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玉聞言,回頭看向裴明琅,又拿著刻著水雲宗三個字的玉牌在他麵前晃了晃,心裡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隻不過嘴上卻是道,“不能吧,我在水雲宗怎麼從未見過你?”
說完,又頓了一下,“我水雲宗也是大宗門,你聽過倒也不足為奇。”
尋窈也跟著點頭,“對啊對啊,連我都聽過水雲宗的名字,山生你會不會隻是對水雲宗太過向往了。”
這樣的大宗門誰不向往呢,若是聽到大宗門招收弟子,不管有沒有仙緣的,都要跑過去試試。
裴明琅抿唇沒有說話,他覺得不是歲玉說得那樣的,可是偏生他什麼都記不起來了,所以一時間沒有辦法反駁她們的話。
最後隻得道,“可能是我記錯了吧。”
回了山上,看著嶄新的小屋,因為多了兩個人,所以特地多蓋了幾間屋子,自然要比之前要大許多。
尋窈幫歲玉和裴明琅把被褥鋪好,最好最寬敞的那間房,自然也是給歲玉住的,畢竟現在的房子以及裡麵的大部分東西,都是歲玉給的錢添置的。
三個人吃了飯,又喝了些酒,尋窈的酒量屬實不怎麼樣,喝了兩杯臉色緋紅,整個人還搖搖晃晃的,盯著他們一個勁的傻笑。
“怎麼有兩個阿玉,不對,是三個。”
尋窈起身想要湊近歲玉,卻跌坐了回去,裴明琅連忙伸手扶住她。
“奇怪,你們怎麼都變出了那麼多個來,還一直晃來晃去的。”尋窈暈乎乎的說道。
“你喝醉了,我送你去休息吧。”裴明琅扶著尋窈道,把她送回了房間。
等出來後,和歲玉麵對麵坐著,沉默的吃著麵前的東西,喝著酒,誰也沒有開口。
歲玉知道裴明琅在打量她,卻也隻當不知道,吃飽喝足就起身準備回屋,對著裴明琅道,“你最後吃完的,你來收拾。”
說完,拍拍手就回屋了,留下裴明琅一個人坐在院子裡,沉默的喝著酒。
歲玉趴在窗戶前看了他好一會兒,看得實在是無聊,乾脆就回去睡了。
等第二日,是被一陣又一陣的聲音吵醒的,起床才發現,是裴明琅劈柴的聲音。
看他劈得有模有樣的,歲玉皺眉看了他好一會兒,真是煩躁的不行。
尋窈端著熬好的粥走了過來,“阿玉,把你吵醒了嗎?”
對待尋窈,歲玉的態度自然就溫和了許多,“沒有,正好我餓了,等我去洗漱一下就過來吃。”
等歲玉洗漱之後,端著碗喝了一口粥,尋窈還給她裝了一些鹹菜,“這是我自己用野菜醃製的,味道還不錯。阿玉,一會兒我便上山去幫你找戒指。”
“那便多謝你了。”
“是我該謝你才對。”
這時院裡突然傳來一聲動靜,她們從廚房看了出去,隻見裴明琅突然抱著腿坐在了地上,指縫間還有血跡蔓延了出來。
尋窈被嚇了一跳,連忙朝著他跑了過去。
“山生,你沒事吧?”
“隻是不小心傷到了腿,沒關係,我歇一下就行了。”裴明琅麵色發白,卻一臉堅強的說道。
尋窈擔心得要命,那腿一直在流血,“怎麼可能沒事,還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呢。”
她一把就將裴明琅背了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衝。
歲玉抱著手臂靠在門框上看得目瞪口呆。
等人走得沒影了,她才慢悠悠的回去,喝完了粥,順便把碗給洗了。
直到太陽快下山了兩個人才回來,是尋窈攙扶著裴明琅回來的。
尋窈抬頭看到歲玉,這才想起早上太著急,把她給忘記了。
“阿玉,真是不好意思啊,早上……”
“他怎麼樣了?”歲玉隨口道。
“還好,沒砍到骨頭,大夫說休息一陣,按時換藥就好了。”
歲玉背著手看著裴明琅道,“哦,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裴明琅看著歲玉,二人目光交彙,都在暗暗較勁。
尤其是裴明琅,總是覺得歲玉的話有些陰陽怪氣的,聽著很是刺耳。
尋窈把人扶進了屋子裡。
“抱歉,阿窈,我又給你添麻煩了。”裴明琅在床上坐了下去,看著尋窈一臉愧疚的說道。
“彆說這些了,你也是想幫我,不過以後還是不要隨便幫我了。”尋窈尷尬的笑了笑,這人家幫她都受傷了,再說他幫得是倒忙,感覺有點傷人心了。
裴明琅隻是一臉愧疚的看著尋窈,看得她歎了一聲道,“算了,你還是好好休息吧,我去給你弄些吃的。”
說完,尋窈便轉身去了廚房。
鍋裡還有早上剩下的粥,尋窈將粥都盛了出來,另外做了一些清淡的給裴明琅送了過去。
又幫著他煎藥,歲玉見她有些手忙腳亂的,便主動過去幫忙。
看著歲玉熟練的燒著火,尋窈還有些驚訝,“大宗門的弟子,也會燒火做飯嗎?”
“會啊,不過也分人的,像是外門弟子和新入門的弟子,都是要吃東西的,修行有成的弟子,修習了辟穀辟穀之術,便不怎麼吃飯了。”
“可我瞧著,你不像個普通的弟子。”
歲玉也笑道,“我這個人口腹欲很重,辟穀太沒意思了,很多東西都吃不了,感覺心裡有遺憾,所以我從來不虧待自己。”
說著說著,歲玉也好奇起了尋窈的身世,“你一個女子,為何會孤身一人住在這裡?”
“我小的時候,娘親帶著我搬過來的,前幾年前娘親去世了,所以我才一個人住在這裡的。”
歲玉點了點頭,盯著灶堂裡的火看著,熱水熏得她的臉都紅了。
尋窈炒了幾個菜,和歲玉就坐在廚房裡吃了起來。
她端著碗,看向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
尋窈笑著道,“就是感覺好久都沒有和彆人說過話了,娘親剛過世的時候,我感覺很孤單,就在林子裡四處亂走,看到一棵樹一株草都能停下來看好久,有時候都忘記天色已經黑了。”
她轉頭看著歲玉道,“你們在這裡的這些時日,我真的很開心。我知道你和山生不是普通人,那天你們不見了,我真的快嚇死了。我有時候甚至都害怕,若是有一天,你們都走了,我就要回到以前的生活了,真的不知道那個時候該怎麼辦才好?”
“那你便跟我一起回去好了,我的小院很大,住下一個你不成問題的。”
尋窈笑了起來,笑完後又搖了搖頭,神色落寞道,“可是,我不能離開這裡。”
“為什麼?”
“你難道就不奇怪,我為什麼沒有提起過我爹?”
歲玉想起夢裡尋窈說她爹死了的事,便道,“讓你們母女獨自住在這裡,難道不是死了嗎?”
聽她這麼說,尋窈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趴在了桌子上,笑得眼角都是淚。
許久,她看向歲玉道,“阿玉啊阿玉,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子,真好,真好啊。”
笑完了,她抬頭看向院子裡,道,“他沒死,他又娶了一個妻子,那個妻子容不下我和我娘,那個負心的男人便將我和我娘打發到這裡來了。”
“你恨他嗎?”
尋窈搖了搖頭,“我恨他做什麼?我娘說,她已經恨了一輩子,讓我彆恨了,恨一個人太累了。恨又有什麼用呢,對他一丁點影響都沒有,他還不是過他逍遙自在的日子。”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離開這裡?”
尋窈看著歲玉,將袖子挽了上去,舉到了她麵前。
在尋窈白皙的手臂上,有個妖冶的圖案。
是禁咒。
歲玉想起夢裡裴明琅走後,尋窈又嫁給了一個宗門的弟子,那時她從未想過,尋窈一個凡間女子,撿到裴明琅是偶然,隻是後來又是因為什麼。
“我的爹娘,也是修士,我娘原本隻是個小宗門的宗主之女,我外公見我爹天賦不錯,便將他收為弟子,對其傾囊相授,後來更是把我娘嫁給了他。”
尋窈抬頭,努力將眼淚收了回去,“後來啊,宗門在一夜之間被大妖偷襲,外公為了護住宗門弟子,被大妖殺了,臨死前將宗主之位傳給了我的那個爹,希望他能帶著宗門走下去。”
歲玉沒有說話,小宗門很容易支撐不下去,有時候很小的問題,可能就導致宗門不複存在了。
尋窈又道,“剛開始他確實很儘心儘力,可是在發現宗門撐不下去的時候,他卻跑到了彆的宗門,原因竟然是那個宗門宗主的女兒看上了他,他便毫不猶豫的踢開了我們這些累贅。”
“我娘苦苦支撐著宗門,他卻另娶了彆人為妻。後來實在是撐不下去了,我娘去求他,想讓他保住宗門,沒想到他卻趁機提出,讓外公的宗門並入他入贅的那個宗門。”
“你娘答應了?”歲玉挑眉道。
尋窈點了點頭,“娘為了門中那些弟子不再受妖魔侵擾和其他人的欺負,答應了他的要求,勸弟子去了那個宗門。”
“那你和你娘,又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那個宗門的人知道了我們的存在,說她可以接受那些弟子,但我和我娘不能去,不然就把所有人都趕出去。我娘說要離開,她依舊是不放心,提出了諸多要求,最後在我和我娘身上都下了禁咒,把我們趕到了這裡。”
尋窈摸著手上的禁咒,“我可以在山上四處奔跑,也可以在山下走動,可一旦離開了這個範圍,禁咒便會發作,讓我痛不欲生。”
外麵傳來一陣響動,歲玉和尋窈看了過去,隻見裴明琅撐著拐杖站在門口,不知道站在那裡聽了多久。
見尋窈看向他,裴明琅連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的飯吃完了,見你一直沒過來,所以才來看看的,阿窈,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聽的。”
尋窈搖了搖頭,笑道,“這有什麼對不起的,好吧,反正你們都聽到了,也無所謂了。”
歲玉托著下巴看她,沒說話。
她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離此處最近的,應當是赤日宗吧。