手中長劍當即朝他脖頸掃去,出勢疾猛。

然而就在即將觸碰到他頸子的前一刻,劍刃忽然被一股力束縛住了。

許妙儀一驚,定睛一看,隻見劍刃正被兩根修長的手指夾在其中!

她試著抽動長劍,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

眸光一凜,她再次射出一枚石子。

蕭韞的手指被石子狠狠打中,下意識地微微一鬆。

許妙儀趁此機會,掃動長劍。

蕭韞連忙收回手,欲後仰避開,卻為時已晚。

許妙儀的長劍貼上蕭韞脖頸的同時,趙啟躲入匆匆趕來支援的侍衛身後。

“趙司馬不想蕭禦史在貴府出事吧?”許妙儀冷冷盯著趙啟,幽幽啟唇。

趙啟看清了許妙儀的臉,被肥肉擠得狹小的雙目倏然圓睜,不可置信道:“李……李霜兒!”

“彆廢話。”許妙儀沉聲說著,手上用了一分力,劍刃破開蕭韞的肌膚,碾出一線殷紅。

“好好好,”趙啟神色大變,聲音惶恐,“你彆激動,你想要什麼儘管說就是了。”

“趙司馬是個聰明人。”許妙儀唇畔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拿我的奴契來。”

“好。”趙啟當即應下,吩咐侍衛去取。

侍衛很快就回來了,捧著一樣東西遞給許妙儀。

這東西外觀和布帛很像,但質地明顯不同,似乎是叫……紙?

許妙儀壓下心頭的好奇,去看紙上的字。和此前一樣,她莫名看懂了這些奇怪的字。確認是她的奴契無誤後,她便將其收入袖中。

“現在可以了吧?”趙啟問。

許妙儀道:“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就會放了他。”說罷,她掃了一眼周邊侍衛,“無須汝等相送。”

趙啟麵露難色。

蕭韞平靜開口:“無妨,就按她說的做吧。”

趙啟這才揮手示意,周遭的侍衛紛紛退下。

許妙儀押著蕭韞前行,沒走出多遠就毫不意外地察覺到——有人暗中尾隨。

她心弦緊繃,加快步子。出了西側門後,她又帶著蕭韞在巷道中七拐八繞,最終躲入一間廢棄小院。

“噤聲。”她從身後沉聲吩咐蕭韞。

蕭韞點頭。

院中槐花正盛,夜風輕拂,伴隨著細碎的花瓣如雪飄落,馥鬱的花香縈繞而至。

不多時,外間有腳步聲響起,卻又很快遠去。

許妙儀輕籲一口氣,後知後覺背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

“這位娘子是對某一見鐘情了嗎?”蕭韞戲謔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